按照克蘭的那本我認為極其坑爹不靠譜的《世界上四十五個穿越高發地段》,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佧界沙原。從逐流城去往那個鬼地方,需要經過藍玫瑰王國的領地。
半路上,我和克蘭看到了一張尋人啓事,居然畫着我這張臉!而且畫得惟妙惟肖,像是洗出來的照片似的。我們立刻警覺了。
随着路上見着的尋人啓事越來越多,而且每一張下面都标有數額不小的賞金,我開始擔驚受怕起來。我知道,我現在這具身體的正主來頭肯定不小。我記得她貌似是那個光明大法師的女兒來着……所以,我千萬不能被藍玫瑰王國的人發現。
克蘭給我施了個魔法,将我的頭發變成了黑色,然後,讓我蒙着臉……
我覺得這樣不妥,反而欲蓋彌彰。我問他會不會易容?他說不會。我郁悶了一下,只好讓他想辦法在我臉上變幾塊大大的胎記,将我的眼睛顏色變淺,再将我的皮膚顏色變深。
變胎記的過程相當艱難,因為胎記變出來的位置是随機的,克蘭這貨變了好幾次,第一次變在兩只眼睛周圍,我頂着熊貓眼說他找抽;第二次變在臉蛋兩坨,我說太不自然一看就是人工所為;第三次變在我的整個鼻子上,我說好像沒有人的胎記長這裏吧?
直到第十二次,克蘭終于變成了比較令人滿意的胎記,看起來十分自然,不過面積比較大,幾乎占了我半張臉,紅彤彤的一片。
将我皮膚變色的魔法需要藥水來維持,而且還價格不菲。克蘭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買了一堆。
我說:“你怎麽突然這麽土豪了?”
他嚴肅地回答道:“絕不能讓你被藍玫瑰王國的人發現身份。”
我深為感動,于是趁機提出:“能不能也多花點錢來改善下夥食?”
他冷冷地對我說:“挑食是壞習慣,得改。”
自從進入了藍玫瑰王國的地界之後,我就時常惴惴不安,草木皆兵,有種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的趕腳。有的時候,我會莫名其妙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我,或者覺得有人會從某個角落裏沖出來捅我一刀。每次在路上看見馬車外有披銀灰袍子的光明法師,我都會下意識地心裏咯噔一下。但一直都相安無事。我這張變了膚色又長了胎記的臉,大概還是很有迷惑性的。再加上,我後來還對着鏡子把眉毛給剃了……大概沒人認得出這是以前那個銀發女神的尊容吧……
一天晚上,我們在藍玫瑰王國地界內一座比較繁華的大城——龐秋城裏,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住宿。
外面夜黑風高,屋內我呼呼大睡。夢裏,我變成了一只小青蛙,在池塘裏快活地游泳。忽然一群蛤蟆王子朝我游了過來,嘲笑我道:“青蛙小公主,你的蛙泳姿勢不标準。”
我說:“你才蛙泳姿勢不标準!你全家的蛙泳姿勢都不标準!”
它們朝我哈哈大笑,說:“青蛙小公主,你根本就不會游泳吧?”
我說:“誰說我不會?我當然會游泳!你看我這不游得好好的嗎?”剛說完這話,我就咕嚕咕嚕沉了下去。我拼命蹬腿再蹬腿,怎麽蹬都浮不上去,我急得四肢亂擺,變成狗刨。忽然,幽暗的水草深處忽然竄出來一條水蛇,朝我直直地游過來,一下纏住了我,将我勒得死緊。我要斷氣了——
“哇呀呀呀!”我驚醒了,發現現實中的狀況,大吼了起來:“王八羔子!你有病啊!你暗殺我啊!”
“噓!別叫!”克蘭正神經兮兮地将兩條手臂搭在我的脖子上,緊緊地勒着,像只鬼一樣在我耳邊陰森森地念道:“你聽……你仔細聽……外面……外面……”
我被他吓得一個機靈,腦子徹底清醒了,一動不動,豎起耳朵聽。窗外傳來了一陣又一陣“嗷嗚!”“嗷嗚!”的尖細叫聲,凄厲可怖。
克蘭将頭縮在我頸窩裏,繼續陰森森地說:“外面……有野貓在叫……”
我僵硬地扭了扭脖子,說:“克蘭……你不是怕吧?”
他沒有說話。
我又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想把右手抽出來。克蘭壓着我的毯子上,把我的右手壓在下面給壓麻了。我煩躁不已,想要解救我的右手和脖子,想把他給踹下去。
“克蘭……你能不能(滾)回你自己床上(挺屍)去?”我低低地問道。
他卻悶悶地說:“你難道不覺得……那個叫聲很恐怖嗎?”
啊哈!他終于承認他怕了!我一樂,嘚瑟道:“是很恐怖,但是老娘不怕。”
克蘭緊緊地勒了一下我的脖子,又不動了。
我汗……仔細聽了聽窗外的貓叫,覺得是有那麽點兒詭異。這叫聲,未免太過于凄慘了。我伸出左手拍了拍克蘭的腦瓜,說:“喂,別怕,那是野貓在産崽。”
“什麽?”克蘭擡起頭來,神色有些恍惚地看着我。
我說:“那是母貓在生小貓。”我汗……我知道有的人會害怕看産婦生産,但我不知道克蘭居然連貓産崽都怕。
“生……小貓?”克蘭疑惑地問道。
“是啊。”
“為什麽它叫得那麽凄慘?”
“因為很痛啊。”
“為什麽很痛?”
“呃……我怎麽知道?反正無論是人生小孩還是動物産崽,都很痛就對啦!”我有點無語。
“是麽……”克蘭若有所思地說:“這麽說,我母親生我的時候,也很痛?”
“這個,肯定呀。”
“既然這麽痛,為什麽要生?”
我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腦瓜,說:“克蘭啊,你很想你爸媽,對吧?”
克蘭冷哼一聲,悶悶地道:“我從沒見過他們,為什麽要想?”
“……”我終于看透了這貨的屬性,原來是傲嬌。
外面的野貓叫得一聲比一聲凄厲,半天不見停歇。我心想:完了完了,看來是難産了,該不會叫一晚上吧?正這麽擔心着,忽然身上一涼,克蘭掀了我的毯子,擠到我邊上,将我朝懷裏一摟。
我立刻拿手臂環抱住我的胸,以防被他擠到,而後瞪着雙大眼吼他:“你丫!能不能不要當老娘是個人偶啊!老娘是個妹子啊!靈魂和肉體都是妹子啊!你這個糙漢子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過來擠我啊!”
克蘭迷迷糊糊地:“嗯……”将我抱得更緊了。
我的臉黑了。“喂!克蘭!”我用腳踹他。他紋絲不動地:“嗯……”
“王八羔子!”我吼。他迷迷糊糊地:“嗯……”
我憋屈了……老娘是人偶的時候你們三主子就輪流抱我,我沒什麽話說,我忍,但老娘現在是個貨真價實的妹子啊!還是個已經和人私定了終身的妹子啊!還真當老娘節操論斤稱啊!我的臉越來越陰……
于是,伴随着窗外凄厲的貓叫聲,我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了鬼故事和冷笑話。講到第五個的時候,克蘭果斷松開了我,疑似迷迷糊糊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哧溜一下從我的毯子裏滾了出去,如同夢游一般飄回了他自己床上,四腳朝天地栽倒了。
清晨,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眯上眼,打算睡會兒回籠覺。
“醒來了就起來。”克蘭的聲音如同鬧鐘鈴聲一樣響起。
“哦……”我慢動作翻了個身,假裝自己正費力地起來,實際上還在抽懶筋。将眼睜開一條縫,我看見克蘭坐在窗前,借着光線看書。他看的那本正是《世界上四十五個穿越高發地段》。
我汗了一下,忍不住嘆息一聲,心想:克蘭這小子,應該是真的很想很想穿越去找他父母的吧?
我在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收起哈欠,篤定地道:“克蘭,我會努力幫你找到去異世的入口的。”
“幫我?”克蘭朝我看過來,神色詭異地挑起眉,問:“你呢?你不想回到你原來的世界?”
我攤開手,無奈地說:“異世界這麽多,誰知道假如我找到了異世的入口,會不會通往我原來的世界?說不定又穿到其他哪個別的世界裏去了。”
克蘭冷冷一笑。“由你找到的入口,當然是去你原來那個世界的機遇更大。”
我噎了一下,知道他在拆穿我的狡辯。其實我就是現在不想穿回原來的世界。但是克蘭這沒爹沒娘的娃這麽可憐,我還是願意幫他忙的。
“等找到了異世的入口,你和我一起穿過去。”克蘭說。
我不說話了。克蘭這貨冷冰冰地看着我。迫于低氣壓,我朝他幹笑了一下,克蘭白了我一眼,然後就站起來,看向窗外。
我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屁颠屁颠滾進了廁所……
上廁所的時候,我猛然發現一個極其悲催的事實:這身體來大姨媽了!我雙眼一黑。媽呀!活人可真是難伺候!這還是我穿越之後第一次來姨媽。
我悲催地廁所裏嚎着:“克蘭!克蘭!幫我個忙!”
沒有回音。我扯開嗓子:“王八羔子!死哪去啦!”沒有回音,克蘭那貨,連個屁都不放。我又是雙眼一黑,脾氣遏制不住地暴躁起來。我咯吱咯吱地磨牙……
啪!我氣勢洶洶地抱着肚子沖出廁所,看見克蘭這王八羔子正站在我的床前,盯着我床上那一灘鮮紅鮮紅的血跡,一臉白日見鬼的模樣。
“我勒個去……”我扶額,心想我果然把我的床鋪弄得跟個兇案現場一樣。克蘭這貨面色這麽慘白,他不會是暈血吧?
他看見我氣勢洶洶地從廁所闖出來,似乎吓了一大跳,瞳孔一縮,居然結巴了起來:“我……我沒……”
“啥?”我皺眉。這貨這麽小的聲音在說些啥?
他繼續用蚊子一樣的聲音結巴:“那……那是……”
我捂着肚子。Oh, my God!大事不妙了,我管他是不是暈血,趕緊沖他吼道:“我大姨媽來了!快去幫我買家夥!我不知道你們這個世界的那個什麽在哪買!”
他愣愣地問:“什麽?”
天要滅我。我吼:“月經!例假!癸水!我不知道在你們這個坑爹的世界裏叫什麽!聽不懂的話就幫我把房東的老婆喊上來!喊上來啊!”
他一臉呆滞地看着我,三秒之後,忽然回神,尴尬地別過臉,居然臉紅了……
肚子開始一抽一抽地痛了起來,看來這具身體是那種會痛經的體質。我捂着肚子,額上青筋暴起,眼裏快要噴火了,脾氣特別暴躁地吼了起來:“你丫還杵在這裏臉紅個什麽勁啊!我都快疼死啦!快去幫我買家夥啊啊啊!找房東他老婆啊啊啊!”我弓着背蹲下身來。
克蘭見我一副跟個快要中彈身亡了似的壯烈模樣,連忙扯了床上的毯子,丢到我身上,将我裹住,抱起來,丢到床上。然後就屁颠屁颠地從房門沖了出去。
媽呀……我抱着毯子,冷汗涔涔。我過去從沒痛過經,沒想到居然這麽痛。我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只難産的母貓,心裏一陣凄涼,只想對天咆哮:老天啊!老娘為什麽要是個妹子啊啊啊啊!
我連續上了幾趟廁所。在廁所與床鋪之間爬過來又爬過去,窩成一團縮在毯子裏。克蘭卻還沒回來。我一邊等,一邊罵。深覺來大姨媽的妹子真心惹不起。
我迷迷糊糊想逼着自己睡着,忽然聽見門外樓梯處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似乎很急,心想大概是克蘭回來了。可當我聽到接連一串重重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對勁了……
這……是一大幫人上樓來的腳步聲啊!
接着,我聽見了房東和房東他老婆的驚呼聲。我立馬警覺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怎麽回事!
嘭!嘭!嘭嘭!接二連三的撞擊聲,是房門被強行撞開的聲音,從樓下一樓一樓向上。
我驚呆了!
嘭!嘭!一個愣神的空當,我聽到我的房門上也傳來了重重的撞擊聲,我雙眼一陣發黑,背脊一陣冰涼,這感覺,如同大限到來了一般。我很想像一些神勇的電影女主一樣手執燭臺或酒瓶,候在門口,幹掉第一個沖進來的人。可我沒那個膽識,也沒有那個身體素質。于是,我果斷一個翻身,栽到地上,然後滾入了床底。
嘭!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了!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蜂擁而入。我驚吓極了!捂着嘴防止自己尖叫,眼淚滾滾流。
怎麽回事啊!到底發生了什麽啊啊啊!
我看見無數雙腳在狹小的房間內快步走動,驚恐到了極點。忽然,一只手從床鋪外面伸了進來,冷不防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拖。我哧溜一下就從床鋪底滑了出來,暴露在光亮之中。
“莉茲!”一個極其激動的男音在我腦瓜上方響起,一條有力的胳膊環上我的後背。
我抖抖抖地擡起頭來,居然看見了一張面熟的臉,頓時如遇雷擊!
“莉茲!果然是你!終于找到你了!”
我渾身的血液都給凍住了。有一種相逢,叫做白日見鬼。希希希……希爾!那個用匕首捅過我心髒的希希希……希爾!
“莉茲!”希爾深深地看着我,然後捧起我的臉龐,低頭吻了下去。
我直接兩眼一翻,口吐白沫。老天爺啊!好恐怖啊啊啊啊!
我猛地推開希爾,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然後雙臂抱住自己擺出防禦姿勢,縮到床腳,又往床底鑽。希爾沒來得及抓我,我就已經鑽進了床底。
“莉茲!”我聽見希爾發出一聲心疼的呼喚,只覺得毛骨悚然寒毛倒豎。
“莉茲……”他的聲音忽然帶了一陣枉然,居然還哽咽了一下,聽着簡直肝腸寸斷。接着,語氣忽然一低,沉重地在床板外響起,鑽進我的耳朵:“不要緊……莉茲,不要緊,你別害怕,一切都過去了……”
我只剩下了哆嗦的本能,牙齒持續打顫,渾身血液都快凝固了。
希爾緩緩在我的床邊單膝跪下,俯下身來看向床底哆嗦的我,聲音低沉舒緩,異常堅定地道:“莉茲,就算你失去了貞/操,我也依然要你,絕對不會抛棄你!”
嘭!
我吓得腦袋撞到了床板,腦海中突然閃現我床鋪上那灘鮮紅鮮紅的血,腦中靈光一線,我仿佛看見天雷滾滾的蒼穹之下,一大群草泥馬奔騰呼嘯而過。
尼瑪!那是大姨媽!是大姨媽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希爾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