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他說我是啥玩意兒?

那一天,我在恐怖的希爾的好生哄勸之下,始終不肯從床鋪底下爬出來。床板被幾個人合力一掀,我徹底沒了藏身之所。

我又哭又叫又打又鬧,拒捕!

“莉茲!”

只有恐怖的希爾一人在動手抓我拖我,其餘的人皆不動手,也不做聲,只是團團将我圍着。

我仰頭朝天花板大喊:“隆咚锵,隆咚锵,隆锵隆锵,隆咚锵!”希望把克蘭給召喚過來,可他卻連個影都沒有。我絕望了。

“莉茲,別怕,我帶你走!”希爾拽着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門外拖。

我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就要被藍玫瑰王國的人拐走了,吓得哇哇大哭起來,腦子裏立刻組合成一套經典句式,于是铿锵有力地嘶吼了出來:“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快放手!救命啊!”

“不認識我?莉茲!你怎麽了?”希爾的眼神明顯一個恍惚,聲音霎時空洞,手卻緊緊抓着我,仿佛想要把我捏死在股掌之間。我被他的模樣吓得差點心肌梗塞。

旁邊的一個衛兵模樣打扮的人突然喊了一聲:“大人!”然後一臉同情加憂傷地給希爾遞了一個眼神過去,意思大概是:她已經瘋了,別狠不下心,還是抽暈她扛走吧。

希爾解讀完那個侍衛的神色,便一臉平靜地看向我。我貌似從他那晦暗莫測波雲詭谲的眼神之中解讀出了一絲疼痛的不忍……直視。

我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他大概要對我痛下殺手了,于是我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嘹亮高亢的尖叫,說時遲那時快,希爾利落幹脆地朝我的後脖子劈下一個手刀,将我砍暈,然後,扛走了……

天地之間,一覽無餘的是紅色的薔薇海。我漂浮在由花瓣彙成的海面上,如同一具死屍一樣,仰泳。

呱!一聲蛙聲炸響,我渾身猛然一抽,四肢亂動,詐屍了!

救,救命!我不會游泳!

我拼命地胡亂揮動着四肢,撥開了海面上的紅薔薇花瓣,露出下面鮮紅的液體,一股鐵鏽一般的腥氣鑽進我的鼻孔——是血。

我一驚,更加拼命地在血水裏刨起來,一直刨到渾身脫力,再也刨不動了,我絕望地閉上眼,發現自己……還是沒沉下去……

“呱!”一只小小的蛤蟆王子游到了我身邊,揚起小小的蛤蟆腦袋,瞪着一雙溜圓的眼珠子瞧着我。

我說:“這是怎麽回事?我為什麽沒有沉下去?”

它說:“呱!因為這片海域裏無機鹽含量很高,密度比你大啊。”

我:“……”

“安娜……”忽然,耳邊飄過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喚,令我霎時忘了黑線,扭頭朝後看去。

是布雷!他站在海面上,背對着光,渾身是血。我倒吸一口冷氣,一邊胡亂朝他的方向刨水,一邊吼道:“二貨!你怎麽懸浮在海面上?密度再怎麽小也不可能做到啊!”

他卻溫柔地看着我,答非所問:“安娜,對不起,讓你泡在我的血裏。”

我瞪大了眼,動作慢了一拍,又吸了一口冷氣,說:“二貨!你別在這麽特殊的情境之下講鬼故事呀!你想吓尿我啊?”

他默默地看着我,微笑,然後輕輕說:“對不起,安娜,再見了。”

我一怔,“什麽?你說什麽?”

然而他卻沒有再說一遍,而是身子突然墜入了海面,咕嘟咕嘟地下沉。

我急得一下大哭起來:“布雷!你別沉啊!我一直在等你啊!”

“安娜,回去吧,你不屬于這裏。”布雷的聲音如同從深淵裏傳來,“只要記得我,就行了……”

“二貨!別沉!你別沉啊!哇哇哇!”我拼命地游,卻游不到他身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活生生地被這片血海吞沒,只留下幾片鮮紅的薔薇花瓣在他沉沒的地方輕輕地打着旋。

“騙人!說好了讓我等你的啊!混蛋啊……”

我是被自己的哭聲給弄醒的,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從龐秋城位移到了藍玫瑰王國的王都,可怕的光明法師的大總部,狂熱的獨神論者的老巢——鷹歌城。

一大群侍女模樣的人圍着我轉悠,拿了各種有香味的液體給我洗臉,洗頭發,洗澡。不一會兒,克蘭那些易容的小伎倆立刻被卸除了,就連被我削掉的眉毛居然都長了回來。我又恢複了銀發女神的模樣——雪一樣的肌膚,銀白色的頭發,杏色的眼睛,只是,神情呆滞,完全沒有舊日的容光煥發。毫無疑問,我這副神經衰弱反應遲鈍的模樣,明顯是由于被可怕的夢境和殘酷的現實,給吓傻了。

被一票侍女模樣的剽悍妹子洗得白白淨淨之後,我被換上了一身貴族氣十足的長裙,被人領着去見了一大幫子人。

“莉茲!我的孩兒!”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抱住了我,哭得老淚縱橫。

我僵硬地被他抱着,臉上保持着呆滞,腿肚子明顯一抖。這個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陸上唯一一個光明大法師,和布雷幹過架的雪人法師。

我推開他的懷抱,一臉幽怨空洞外加稍許怕怕地看着他,問:“你是誰?”

雪人法師震驚地看着我,滿臉不敢置信。“莉,莉茲,你說什麽……”

“圖靈法師大人,她似乎失憶了。”

聽見這個聲音,我渾身的雞皮疙瘩一緊,汗毛倒豎,梗着脖子朝雪人法師身後瞟了過去,果然看見了希爾——對我行過兇的希爾殺人犯!此時此刻,他也正好朝我看過來,四目相對,他的眼底立刻流露出哀傷而沉痛的光。

我惡寒,嗖地一下移開目光,心髒又痛了起來。明顯,我已經深深地被他給心理陰影了。

“失憶?”一個高大的壯漢子朝我走近,一把扣住我的肩膀,一臉不敢置信地沖我道:“莉茲!不會吧?你居然失憶了?怎麽可能?我是你大哥!你記得不?”

這男人力氣忒大,扣得我的肩膀絲絲生疼。我毫不猶豫地揮開他的手,眉頭一陣抽搐,心驚肉跳地一邊後退,一邊警惕地搖頭,說:“不記得,我什麽都不記得。”

聞言,一屋子圍觀大衆齊齊朝我投來各式各樣或是驚詫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我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發冷。這感覺,就好像搭錯了一輛公交車,車上的其他乘客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因為他們都知道這輛公交車的去向,而我卻不知。

“伊麗莎白小姐雖然失憶了,性子倒似乎沒怎麽變啊。”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寂靜,兀地闖入所有人的耳朵。

我愣,呆滞地偏過頭,同其他人一樣,将目光落在一個剛從門口進來的男人身上。聲音的主人二十多歲的模樣,留一頭長長的金發垂在後背,身穿素白長衣,頭戴一頂大得誇張的奇形怪狀的帽子,身前挂着一條銀色的墜子,打扮得像個被Cosplay殘了的修道士。這奇特的違和之感實在是詭異得奇妙,令我當即怔在原地,像被時間定住了一般。

見我一臉愣怔,他彎了彎眼睛,慢慢朝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我腎上腺素刷地就過度分泌,心跳撲通撲通,呼吸加快。這個人……的穿衣品味……還有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實在是……

“伊麗莎白小姐,你真的失憶了?還認得我嗎?”長發男人緩緩朝我走來,衣袂輕盈,長發飄飄,風度翩翩,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塵的氣質,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我突然有種頭暈目眩之感,空蕩蕩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旋轉:這麽神似……這麽神似……這麽神似……

“莉茲。”希爾的聲音突兀地在我身旁響起,吓得我一抖,兀地發現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側,居然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使勁捏着,捏成豬蹄的樣子。“你記得他嗎?”希爾面色深沉地看着我,眼裏有着深深的幽怨。

我哆嗦着想要抽出我的蹄子,估摸着他肯定與我八字不合,上輩子與我有血海深仇,不然他不會總是這麽幽怨地看着我,不論當我是瑪麗公主的時候,還是當我是伊麗莎白的時候。“不,不記得,我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記得!”我将頭搖成撥浪鼓,差點順勢吼出“我什麽都不知道!求求你別殺我!”幸好及時打住。

希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才将視線轉向那個長發男人,對他說道:“萊恩,你怎麽來了?父親的講道會已經結束了?”

名叫萊恩的長發男人看向希爾,唇邊的吟吟笑意立刻減退了幾分,變得冰冰涼涼。“還沒,不過馬上就結束了。”說着,他微微側過了身,像是要離開了似得,彎彎的眼睛裏射出一道光,依次朝我們一瞥,悠悠道:“亞恒,帶你的未婚妻去神廟,父親要見她。”

我僵了一下,呆滞地看着他。不,他不是,他不是換了屍的布雷!布雷絕不會把我稱作別人的未婚妻。等等等等……我剛才聽見了什麽……他說我是啥玩意兒?

“知道了,我現在就帶她去見父親。”希爾說道。

眼前一黑,我又要口吐白沫了。天殺的!我明明是個走經典路線的女主!是誰給我安排了這麽狗血低俗的劇情!究竟是誰啊啊啊啊!

與此同時,希爾,或者說,亞恒朝萊恩微一點頭,随後便牽着我,或者說,拖着我……朝門外走去。我神經錯亂地經過萊恩身邊之時,依舊不敢置信地朝他瞪去一眼,卻見這貨居然朝我眨了下眼,一臉若有所思又飽含深意的模樣,不知什麽意思。

我頓時又錯亂了。真的不是他麽?真的不是麽?他那笑眯眯的腹黑模樣,為什麽又和那二貨這麽像啊?

當我被希爾從伊麗莎白和她那白胡子老爹以及她那壯漢子老哥的住處一路拖到藍玫瑰王國最大的神廟裏之時,我已經面無人色。路上遇到無數披灰袍的光明法師和穿長衫的神職人員,我深刻意識到,此刻我已深入可怕的藍玫瑰王國腹地,簡直只有插了翅才能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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