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城一所學校的操場上,也是一片愁雲慘淡的氛圍。
外派來這裏的天師正在長籲短嘆, 感覺頭都大了。
作為柳家備受器重的天師之一, 他會被派到這裏正是因為柳沁菲信任他,他知道這件事, 自然不會因此心生怨怼,反而鉚足了精神準備盡心盡力地完成這個任務。
可是不管他怎麽努力, 還是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如果不能把事情順利解決,我是不是就成千古罪人了……”會被柳沁菲看好的,自然也是心地純良之人。他在操場上來回踱步, 看得其他跟着出外勤的特別調查小組的成員都有些頭暈。
不過頭暈歸頭暈, 這幾個人卻也沒有抱怨, 反而有着不輸給他的焦躁。
畢竟他們也知道,沒事最好, 大不了就是加班一趟;如果真的有事, 別說那些孩子的安全了, 就是他們, 估計也得去牢裏蹲幾年了。
“不行, 我得打電話求援!”那天師思考了許久,還是決定再打一通電話。
臉皮這種東西,比起人命來說, 實在是太不重要了。
不僅是他, 另外四個城市裏的天師的反應,也是大同小異。
柳沁菲接到他們的反饋,對周遇玉搖了搖頭。
不行, 就算他們地毯式地搜尋了其中一所學校,也什麽都搜不出來。
“肯定是有辦法的……這世上不可能有沒有破綻的局……”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周遇玉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坐在椅子上,表面上在看手上的書,實則心思已經回到了自己曾外祖父留下的那本記載有驅鬼術的書裏,每翻一頁,眼前都浮現起曾經看過的內容。
“厲鬼附身……厲鬼……”周遇玉在心裏默默念叨着,很快就把整本書都翻完。
她閉上眼重新回憶自己這些年見過的厲鬼,在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情況下,怎麽找到他們呢?
“我明白了!”就在柳沁菲準備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吃個晚飯的時候,周遇玉猛地睜開了眼。
她看向柳沁菲,下意識地就想開口,不過她反應得很快,在還沒把話說出來前,就把聲音壓了低:“二姐,你們柳家是不是也有鬼?就和孫老爺子帶着的那位女鬼一樣的。”
“孫老爺子?你說蔣前輩?”柳沁菲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意識到她在說什麽。
她苦笑了一聲,繼而搖了搖頭:“不行,我們柳家沒有這種前輩,孫家是因為祖上于前輩有大恩,她才會留下來的。”
周遇玉不太清楚這些家族的情況,聽到這裏不免有些遺憾:“如果我們要破陣,二姐,你覺得我們還需要找到多少個學校裏的小陣?”
“邏輯上來說,要構成一個陣法,除了陣眼,應該最起碼還有三個點,所以,如果想要保證陣法不能順利啓動,我們就至少需要找到其中三個城市的問題。當然,這只是邏輯上的,為了避免有我們沒發現的地方,我們還是得每個城市都排查完。”柳沁菲也希望自己家有她需要的受供奉的百年厲鬼,可惜真的沒有。
“嗯……所以我們需要五個能理解問題的人嗎?如果孫家能帶着那位前輩去一個城市,我師父去一個城市,再找一個人去S城與那位和我做了約定的厲鬼合作……好像不夠啊?如果能再多兩個人……”周遇玉想着想着,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還有尋鬼司南!二姐,你們能不能幫忙找到,我曾經在火車上遇到的一個人?”
錢侃最近有點想轉行。
自從在那列普快火車上遇到靈異事件開始,他就感覺自己以前是不是太無知無畏了一些。
他這種人,什麽都不會,招搖撞騙的,居然還拿着那麽一個寶物,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可他真的不太舍得這一行。
他從小就是個乞丐,什麽地方都睡過,如果不是後來遇到個老天師,他自問自己不是當騙子就是成為一個老乞丐。當然,他現在也沒什麽區別,但他覺得自己只是收錢替人讨個心安,像那種獅子大開口搞得別人傾家蕩産的事情,他是從來不做的。
後來得到那個尋鬼司南後,他就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鬼,可是他這個人運氣不錯,從來沒遇見過厲鬼,也沒怎麽把鬼當回事,直到那次在火車上。
那次之後,他都有想過要不幹脆把那東西送給大師得了,自己這些年也攢了點錢,大不了回老家買套房,幫人看看風水,也夠養老了。
可他就是舍不得,他覺得自己是能做大事的。
然後他就接到了那個電話。
一直到錢侃和柳家的人會合,錢侃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柳家啊,柳家的人需要他幫忙,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也能當個大人物了。
哪怕當不了幾天,那也是當啊。
至于要找的厲鬼會不會傷到自己這種事……柳家的人在呢,左右不能讓厲鬼傷到自己的,他很放心。
“他就這麽被說服了?”柳沁菲收到派去的天師的反饋的時候,險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電話那頭的人也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事實如此,他只能點頭。
“這可真是……心懷天下……”柳沁菲不免喃喃自語,末了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都笑了。
她也是出身好才不知道別人的苦楚,如果她也跟對方一樣,一生都為生計奔波,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她,有一個機會,她不需要冒多大的險,就能救很多人,能成為一個英雄,那她做還是不做?
哪怕這個英雄被救的人不知道,可是她自己知道啊。
“二姐,他答應了?”周遇玉看她這表情,就把結果猜得差不多了。
說起來,她一開始會提議柳沁菲想辦法找到錢侃,固然是因為他有尋鬼司南,但同時也是因為他看着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姑娘,會有些于心不忍,動過收徒的心思。
她本來就和對方差不多的出身,只不過運氣好些,父母留下了錢和那兩本書,不然,恐怕她過得還不如對方呢。
“是啊,加上道一掌門同意幫忙,五個城市的問題就都解決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找到秦柏……”把最重要的事情處理完,柳沁菲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
周遇玉聽到這裏卻不如她放松,而是依然皺着眉。
她也想找到秦柏,可是他們又沒有心靈感應,這怎麽找啊?
柳沁菲看她這樣,連忙收斂起自己放松的神色,安慰道:“別擔心,還有秦先生呢。秦柏好歹是他親兒子,他不會放着不管的。”
周遇玉雖然覺得她的話和自己擔心的事情并沒有什麽關系,不過還是領情地點了點頭。
但願秦珏明真的能快點找到他吧。
而被他們談論的秦珏明,如今正在醫院陪着嚴素欣做檢查。
後者的情緒還算穩定,不過那是在外人面前,等從醫院一出來,她的表情就維持不住,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秦珏明看着她這個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低聲安慰着,眼神中有陰沉一閃而過。
既然那個人不仁,就別怪自己不義。能把嚴素欣和秦柏的行蹤都瞞下來,他還以為能藏起來,他是把自己當傻子嗎?
外界由自己而生的風波,秦柏一概不知。
他只是在接近楊夜之後,産生了一絲隐約的直覺——如果到時候來不及,他只要自斷生機,那些孩子就都不會死。
所以比起外面的人,他甚至還要輕松一些。
也許是擔心秦柏發現目的地,楊夜一上車,就在車裏燒了一張符箓。
秦懷安一看他燒符箓就有些害怕,整個人都往後縮了一點,正巧被觀察秦柏反應的楊夜看到。後者撇了撇嘴,第一次有種如果器靈是秦懷安也不錯的想法。
秦柏太鎮定了,饒是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偶爾也會有一絲的擔憂。
畢竟……他們已經破壞了自己好幾個計劃了。
“大人,帶着這兩個家夥做什麽?不如幹脆宰了。”開車的是那個彪形大漢。他事先服了解藥,自然不受符箓的影響,依然能分辨方向。
但其他人就分不清了,轉了幾個彎就已經徹底暈頭轉向。
楊夜嗤笑了一聲,不是笑他,而是笑他帶着的那兩個累贅。
“你覺得,車上放兩塊石頭,和車上不放石頭,有什麽區別嗎?”
他這一問,對方馬上就閉了嘴。
楊夜看了眼窗外,如今已是淩晨兩點,按理應該是天上星辰最亮的時候。不過因為帝都的空氣向來不好,現在又剛好是冬天,所以一眼望去,天上黑沉沉的,什麽都看不見。
秦柏不像他,連擁有那樣的閑情雅致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已經燒了符箓,他的眼睛上還是被綁了黑布,加上那符箓的作用,他感覺自己現在最大的感受就是……有點困。
如果不是知道現在什麽情況,恐怕他都要睡着了。
秦柏苦中作樂地想了一會睡不睡的問題,又想了一會剛才的話不知道會讓那兩個人多恐懼,想着想着,車子就猛地一個剎車,徹底停了下來。
秦柏感覺着周圍陰森的鬼氣,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