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蘇安二
她的目光落在了女生的臉上,這是個很好看,甚至稱得上清秀可人的女孩子。
但是她的眼神和表情都透着畏縮。
寧清的臉上沒有平時的不耐煩和戾氣,他用蘇安從未見過的溫和講解了一遍解題思路,問道:“聽明白了嗎?”
女孩有些遲疑地搖搖頭。
寧清又從頭說了一遍。
看得出來女孩在很努力地在理解寧清在說什麽,用筆在草稿紙上寫了一遍又一遍,但還是容易停下來卡住,急的鼻尖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先不要着急,在腦子裏面過一遍再解題。”
寧清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講給她聽,直到她終于明白這種類型的題目怎麽解答。
蘇安悄悄地退回了後門。
“這個女孩……”蘇安絞盡腦汁,“她是不是……”
班主任卻理解成了另一層意思,他有些尴尬地道:“周绾绾确實很漂亮,很多同齡的男孩子都喜歡逗她玩,我想這可以理解。”
蘇安想了想,問道:“她的家境怎麽樣?”
老師露出為難的神色。
“家境不太好,她5歲時生了一場大病,有點智力障礙。後來父母離婚,由外婆撫養。外婆靠撿垃圾把她拉扯大,收入主要靠政府救濟。”
言下之意就是成績也不怎麽樣。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蘇安也就沒有去糾正老師的誤解。
但是班主任明顯不打算放過她,他把蘇安帶到了辦公室裏,“蘇小姐,這件事您怎麽看?”
蘇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麽怎麽看?”
“就是……”班主任有些尴尬,“您今天也看到了呀。”
他含蓄地道:“寧清是個好苗子,他以後很有可能會上名校。”他的眼裏又閃現出之前那種狂熱的目光:“不,他一定能上top2的名校。不能讓他毀在這種事上啊。”
蘇安有些莫名:“助人為樂怎麽就毀了?”
班主任老師梗住了,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助、助人為樂?”
“對啊,”蘇安慢吞吞接話,“我家寧清放棄自己的學習和休息時間,幫助家庭貧困、學業落後的同班同學,這是種什麽精神?”在班主任老師愕然的目光裏,她一臉嚴肅:“這是雷鋒精神啊老師!”
寧清在房車的門口一臉不耐煩地等着,時不時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兒童手表。
他穿着市高中的校服,身材高挑,一只手挎着書包,少年的青澀和富養出的漫不經心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清晨微風拂過嫩葉上的露珠,看着讓人顫顫巍巍的。
“老師今天找你談話了?”他很有自知之明,“我還以為會更早一點呢。”
蘇安“嗯”了一聲。
蘇安以為自己會說什麽,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
一直以來,蘇安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但是後來證明她也不太正常。
認識寧清以後,她也覺得自己不是個變态。
但是她現在有點……不确定。
這個認知讓她內心充滿了哀嚎,幸好她還有其他更重要事情需要謀劃,先讓她逃避一會兒。
她清了清喉嚨:“我覺得這挺好的,助人為樂,但是老師可能不太贊成我的觀點。”
寧清虛着眼睛看着她:“助人為樂?你的腦子是被冬天的風吹凍住了嗎?”
“要不然怎麽說?”蘇安光棍地攤手,“我說了又不算,金主爸爸的事情我管不了。”
寧清“哼”了一聲:“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生活所迫嘛,”蘇安道,“難道真的要我說心裏話嗎?”
“但說也無妨。”
“那我就直說了。”蘇安淺淺地笑了,注視着寧清的眼睛:“我覺得你做得很好,要不是怕老師心态崩潰,我簡直要大張旗鼓地為你喝彩。”
寧清停下了腳步,有那麽一刻,他的眼神溫柔地好像掉進了星辰大海。
“說這麽惡心的話,你今天的晚飯還能吃得下去嗎?”他轉頭看向天邊的晚霞,那裏有落日在熊熊燃燒。他背過身登上房車,“走吧,回家了。”
寧清和多傑措的這個星期像渡劫,主要渡一個叫蘇安的劫。
雲若是說了讓她蒙眼一個小時,但是她除了不在家的時候,幾乎都蒙上眼睛在練習。
家裏幾乎沒剩下完好的物品,不是被打爛,就是被撞壞。
他們兩人不僅要留心地面上的危險,還要躲避蘇安的各種橫沖直撞。
但是進步也是驚人的,到了第五天,蘇安已經很少磕碰到東西了,在蒙上眼睛的那一段黑暗時光裏,萬事萬物在她眼裏有了另外一種形态。
起先她只是能感覺到微弱的氣場,後來她慢慢發現每種東西在靠近之前,自己的身體是有感覺的。
再後來,她的視野裏出現了各種事物的輪廓。
因為能看到輪廓,她碰撞的概率直線下降,開始能在室內自如地行動。
她開始逐漸明白雲若為什麽能在室內輕盈、平滑地移動了。
到了第七天,蘇安逐漸看到了一些東西。
她眼中的室內,是一個個模糊的光團組成的塊狀的東西。
她可以從光圖的形狀去大概辨別出那是什麽。認知到這一點讓她非常興奮。
當然也有意外的時候,比如現在。
“把你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挪開。”寧清惱怒的聲音傳來,“別趁着眼瞎占老子便宜。”
蘇安趕緊縮回手,她把寧清當成了客廳裏的雕塑。
“對、對不起。”
“哼。”然後一團圓柱形的模糊光暈離開了。
蘇安心中一動,盯着寧清離開的方向。
她發現了人和物體的不同。
人身上的光暈是五顏六色的,物體比較單一。
她把自己的發現和一個星期以後如約來上課的雲若全盤托出。
雲若微笑道:“你的進步很迅速,看來練習也非常勤快。”
得到了雲若的誇獎,蘇安發自內心很快樂。
“那麽我們今天看來可以步子邁得大一點。”雲若若有所思,“蒙上你的眼睛,我們繼續上次靈擺的練習。”
蘇安如言蒙上了眼睛,她聽到了紙張輕微的擦動的聲音,有什麽東西被擺在了上面。
“用心去看這個戒指,你能看見嗎?”
起初是不能的,黑暗中只有紙張模糊的輪廓。
但是漸漸的,蘇安發現了不同,有一處很異樣,能量的明亮程度不同。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伸出了手。
她準确地觸碰到了白紙中心的銀戒指。
就在縮回手時,她的被雲若阻止了。
“就在這裏,再試試碰到戒指。”
蘇安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手指上面,一個星期以來,她已經能感覺到微弱的能量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什麽東西出現在了她的感知範圍之內。
她輕輕地動了動手指。
戒指所代表的那團光暈在她的視野裏動了動。
她迫不及待地摘下了眼罩,将目光投向白紙上的戒指。
銀戒指躺在了偏離中心大概1厘米的地方。
她呼吸急促,擡起頭看向雲若。
雲若微笑着點點頭:“不用懷疑,你成功了。”
臨走時雲若囑咐蘇安将蒙着眼睛修行當做功課來做,下一次她會隔得久一點再來。
“我打算出一趟遠門,祭拜一下我的老師。”
“你的老師?”蘇安有些意外,“你有老師!?”
雲若笑了:“如果沒有老師,我的知識從何而來?”
蘇安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雲若雖然是盲人,但是她廣聞博學,內心既平和又堅韌,也很會教學生。能教出這樣的出色的人,老師該有多麽偉大。
“他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總是關心別人的悲苦。”雲若回答,“很多人對他有誤解,但是在我眼裏,他有這個世界上最柔軟也最強大的心。”
蘇安目送着雲若拄着盲杖離開了的背影,想到有一陣會見不到她,心中有些不舍。
但是她亦有重要之事需要去做。
周六日寧清不上學,一般這種時候,他都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出來。
大概是到哪都得帶着蘇安的原因,他也很少出門。不過聽老師說,他在班上人緣還不錯。
蘇安換好運動服順着樓梯來到了地下室。
多傑措每天除了做他的那些功課,剩下的時間都在地下室的練習場裏。
負一層的空間打通後大概和籃球場差不多大,是一個四面都是黑色材質的空曠空間,地面上鋪着防滑墊。
蘇安雖然沒有參與裝修,最起碼知道消音是很不錯的,在一樓完全聽不到負一樓的聲音。
蘇安之前已經跟多傑措打好了招呼,請他教自己一些格鬥技巧。
多傑措當時有些為難:“我不會教人,只會打人。”
“那你就打我就好了。”蘇安回答,“別留手,我恢複力很強的,第二天就能好。”
看到蘇安穿着運動服跑下來,多傑措停下擊打木樁的動作:“開始嗎?”
蘇安點了點頭。
多傑措撓了撓頭發,後撤一步,重心下沉,雙手緊握成拳擺出攻擊姿勢,眼神變得銳利:“那我來了。”
第一天,毫無懸念,蘇安被打得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
多傑措當然已經留了手,否則蘇安就不是鼻青臉腫,而是斷手斷腳了。
他以為這下蘇安多多少少會知難而退……了吧?
但是當天倒下睡着以後,他一睜眼突然站在在了負一樓的場地上,蘇安就站在他的對面。
蘇安學着他今天白天的架勢,擺出攻擊姿勢:“來,我們繼續。”
第二天早上,寧清看着比昨天還要鼻青臉腫的蘇安,陰沉着臉“啪”地一聲放下了吃米粥的筷子。
多傑措和蘇安都吓了一跳。
多傑措嘴裏還塞着包子,懵懵懂懂地看着寧清,他野獸般的直覺突然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感。
下意識将包子一口咽下,他試圖解釋道:“她……”
“是我将他拉進了夢裏。”蘇安解釋道:“在夢裏沒有生理需求,而且練習的時間更長,可以更好地複習白天的內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向寧清解釋,但是直覺告訴她,不解釋可能會發生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雖然寧清經常用暴躁和不耐煩的态度平等地嘲諷每一個人,但這次不同。
具體不同在哪裏她也說不出來。
話說回來……為什麽自己潛意識裏有點怕他?
這個認知吓到了蘇安,她一時間愣住了。她後知後覺地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向對方。
寧清本來臉色極差,但在和蘇安的目光交接以後,他微微一怔,冷冷道:“我吃飽了。”然後轉身“噔噔”上樓,用力關上了房門。
他剛剛是不是……有點心虛?
經過多日的訓練,蘇安的感知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可能對方還沒覺察到自己的情緒,她就已經先一步感覺到了什麽。
蘇安探究地看向多傑措。
劫後餘生大感松口氣,又重新塞了一個包子的多傑措:“?”
“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說過……寧清有過三年零三個月的閉關?”蘇安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豆漿,“那你跟我說說,在這之前你們是怎麽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