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見你還在休息,就沒有打擾你。”沈倚低下眼,不敢看他的眼睛,想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怕一個大活人。
“不想打擾我?”秦怨看着她,見她頭頂上挂了不少麻袋的碎屑。
“是啊,我向來不喜歡打擾人睡覺。”沈倚擡起頭,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你看到有人是不是不該叫那一聲?”窗外有動靜的時候他已經察覺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麽,他便靜靜躺在床上假寐,誰知沈倚在樓下突然叫了一聲。
“對哦!”沈倚聞言恍然大悟般的一巴掌拍在地上,“我應該悄悄的過去把他給敲暈!”想到這裏,她不禁将自己唾棄了幾遍,有些懊悔。
“你一身好輕功,也就只有逃跑的本事。”秦怨伸手替她拍了拍頭頂的碎屑,将她拉起來。
“要不是這臭麻袋,我就抓到他了!”沈倚踢了一下腳下的麻袋,不服氣。
“是啊,要不是這麻袋,你能讓人逃跑多少次?”秦怨擡手抱着雙臂,無所謂道。
“你不也讓人逃了嗎,你還說我?”沈倚猜測着指了一個方向,剛才她被麻袋罩着,看不見黑衣人是往何處逃去。
秦怨沒有回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沈倚愣了愣,突然意識到剛才她還被束縛着,秦怨肯定要先救她,頓時沒了反駁的理由,可是轉念一想,既然他都出手了,人又怎麽會逃了?
“不對啊,這不是你的水平!”她擡頭看他,他的臉隐在黑暗中,不知道什麽神色。
“回去了。”秦怨沒回答她,而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便徑直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你……”沈倚一怔,随即跟上他的腳步,想了想,放輕了語氣,“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搞得跟我得罪了你似的。”
從下午吃飯的時候開始,他就是對她冷着臉,臉上沒半點笑容。
“總不能,讓你跟着我在街上多轉了幾圈,你就不滿意我了吧?”除了這件事,她始終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能惹他不快,“什麽脾氣啊你?”
“沒有。”秦怨搖了搖頭,臉上的冷色緩了緩。
“我不信。”她幾步攔在他面前,此時他們已經漸漸接近夜市延伸出來的光亮區域,她這才看清了他的臉,她不由得一驚,他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你怎麽了?”她心頭一跳,差點驚呼,“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晚上的燈火照着,誰臉色又好看了?”秦怨淡淡回答。
沈倚立即回頭尋着周圍的人臉看,晚上這些行人的臉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确實是有些不好看,只是秦怨的臉怎麽看都有種病态的感覺。
細細的端詳了他好一會,她想伸手探他額頭的溫度,被他躲開了。
“不過是被你吵醒了有些難受。”秦怨微微嘆了嘆,“回去休息了。”
“我……”突然覺得心中有些委屈,沈倚無奈的扁嘴,“好好好,回去休息。”說着也跟着往回走,一句話都不再說。
很快兩人回到了客棧,沈倚徑自回了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秦怨側眸看了看她,心中輕嘆了一聲——情緒波動如此之快,如若有一日讓你靈力得以提升,你恐怕也難以控制。
他眸色有些暗,沉默了片刻,開門進屋。
洗漱完躺在床上,沈倚突然想起白日去昙華閣拿的妝粉,于是拿出來細細的在自己臉上抹了一層,然後蒙頭睡覺。
如今折騰這半宿,身上也已疲倦,雖然心中雖有些不快,但也很快平息了。
夜深人靜,豪華氣派的庭院中,粉衣女子坐在池塘邊的石凳上,低頭看着跪在她身前的兩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臉色看不出喜怒。
“小姐,屬下無能,沒能探聽到什麽信息。”其中一人低頭低低禀報。
“我聽墨染和輕辭說了。”粉衣女子點了點頭,語氣突然有些微怒,“我只是讓你們去查探他們什麽來歷,你們綁那個女孩做什麽?”
“那個女孩輕功太好,屬下被她發現了,擺脫不了。”黑衣人轉頭看了身邊的另一人一眼,繼續道,“我們想反正已經驚動了,不如綁了……”
“成事不足!”粉衣女子罵了一句,随後又嘆了一口氣,“下去吧,自己去領罰。”
“是!”兩人互看一眼,立即退了下去。
“小姐,那個女孩,似乎對淩家的事特別感興趣。”侍女墨染站在粉衣女子身邊,放低聲音,“剛才我和輕辭見她在郝叔攤位前打聽淩家的事。”
“郝叔可說了什麽沒有?”淩青绾微微皺眉,這些年,淩家在商道上迅速崛起,自然有不少同行想要探聽淩家商業機密,但是都被淩家一一防備,從來沒有人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
今日,原本她只是對那黑衣男子好奇,想要打聽他的來歷而已,難道,他們也是商業對手派來的?
可是,他們二人看起來并不像諜者,而且,哪個諜者又明目張膽的在夜市上去問呢?南陵商家誰人不知夜市是淩家的地盤?
“沒有,幸好我們及時趕到。”站在墨染身邊的輕辭立即接過話頭回答。
“嗯,你們要多多留意。”淩青绾點了點頭,“如果他們并非有意為之,就不要為難他們。”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大少爺?”輕辭接着問。
“不用了,最近他也夠心力交瘁的,不要給他添堵了。”淩青绾搖了搖頭,看着那依舊亮着燈的房間,心中有些悵然。
外人看着淩家如此光鮮奪目,誰又知道這背後有多少辛酸呢?
墨染和輕辭聞言點了點頭,便沒再說話。
“啊!”次日清晨,客棧的一間客房內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秦怨一把推開沈倚的房門,見沈倚正捧着自己的臉一動不動的盯着房內的銅鏡,他幾步走過去,伸手拉過她的手臂:“怎麽?”
沈倚捧着臉愣愣的看着秦怨有些着急的神色:“沒什麽啊。”
“那你叫什麽?”秦怨看着她的眼睛,眸光微聚。
“那個妝粉果然有奇效!”沈倚連忙放開了自己的手,指着自己如水般柔滑的臉,“我昨晚用了一次,今天早上起來皮膚好滑,不信你看。”
秦怨松開了抓着她手臂的手,見她臉上雖未沾染任何脂粉,卻比往日看起來水潤,氣色也好了很多。
“是不是?”見秦怨只看着她不說話,她不甘心的問。
秦怨沒理她,轉身就往外走。
“哼……”沈倚斜了他的背影一眼,又轉身對着鏡子,臉上立即又揚起了笑容。
草草吃過早膳,沈倚便迫不及待的往昙華閣跑去,心想,這麽好的東西,就算再貴,她也要再買一盒。
秦怨見她不打招呼就走了,也只好随她一同去。
早上的時候,昙華閣并無多少客人,二樓也僅有幾名侍女圍着一人在說着什麽。
那被圍住的人是一個青年男子,身材修長,一身白色錦袍,領口和袖口均有金絲刺繡,此人容顏俊美,五官立體卻又有些柔和,薄唇邊揚着一抹輕佻的笑容,瞬間給人一種不羁風流之感。
沈倚歪了歪嘴,心道,又是一個風流的貴公子,不知道要買了妝粉去讨好哪家姑娘。
幾名侍女見有客人到來,立即便迎了過來:“姑娘,是看妝粉嗎?”
“是啊。”沈倚點頭回答,看了那些格子一眼,眼珠子一轉,湊到侍女身前低聲道,“現在沒什麽人,可不可以偷偷告訴我哪個盒子便宜呀?”
“這是規矩,我們不能說的。”幾名侍女想都不想,立即拒絕她。
“哪有這麽多規矩啊。”沈倚被拒絕,頹然,“誰又想要買貴的呢?”
“對不起姑娘,我們不能擅自做主的。”侍女十分為難,昙華閣自開張以來,就有這個不成文的規定,以前有人也悄悄向客人透露價格,結果直接就被逐出了淩家。
她們這些侍女都是從小就被淩家買來的,離開了淩家,根本無處安身。
“有什麽不能做主的?我做主。”此時一直看着這邊的錦袍男子突然走了過來,笑道。
沈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人難道是淩家的管事人?
“雲公子,這讓大少爺知道了,我們可承擔不起。”此時侍女臉上更加為難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要是你們大少爺問到,你就說是我說的。”被稱作雲公子的男子對那名開口的侍女說到,然後又轉頭看着沈倚,嘴角上揚,“姑娘,要哪個價位的?”
“雲公子!”侍女們有些着急,卻又似乎不敢強行阻止他,只能不安的跺腳。
“當然是最便宜的啊。”沈倚理所當然的回答,“裏面的東西不都是一模一樣的嗎?”
“快說,哪個最便宜?”男子伸手扯了一下身旁的一名侍女,“告訴我了有好吃的。”
幾名侍女都使勁搖着頭,怎麽也不肯說。
“原來你不是管事的啊?”沈倚見狀驚奇的睜大眼睛,管事的怎麽還會拿好吃的賄賂侍女
“管事的才能做主嗎?”男子反駁,“我能幫忙就是了。”
“你為什麽幫我?”沈倚想着突然後退了一步,根本不認識就幫她忙,他不會是不懷好意吧?
“因為本公子看着你就喜歡。”男子挑了挑眉,嘴角又揚起了輕浮的笑容。
“登徒子!”沈倚聞言氣得罵了一句,轉身就往外走,心道,果然這幾天不宜出門嗎?到哪兒都能遇到奇怪的人,奇怪的事,今日不買也罷。
男子見她走了,哈哈大笑,并沒有追上去,原來他只是戲弄她而已?
兀自低頭氣匆匆的往外走,迎面便撞進了一人懷裏,她擡頭,見秦怨正低眸看她。
“怎麽了?”秦怨問。
“沒事,遇見色豬了!”沈倚氣呼呼大聲說到。
沈倚毫不避諱的聲音,屋內的男子顯然聽到了。
“說誰呢?”男子笑了笑,迎了出來,似乎并沒有生氣,反而更加有興致了,“本公子雖色,但并不是……嗯?”
說到此處,男子突然看到了沈倚身旁的男子,瞬間睜大了眼睛,驚訝而又疑惑的叫了一聲:“秦怨?”
秦怨擡頭看見錦袍男子,眸色動了動,微微疑惑,應聲:“江臨……”
“你們認識啊?”沈倚不可思議的看着二人,脫口問。
“嗯。”秦怨緩緩點了點頭,回答。
“何止是認識啊?”雲江臨反應過來,大笑着走過去一手搭在秦怨的肩膀上,“你怎麽在這裏?”
“我哪裏不能去?”秦怨任由他搭着,淡淡答。
“還是這幅樣子,”雲江臨就着搭在秦怨身上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看向沈倚,“你竟然……”
說到此處,頓時一臉不可思議外加意味深長的看秦怨:“什麽時候的事?”
“嗯,沒多久。”秦怨沉默了片刻,根本沒去想雲江臨真正的意思,竟然回答了。
“你們在說什麽啊?”被冷落的沈倚不滿的叫到。
“可以啊你!哈哈哈。”雲江臨一臉贊許的笑着,然後放下了手,對兩人道,“走,我們找個去處好好聊聊,順便跟我說說發展過程。”
“等等,他不是……”沈倚轉頭看了一眼秦怨,想說他不是尋常人,你跟他怎麽這麽熟的樣子?又突然想起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熟人未必知道,只能生生改口,“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走吧,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