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街頭異變

次日,風和日暄,碧空如洗,然而這樣的日子,空氣中卻彌漫着哀傷的氣息。

漫天飛舞的紙錢猶如一只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在光華奪目的虛空中悲泣,晃晃悠悠不知何為歸處。

送殡的隊伍緩緩前行,道路兩旁的行人都紛紛避讓着,小聲議論着,人們遠遠的見到隊伍行來,便立即将大門關閉,待到隊伍遠去,方才打開。

而在這些身穿白色麻衣的人群中,卻有兩人鬓邊已染霜華,在他人攙扶中緩緩的跟着棺木前進,無聲的淚水染盡衣袖。

“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能?”天橋上,一青年男子轉頭看向身邊的青衣女子,聲音有些無力。

“無能和無能為力還是有所不同的。”青衣女子搖了搖頭,随口道。

“呵,今日你居然懂得安慰人?”男子無奈笑笑。

“不找我還錢,你想怎樣都好。”女子攤了攤手,随後拍了拍自己的腰間,“我不過是嘴上積點德罷了,并沒有什麽損失。”

“我竟然還指望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安慰,我也是可笑。”祁煥之擡手扶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也不會白拿你的錢,你要是還想繼續查下去的話,我力所能及自然幫你。”沈倚轉過身面對着他,擡手拍了拍他有些頹然的肩膀道。

聞言,祁煥之擡起頭,怔怔的看了沈倚良久,終還是無言的搖了搖頭。

他連尋找證人證據的能力都沒有,就算沈倚能幫忙,他又能如何呢?

“唉……”沈倚嘆息,一臉惋惜,“這是你自己拒絕的,可就跟我沒什麽關系了。”

“我說跟你有關系你會還我?”祁煥之看都不想再看她,徑直別過臉去。

“只是可惜了這孟小姐,死的莫名其妙,她那個未婚的夫君也不管,真是可憐,我以後要是嫁人啊,一定擦亮眼睛……嗯?”邊說着邊轉過頭去看送殡隊伍的沈倚,突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扶着天橋護欄,探過頭往下看去。

只見那在哭泣聲中緩緩前行的棺椁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年輕男子,身上還是那身刺繡的黑衣,此時,他一條腿屈膝,另一條腿随意的搭在棺蓋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手裏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傘面亦有一朵盛開的花,血紅色的花瓣巧妙的勾勒着傘骨的輪廓。

而周圍的所有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對他毫無察覺,那些擡棺木的人似乎也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

“比我還缺德,竟然坐在人家棺材頂上!”沈倚震驚過後便是一臉氣憤。

“什麽?”不知沈倚為何話說了一半又變成了另外一句話,祁煥之還沒來得急問,便見身邊的女子身形一閃,徑直從天橋上一躍而下,輕盈的身體一個轉身,穩穩的落在了隊伍前方的道路中央。

“喂,你幹嘛坐人家棺材上!”不管隊伍和人群驚訝的聲音,落地後的沈倚直接擡手指着那男子喊到。

黑衣男子擡眼看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見對方不說話,沈倚更是氣憤的往前走了兩步,雖這孟家小姐與她無關,可這個男子的行為卻有些過分。

周圍的人聽到她的話,順着她的目光往棺材上看,棺材上空無一物,不由得覺得有些瘆人,一個人青天白日的對着空氣說話,何況那還有一具棺材。

“又是你,你到底想做什麽?”此時,孟全和孟夫人聞聲急急的走上前來,見是沈倚,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有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坐在你家女兒棺材上呢。”毫不理會兩人難看的臉色,沈倚指着那男子大聲說到。

一語出,周圍人又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議論聲頓時此起彼伏。

“聽說昨晚孟小姐的棺材裏有嬰兒哭聲呢。”人群中不知何處傳出了一句低語。

“是啊是啊,不會是有冤魂作祟吧”

“可不是嗎,昨天才死的,今天就下葬,肯定有問題!”

“又是這個女孩啊,神經兮兮的,不會是犯病了吧?昨天還在橋上亂灑紙錢呢。”

“別胡說,她可真能看見些東西,那棺材頂上肯定是坐着孟小姐。”

“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聽到周圍人的議論聲,孟全氣急,大喝道。

話落,立即便有幾人上前來将沈倚圍住,黑衣男子依舊撐着傘坐在棺材上,揚起了嘴角,似乎等着看一場好戲。

“孟大人。”祁煥之見情況不妙,立即從天橋上下來,在孟全面前施禮,“大人恕罪,她不知禮數,沖撞了孟小姐靈柩,下官這就帶她離開。”

說着便轉身一把拉過沈倚就要走。

“你們當老夫是什麽人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孟全大手一揮,厲聲道,“一并給我抓起來。”

“大人,孟小姐死因未明,您便急着下葬,如今又如此慌張,還拒絕大理寺查案,可是有什麽隐情啊?”沈倚沒料到孟全會直接抓人,如果被抓住,定是暗地裏便解決了她,哪還有活命?心中不免有些後悔剛才沖下來的舉動,此時見他們人多勢衆,也沒有把握逃脫,于是故意提高音調說到。

她聲音雖不是特別大,卻字字清晰,瞬間便傳到了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

“小女突發惡疾,老夫不想停留太久,惡疾傳染他人!你何故信口雌黃?”孟全環顧了下議論紛紛的人們,急忙解釋到。

竟然還能強行說成了惡疾,沈倚不由得嗤笑一聲。

“是不是惡疾,打開棺材讓大理寺驗屍不就知道喽?”沈倚掃了一眼悠閑坐着的黑衣男子,她也不是真的指望孟全會答應開棺驗屍,只是想激起民憤便于脫身罷了。

“豈有此理,小女屍骨未寒,你竟要!你!”孟全氣得滿臉通紅,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直直的往後倒。

“老爺!”孟夫人哭喊着扶住他,擡手指着沈倚,“把他們給我趕走,趕走!”

“孟大人,既然孟小姐是染惡疾而亡,自然不會當衆驗屍,以免惡疾傳染,不如……”祁煥之此時立即抱拳道。

“你不是說你不管了嗎?”沈倚翻了翻白眼,打斷他。

“還不快滾!”孟全站直了身體,指着兩人怒喝,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再直接抓人已是不妥,只怕會讓人更加懷疑。

“快走快走。”沈倚立即拉住祁煥之,棺木上那個奇怪的人她也管不了了,愛坐多久坐多久,保命要緊。

用力拉扯,身邊的人竟然紋絲不動,沈倚轉過頭正要發作,卻見祁煥之突然滿面悲戚,眼角竟突然滑落了兩滴眼淚。

沈倚大吃一驚,正要問其緣由,耳邊卻突然傳來了高高低低的抽泣聲。

只見人群中有許多人亦是不知悲從何處來,掩面而泣。

“怎麽突然都給孟小姐哭喪了?”沈倚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半晌也沒有合攏。

“誰哭喪啊?”祁煥之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只是突然覺得好難過。”

“好好的你難過什麽?”沈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圍,見孟全等人竟然也突然忘了怒火一般滿面哀傷。

“是不是你搞的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沈倚轉過身怒視着黑衣男子,問。

“是非恩怨,多情亦或是無情,都是他們自己的,與我何幹?”黑衣男子挑眉,身體往後靠了靠,慵懶的聲音悠悠飄出來。

滿街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齊齊看向了路中央的棺椁,一瞬間,他們都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那棺椁上分明坐着一個撐傘的黑衣男子。

“啊!鬼啊!”人群頓時亂作一團,紛紛遠離了棺椁,驚恐的四處逃散。

擡着棺椁的幾名壯漢更是覺得肩上的擔子突然一沉,回頭一看,頓時吓得魂飛魄散,扔下棺椁便逃。

巨大的棺椁失去了支撐,發出一聲巨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棺木受到沖力,突然四散開來,棺中的女子屍身赫然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蒼白的臉猶如白紙,此時被吓呆還沒來得及跑的一些人再也控制不住,連滾帶爬逃了開去,道旁的門窗在一聲聲巨響中盡數關閉。

一時間,街道上只剩下吓得癱倒在地的孟全,昏死過去的孟夫人,以及呆滞的祁煥之和一臉詫異的沈倚。

黑衣男子撐着傘,腳下懸空,一腿微微屈膝,竟是飄在了散亂的棺椁上方,黑傘雖只如普通雨傘一般大,投下的陰影卻遮住了他和下方的女子屍體。

“你……”詫異了片刻反應過來的沈倚,意識到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你簡直……”

不知道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沈倚擡手指着他,頓時語塞。

“怎麽辦?”男子饒有趣味的看了看沈倚,“我要是突然走了,你就會被太陽曬得面目全非。”

雖是看着沈倚,話卻不是對着她說的。

沈倚怔了怔,下意識的向孟妡屍體看去,突然發現有淡淡的影子在屍體周圍萦繞,卻久久沒有離開更遠一步。

原來她的魂識還留在身體裏,怪不得她之前感覺不到她。

“喂,那個誰,你給我把她留住,別讓她散了。”沈倚說着便又推了推身旁一動不動的祁煥之,“還不快去把棺木裝好!”

今日的事鬧得如此之大,恐怕大理寺不想查也得查了,既然孟妡魂魄還在,她便還可以試着幫下忙。

“啊?”祁煥之聞言機械的轉過頭,嘴唇張了張,有些顫抖。

“快點!”沈倚扯住他便往散了一地的棺木走過去,祁煥之臉色慘白,咽了咽口水,不敢擡頭。

黑衣男子幽靈一般的飄在空中,有些清冷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光華,一瞬間,竟讓人看得目眩神迷。

“你是什麽,或者你叫什麽?”沈倚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臉,問到,随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繼續道,“別讓我自己看,本姑娘的眼睛可珍貴得很。”

聽聞她的話,男子嘴角緩緩勾起,輕聲道:“秦怨。”

“好吧,秦怨。”沈倚點了點頭,然後又伸手捅了捅身旁的祁煥之,“你看他一眼。”

她想要确認一件事。

祁煥之愣了愣,遲疑着不敢擡頭,待看到沈倚堅定的目光,這才咬了咬牙,擡起頭去看飄在虛空中的男子。

秦怨也低下頭看他,神情清冷。

一瞬間,祁煥之只覺得心中無言難受,低眉間,眼角已濕。

“這是為什麽”看到了祁煥之表情的變化,沈倚擡頭,充滿好奇,為什麽她沒有任何感覺?

“我說過了。”秦怨不再看祁煥之,淡淡道。

是非恩怨,多情亦或是無情,都是自己的,別人怎可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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