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似鬼非鬼

“原來是孩子在哭。”祁煥之松了口氣,“半夜三更的突然出現也是吓我一跳,不知道誰家的孩子。”

“你果然是腦子不好使啊。”沈倚無奈的白了他一眼,低聲道,“這像是正常孩子的哭聲嗎?”

祁煥之聞言一怔,這才凝神細細聽去。那哭聲斷斷續續,時高時低,卻又好像是被什麽捂住一般,有些沉悶,而這哭聲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低笑,這種低笑的音調卻又不似孩童聲,十分怪異,聽不真切。

祁煥之轉過頭,睜大眼睛看向沈倚,只見沈倚突然神秘兮兮的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孟府大院,這聲音,正是從這院子中發出來的。

“去看看!”祁煥之說着就回過頭往孟府大門走去,被沈倚一把拉住,扯到了一邊牆角下。

“你覺得我們還能從大門進去?”沈倚一臉不可救藥的表情,随後又偷偷指了指牆邊,擡起腳步小心的靠着牆走。

祁煥之微微疑惑,也沒多想,跟着她一直走到另一側牆角方停下。

“噓。”沈倚回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緩緩後退一步,足尖一點,便輕輕躍上了牆頭,沒發出一點聲響。

好輕功!祁煥之暗嘆一聲,也提氣随着躍了上去,落在她身邊。

這處牆頂有一外一內兩個斜面,兩人不敢輕易進到府內,便悄悄趴在外側牆頂,只探出一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往裏看。

孟府內的人顯然也聽到了這種聲音,早已亂成一團,根本沒有人注意這邊的的動靜。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盯着靈堂中央,面色蒼白,包括孟全,孟夫人也一臉驚恐的緊緊盯着靈堂中央的那具棺材。

時斷時續的嬰兒哭聲以及那種怪異的低笑聲正是從那棺木中發出,只是此時聲音已漸漸低弱。

沈倚和祁煥之瞪着眼睛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震驚,此時一聽,方才覺得那種低笑聲像極了女人哄孩子的聲音。

“老……老爺,這,妡兒會不會……”孟夫人雙手抓着孟全的衣袖,聲音不住的顫抖,是不是還活着?她沒辦法說出口,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胡說八道!”孟全強作鎮定,聲音已然沒有了氣勢,後背和手心裏全都是冷汗。

孟妡入殓之前确實是氣息全無,身體都已經僵硬,又怎麽可能活過來?況且,這孩子的哭聲……尚在腹中的胎兒,又怎麽會有哭聲?

想到此處,孟全直覺得全身發涼,又是一身冷汗。

“要不要打開看看?”孟夫人臉色慘白,雙腿止不住的打顫。

孟全遲疑了片刻,呼出一口氣,“把棺蓋打開!”

牆上的兩人一直凝神看着,由于隔得有些遠,孟全等人說的什麽,他們也聽不真切,只看到孟全擡手指了指棺木,周圍人都滿臉驚恐的面面相觑,腳下往前一步又縮了回去,直到孟全回頭怒視,這才有幾人小心翼翼的向棺木圍過去,速度慢極,仿佛腳下有千斤重。

“他們要開棺。”祁煥之緊緊盯着靈堂中,悄聲說到。

沈倚沒有回答,突然覺得有些冷,自看到家奴向靈堂中央走去,她便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像是風,卻又感覺不到拂動。

那種奇怪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終于緩緩的停在了她的身邊。

她身體一僵,微微擡眼,小心翼翼的緩緩轉過頭看去。

一襲黑影不知從何處緩緩飄落,如一張紙片,輕飄飄的沒有絲毫聲響,也沒帶動任何氣流,只徐徐的落在她身旁的牆檐上,然後輕輕的坐下,面對着靈堂的方向,便沒有了任何動靜。

她駭然大驚,身體一哆嗦,差點從牆頂跌落下去,下意識的想要叫喊,奈何聲音突然卡在喉嚨,卻是怎麽也發不出來。

她定定的看着突然坐在身邊的黑影,借着院子裏燭火這才看清楚了身邊為何物。

這是一個青年男子,一頭烏黑長發直垂腰際,就算是如此暗的光線中,也能看出他如仙如畫的容顏,五官線條利落俊美,仿佛雕刻一般。他一身黑衣,領口,袖口和一側衣擺都繡有一株血色彼岸,卷曲的花瓣在燭火的襯托下妖異如同鮮活一般。

此時他正泰然自若的看着靈堂中央,面無表情,似是不怕被人發現。

“怎麽了你?”察覺到身旁的沈倚有些異樣,祁煥之轉過頭看她,一臉疑惑。

“……”沈倚回過頭看了看祁煥之,又回頭看了看身邊這個奇怪的人,見祁煥之一臉茫然,目光凝聚,顯然只看見她一個人。

“你看不見?”突然發出了聲音,卻是低啞難聽,她怔了怔,下意識的想摸脖子,卻發現自己除了頭以外身體全都是僵硬的。

“看什麽?”祁煥之神色又添了一分不解,擡頭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看,除了清一色的牆檐,什麽都沒有。

沈倚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側眼看見依舊坐在身邊的男子,心想:“完了。”

以往只要她能看見的東西,她都能與之感應,這次,她卻感知不到他的任何意識,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根本就不存在。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別是惡鬼才好。”她不禁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她雖能與靈魂通意識,卻絕對沒有對付他們的能力,“就算是惡鬼,我與你無冤無仇,可不關我什麽事啊。”

管他是什麽,求求菩薩保佑總是沒錯的。

“你到底怎麽了?”看到她奇怪的動作,祁煥之更是不解,擡頭看了看靈堂處,那群家奴居然還沒有挪到棺材處,孟全的身體幾番抖動,似乎在發怒。

“我身邊可能坐着一只鬼。”知道他看不見,沈倚欲哭無淚,啞着嗓子低聲道,“可又不像是鬼。”

“什麽?”祁煥之驚詫的叫出聲,随後又縮了縮身子,捂住嘴。

“嗯?”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顯然驚動了院子裏的人,孟全轉過頭皺着眉頭向這邊看來,堂內的家奴立即停下了腳步,彷徨四顧。

沈倚和祁煥之連忙縮回身子,将頭埋在了牆檐下,而身旁的那男子依舊直直的坐在那裏,絲毫不動。

孟全凝神往這邊看了良久,見沒什麽動靜,這才轉過頭揮手示意下人繼續開棺。

棺木中,不知何時,已經沒了任何聲響,靜靜的躺在那裏,仿佛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幾個家奴互相看了看,這才壯着膽子往前,一起用力挪開了棺蓋。

棺中女子安靜的躺着,面色灰白平靜,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與入殓之時別無二致。

這是怎麽回事?孟全大惑不解,皺起的眉頭舒展了又重新皺起,其餘下人更是瞪着眼珠面面相觑,驚恐的臉上疑雲重重。

沈倚悄悄擡頭看院子裏,身旁的東西讓她怎麽也無法凝神去感知院內是否有靈魂的存在,她只能隐隐覺得身邊的并非鬼魂,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

況且,死的人是個女子,這裏憑空出現這個男子,到底和孟家小姐有沒有關系?而且他一直淡淡的坐在她身邊,似乎并沒有惡意。

“喂,”放棄了猜測,沈倚咽了咽口水,突然發現自己聲音恢複了,遂低聲問到,“你是什麽東西?來幹什麽的?”

“什麽什麽東西?你說我來幹嘛的?”并未意識到沈倚這話不是對他說的,祁煥之下意識的反問。

畢竟,他看不見任何異常。

“不是跟你說話,閉嘴。”沈倚斜了他一眼。

“不是……”祁煥之正想反駁,突然想起方才她說身邊坐着一個鬼,一瞬間毛骨悚然,急忙縮成一團,不敢再說話。

“無聊出來坐坐。”身邊男子突然回答了,聲音有些懶散而無力,卻十分好聽。

“無聊你爬人家牆頭坐?”聽到男子不着邊際的話,沈倚心中的恐懼頓時消了大半。

“嗯?”男子轉過頭,看着依舊趴在牆頭的兩人,似笑非笑。

“我們這是辦正事!”意識到自己似乎也爬上了人家牆頭這個舉動,沈倚立時反駁。

男子轉過頭看院子裏,抱着手似乎真的是百般無聊,此時,院子裏的人已經重新蓋上棺木。

一切漸漸歸于平靜,那怪異的哭聲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說,你能別這麽吓人嗎,沈姑娘?”祁煥之聽着她一個人對着空氣說話,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沈倚沒有理會祁煥之,依舊定定的看着身邊的奇怪男子,“你到底是什麽?”

“你看我像什麽?”男子低頭饒有趣味的看着沈倚,說罷,突然低下身湊到她面前,惡狠狠道,“看錯了就挖了你的眼睛。”

看着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顏,聽到他說的話,沈倚心頭一跳,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只見男子已悄然飄落在身後的地面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沈倚大叫一聲,正欲轉身去抓,這才發現自己依然挂在牆頭,那男子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把他們抓起來!”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厲喝。

兩人這才察覺到他們剛才旁若無人的舉動已經驚動孟府的人,而且還毫無顧忌的探着腦袋給人家看。

“快跑!”沈倚一把抓過祁煥之跳下牆頭就跑,腳下略施輕功倒是将那些只會拳腳功夫的普通護衛遠遠甩在了身後。

庭院中,看見兩人逃跑,孟全卻沒有發怒,而是轉過身看着棺椁,眼神漸漸凝聚。

“你說他們看清我們的臉了嗎?”跑過了兩條街,沈倚突然問,半夜三更爬人家牆頭這種事沒被發現就算了,說出去被當作小偷的話她還怎麽混日子?

“不被抓住就行,我們又沒幹出什麽事。”祁煥之雖然沒想明白棺木中的怪聲是怎麽回事,但看出事以來孟全的反應,他隐隐覺得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而且,更為怪異的是,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孟府,孟全除了搖頭嘆息外,竟然也沒有私下裏有過其他舉動。以孟全的為人作風,又怎麽會讓女兒莫名其妙就死了?

“對了,你剛才說的身邊有什麽鬼?”想到此處,祁煥之接着問到。

“不知道,一個男的,外表二十來歲的樣子,長得挺好看的。”她想了想,回答。

“你還在意長得好不好,我聽着你在問他什麽,可問出什麽了,和孟妡有沒有關系?”祁煥之聞言深感無奈,她似乎做事總不在重點上。

“他讓我自己看,看錯了就挖我的眼睛。”有些氣喘,沈倚頓了頓,“你覺得我會拿我的眼睛開玩笑?”

“挖?他還在嗎?”祁煥之聞言立即四處看了看。

“別跑了,他們追不上了。”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和呼喝聲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沈倚停下腳步,就着身邊的木欄靠着,擺了擺手,“早走了。”

“接下來怎麽辦?”祁煥之跟着停了下來,一手撐着木欄,氣喘籲籲,不得不說,比起腿上功夫,沈倚确實勝他一籌。

“算了算了,回去了,累死了。”沈倚站起身,看了下周圍的環境,便往一個方向走去。

“這就走了?”祁煥之愣了愣,混亂的腦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追上去,“你還沒還我錢!”

“什麽錢,不知道。”心中一激靈,沈倚加快了腳步,裝傻。

“沈姑娘,人可不能這麽貪心啊!”

“我花完了,沒了。”

“這才一天,你就花完了,騙誰呢?再說了,你花你的錢,關我的錢什麽事?”

“哎呀,大不了本姑娘好人做到底,再幫你管管這件事呗。”沈倚不耐煩的甩甩手。

“這事我能不能管都還不知道呢,不過,最後我要是不能結案,你得還我錢。”

“笑話,你請我的錢只是幫你問孟妡,說過是結案嗎?別耍賴啊。”什麽?還指望着她幫忙結案?這虧本買賣她可不做。

“你不也沒問着?誰賴?我還指望着辦件大事升職呢,這四處都要打點……喂!別走!”

“……”

兩人兀自絲毫不讓的争論着,一前一後消失在黑夜中。

不遠處,黑衣男子坐在街道邊挂着燈籠的木杆頂上,血紅的彼岸随着衣袂緩緩飛揚,他看着那抹嬌小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