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聊
謝青硯自然也是将喬邬的眼神收進眼底,但這眼神倒也算是合理,畢竟他知道的,喬邬一向寶貝他的女兒,生怕喬疏桐受到一丁點的欺負。
早年在江南時尚且幼小的謝青硯便隐約察覺出來或許喬邬并不喜歡自己。但是無妨,他也不需要喬邬的喜歡,只要喬疏桐不厭惡他便好了。
喬疏桐下車後并沒有立刻朝喬府大門走去,而是在謝青硯身側停留了一瞬,朝他眨眨眼之後才離開。
謝青硯腦海中思索着最後喬疏桐朝他眨眼睛是個什麽意思,等他回過神之後喬疏桐已經進了喬府大門。
而喬邬依舊站在門口,帶有歲月滄桑的眼睛正晦暗不明的盯着他,壓迫感直沖謝青硯腦海。
他理了理思緒,淡定自若地朝着喬邬走去,拱手行禮道:“喬伯父,喬家舉家回京後青硯還未來此看過喬伯父,是青硯之過,今日特來賠禮。”
喬邬不僅僅是他兒時的鄰居、長輩,更是他在軍中的直屬上級,是他不論如何都應該前來拜見一番的人。
喬邬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笑着将謝青硯攙扶起來,拍了拍他胳膊上結實的肌肉,“不錯,這些天不見又壯了啊。”
謝青硯讪讪地笑着,他沒想到喬邬變臉竟然跟翻書一樣個,上一瞬還對他充滿敵意,下一刻就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這是在對小輩表達由衷的關愛。
但是只有喬邬和謝青硯兩位當事人知曉這友善的面皮之下裝着的是個什麽樣的芯子。
“咱倆好不容易聚一聚,要不進來陪我喝兩盅?”喬邬盛情邀請道。
謝青硯連連擺手,“不了喬伯父,我還有事,這便要走的。”他可不想被喬邬拉下以公報私。
喬疏桐在喬邬的心中的分量無疑是極為重要的,現在他親自送喬疏桐回來,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對喬疏桐起了什麽心思,縱使真的有那麽一回事,一時半會兒看着喬邬這張寫滿了“有事就說,但你要是說了我不喜歡聽的你就等着被收屍吧”的眼神,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将心中所思憋進了肚子裏。
要是他真的說出什麽他也不知道現在對喬疏桐是個什麽感情,那喬邬不得直接回府中拿上自己的長劍當場宰了他。
喬邬自然也不打算多留他,但嘴上還是要說些客套話的,“青硯別推拒,難得咱們得以一見,你高低得陪我喝點,不然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哈哈哈哈……”
謝青硯才不信他說的這些話,在他耳朵裏面,聽到的就是“你趕緊走,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我喬府,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我早晚弄死你”。
謝青硯連連擺手,快速翻身上馬帶着手下直接離開,離開時還不忘說道:“喬伯父,今日實屬走不開,下次若有機會青硯必當登門拜訪!”
喬邬看着謝青硯騎馬遠去的身影,冷哼一聲,轉身回了府內。
“父親同青硯說完了?”
往裏走着,便瞧見今日喬疏桐難得沒有先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坐在過廊內臉上帶着端莊的笑容,靜靜地看着喬邬。
喬邬對自家女兒頓時有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但又舍不得說什麽重話,卻還需要維持一下嚴父的模樣,倒叫他好生為難。
喬邬臉上表情嚴肅,坐在了喬疏桐對面,“桐兒,為父記得自己同你說過不要和謝家的那個小子走得太近。”
喬疏桐臉上看不見絲毫慌亂,一度讓喬邬以為自己是不是想錯了,或許自己女兒心中有數,自己反倒多事。
“父親,桐兒這幾日思索了一番,覺得父親的觀念和桐兒的觀念有些差錯。”喬疏桐慢條斯理道。
要是換做別人這麽和喬邬讨價還價的話恐怕現在喬邬早已經冷着臉走了,但奈何坐在他對面和他說這番話的是喬疏桐,是他那個從小百般呵護天資聰穎的女兒,喬邬也是很給面子地示意喬疏桐繼續說。
喬疏桐淡淡說道:“青硯嚣張不假,但作為安平侯嫡子,女兒覺得這一點可以忽略,忽略了這一點,青硯少年領兵,乃是将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換了旁人,此時早已被全城吹捧,得意忘形。”
喬邬贊同地點點頭,“這倒是沒錯,作為安平侯嫡子,有些小脾氣可以理解,可為父擔心的是他的心思,成将者,靠的不只是渾身的武力,還有計謀。謝青硯只比文翰大一歲,但是在軍中的官職卻比文翰高出不少,這不僅僅是因為謝青硯的背景和武力,他還有腦子。桐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喬疏桐不置可否,“父親說的是,青硯只是看起來空有一身武功,但他的計謀也是上等的,尋常人還真比不得。”
見喬疏桐終于認識到這一點,喬邬臉上露出了欣慰,“桐兒明白便好,既如此,為父便先離開,近幾日隐隐有轉涼的趨勢,桐兒出門時多穿些。”
“多謝父親關心。”喬疏桐站起身來,目送着喬邬離開了過廊。
她美眸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麽,以一種近乎微不可查的聲音低聲道:“父親,女兒自然是明白的。”
“小姐?”鵲兒一直站在喬疏桐身後兩步遠的地方,沒有聽清楚喬疏桐在說什麽,“您說什麽?”
喬疏桐搖了搖頭,“無事,走吧。”
她直接帶着鵲兒前往了前院,晚飯她是習慣和家人一起吃的,這種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場面令她感覺很舒服。
“姐姐。”喬文翰此時也在,他坐在不遠處,看着喬疏桐帶着鵲兒走進來坐在了不遠處的位置,便喚了一聲。
喬疏桐點頭應下,問道:“我聽說今日諸位世家公子小姐準備着去郊外?”
似乎沒想到喬疏桐會知道這件事,喬文翰臉上露出了一瞬間的詫異,但随後又擺出了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淡定地抿了一口水。
“确有此事,”但又想知道喬疏桐是如何知道的,他又補了一句,“姐姐是如何得知?”
喬疏桐絲毫沒有打算回避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今日謝公子同我說的。”
“謝青硯……”喬文翰指腹摩挲着杯壁,嘴裏低聲念出了這個名字。
喬文翰還想繼續追問一些事情,但這時林幼竹和喬邬已經來了,他也不便繼續說。
有些事情他們私下說說還可以,但是最後還是不要讓父母知道這些事。
飯桌上,喬文翰自然也說起了這件事。
說着,還詢問喬疏桐能不能同去。
林幼竹想了想醫師囑咐的以喬疏桐現在的身體狀态,或許出去多轉轉效果會更好,于是便點頭同意了喬文翰的提議。
“桐兒,你意如何?”林幼竹同意了還不夠,還要問一下喬疏桐的意見,若是她自己不願意去的話誰也沒辦法。
喬疏桐自然是樂意的,“女兒并無意見,到時便勞煩文翰照顧姐姐了。”她掩着唇,臉上一副打趣的模樣。
姐弟兩個感情好,這樣的場面也算見怪不怪,喬文翰并沒有答話,只是“嗯”了一聲。
喬文翰從小臉上就喜歡擺出這一種經歷了世間滄桑的大人模樣,但實際上還是一個處世未深的小孩子心性,這種反差令小時候的喬疏桐沒事的時候就去逗弄他,看着喬文翰最終不得不将自己的僞裝丢掉。
作為小孩子時的她很是喜歡,随着長大一點,她也就不再那樣了,現在看着喬文翰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卻能夠把他心中在想什麽猜個大概。
很簡單,只要往相反或者簡單化的方向去猜就可以了。
這個秘密喬疏桐打算日後喬文翰娶妻後和他的夫人好好聊聊。
決定了這件事喬疏桐心中便想着何時給謝青硯傳出這一消息,畢竟她還記着要通知謝青硯這一喜訊。
若是光看她自己的話,那麽喬疏桐肯定是不願意前去的,但是當時看着謝青硯那雙眼睛,有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迷迷糊糊下便答應了下來。
喬疏桐為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那就是借踏青之名接觸一下其他的世家小姐,畢竟喬家回京也有一月左右了,她至今還未仔細瞧過除謝青硯之外的世家子弟,正好借此機會探探深淺。
喬疏桐心中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不日踏青時的場景。
但在內心深處誰也不知道她如此興奮究竟是為了什麽,真的是因為要去探一下深淺嗎?
喬疏桐将心中所想暫時抛之腦後,笑着和家人吃完飯之後便帶着鵲兒離開。
鵲兒将藥浴當中的最後一味藥引放入水中,調試了一下水溫,喚道:“小姐,水好了。”
喬疏桐褪下衣衫,坐進了藥浴當中,蒸騰的水汽将她遮掩住,只能隐隐約約看清大概的輪廓。
“鵲兒。”
喬疏桐叫住準備出去的鵲兒,以往她沐浴的時候都會叫他們出去,鵲兒沒有想到喬疏桐今日會突然叫住她,便站在原地。
“小姐,可還有什麽要吩咐的?”鵲兒歪歪頭詢問道。
喬疏桐笑了一聲,“沒事,我有些渴了,你幫我倒一杯水吧。”
“好的小姐。”鵲兒麻利地将水倒好遞給了喬疏桐,見沒有了吩咐便出了門。
喬疏桐看着手中的瓷杯,她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倒映在了蕩漾着的水中,眼底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屋外,鵲兒出來之後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發出的不明顯的細小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