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你還有性別?

我,落入賊手,被一對賊人兄弟像贓款一樣攜帶着,被迫跑路了。

他們帶着我的頭和身子,穿過魔域,翻山越嶺,離開了歡樂谷。

我居然離開歡樂谷了?就這麽離開歡樂谷了?真是不可思議。

唔……其實這樣也好,我以前不是一直想離開的嗎?可是為何我會有種很不是滋味的感覺?突然想起來……大概是因為我忘了跟我那朝夕相處的杯具兄道別了吧。

一路被賊人兄弟帶着跑路,我可謂吃盡了苦頭。

我的身子又散架了,七零八落,被賊人兄弟打包帶走,也不知道有沒有落下哪塊。我只好又當起一顆孤零零的頭來。

我們一直在森林裏穿行,每天見到的東西就是樹、樹、還是樹。我每天最大的惡趣味就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賊人兄弟倆風餐露宿,看他們打野味、打地鋪,各種不方便,而我卻不用吃不用喝不用拉不用撒,各種方便。

自從我那天在布雷的地下室裏看到這對賊人兄弟揮舞着挂骷髅頭的打狗棒,哦不,法杖和布雷鬥法,進行以我為主題的争奪戰,我深深覺得:假使布雷真的是個對我心存歹念的法師,他們這對賊人兄弟也好不到哪裏去,鐵定也是一路貨,而且比起布雷的焦炭法杖,他們耍的骷髅頭法杖看起來窮兇惡極多了。

事實證明,這對賊人兄弟确實擔得起“窮兇惡極”這個名號,至少對我來說如此。一,他們足夠窮:從儲物空間裏沒掏出來過幾樣像樣的東西,煮飯的鍋子都跟快破底了似的。

二,他們足夠兇:看起來幼稚一點的克蘭那貨動不動就吼我、罵我、抽我、抛我,看起來老成一點的柯林動不動就盯我、瞪我、掃我、丢我。

三,他們足夠惡:一路上在森林裏作惡多端,殺生無數,造孽深重,雖然是為了填肚子,但他們次次都吃不完浪費!

四,他們呃,足夠極端:極神煩、極惡劣、極自大、極不把我當人看!

我被他們打包帶着跑路,簡直是受盡了各種非人的待遇。對此,我深覺被他們當成一件物品了,而且還是便攜式的。

我怨……

又到了賊人兄弟準備吃晚飯的時候了。兄弟二人在一塊平地上“安營紮寨”,拾來木頭,堆成一包。

賊人克蘭前去捕獵覓食,挑起尋肉的重擔;賊人柯林則像小媳婦一樣蹲守在空地上,席地而坐,掏出那一包我的殘肢,開始做起手工活來。

柯林聚精會神地拼湊着我的殘肢,那叫一個專心致志,可惜他實在是手笨,簡直比布雷那二貨還要手笨。偏生我又有點強迫症,看着他拼一個關節總是拼不上,我的心裏就好比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在啃,着實找虐。

其實我之前也有含蓄地提醒過柯林:他實在是不适合幹這種需要心靈手巧的活,可他根本不聽我的,仍舊繼續拼拼接接,拼到糾結處,還冷冷掃我一眼,凍得我下巴咯吱咯吱打顫。我很想說:又不是我讓你拼不好的,掃我幹什麽?

可惜我不敢。我深知,柯林這貨就是一顆悶雷,平時不聲不響,一旦我觸了他的逆鱗,他就會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我咔嚓掉。

我(的頭)百無聊賴地立在地上,看着柯林笨拙地拼我的手腕,心裏猜測着他們對我的殘肢到底有什麽企圖。我才不會以為他們是好心地想給我個全屍,哦不,全身。我又不傻。

我不知道他們要把我怎麽樣,要帶我到哪去,但我知道被動地被他們提溜着走,肯定沒好下場,我得盡快離開他們,不然就算他們沒把我怎麽樣掉,我也會神經衰弱,殚精竭慮而亡。

就在此刻,我突然覺得後腦勺有點癢。呃,怎麽辦?真的好癢,好想撓撓,可惜我沒有手啊。

癢……真的癢……

難道叫柯林幫我撓撓?算了,寧願癢死。

我咬牙忍着,突然想到:雖然我沒手,但我可以滾啊。滾滾不就撓了癢了?于是我開始前仰後合起來,像個不倒翁一樣。

忽然間,我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順着我的後腦勺爬了上來,爬到我額頭上。好像是只蟲!

我頭皮發麻,感官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我感覺到有兩排蟲腳在我額頭上摸索。我的兩顆眼珠子抖啊抖,抖啊抖,朝上一瞪,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猙獰可怖的蟲頭,兩只鉗子一樣的獠牙正欲朝我鼻孔裏插去!

“啊啊啊啊——!”我打着筋鬥朝前一滾,将蟲子甩了下來。我在地上滾了兩圈,停住,瞪眼一看,面前赫然是一條扭成S形的蜈蚣!我看着它扭着無比妖嬈的曲線,朝我緩慢爬過來,像是要報複我甩下它之仇。

不是吧!

我急着向後仰,可是根本就仰不過去。我最擅長的是前翻,可前有蜈蚣逼近!我側翻、後翻只能偶爾滾上兩滾,更何況現在千鈞一發,氣氛緊張,我愣是翻不了呀翻不了!

“柯柯柯柯林!救命!救命啊啊啊!”

我結結巴巴地發出求助訊號,突然發現那只蜈蚣氣勢洶洶地朝我面門竄了過來,目标居然是我的嘴!我嗖地就閉上了下巴,只聽一聲“啪”!蜈蚣撞在了我下巴上,我借着這個力道,成功地朝後翻過去了……

我滾了四圈之後終于在摩擦力的作用之下停穩當,睜眼,正要尋那條蜈蚣,卻見它已落入柯林的賊爪!我在心裏大叫一聲“好”!

柯林抓着那條蜈蚣,神色淡然地盯着,盯着,盯盯盯盯盯着,眼神逐漸熾熱起來,然後喉頭動了一下。

我突然間覺得……他看着蜈蚣的眼神,有點……呃……那個,饑渴。

果不其然,他大嘴一張,将蜈蚣嗖地丢了進去,合上嘴,嚼都不嚼一下,咕嘟一聲,咽下肚去。

“……”我真的真的覺得,我的世界觀已經跟着布雷的審美觀一起殉情而去,再也,嗚嗚,救不回來了……

為毛在這個世界上明明只有我最像人:從生活習性、道德情操、聰明智慧等各種方面我都是最接近人類的物種,可我偏偏不是人!而我遇上的這些各種方面都背離人類的奇葩,居然都是人!都是人!就我不是人啊!

柯林吞完蜈蚣,居然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唇,然後把目光落在我頭上。

盯——

“……”我怎麽突然聽見我那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心髒略微咯噔了一下。

其實我是想讪讪地朝他笑笑,誰料我扯開嘴角,卻成了讪讪地朝他哭哭。

他不會是也想把我咕嘟一口吞掉吧?

其實我一直深刻懷疑這賊人兩兄弟把我從布雷手中弄過來,也是想把我炖了吃掉。我一想到柯林剛剛眼都不眨一下地吃了蜈蚣,不知道肚子裏還有些什麽同類型的家夥,突然對于被他吞進肚子這種事情深感恐懼。

如果我被他吞進去,豈不是又要和那條蜈蚣見面了麽?畢竟它是被生吞下去的!它要是想在他肚子裏對付我,那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此刻我那神奇的腦瓜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很恐怖的想法:蠱。

柯林的肚子……該不會是個蠱吧?倘若我被他吞了,難不成要跟他肚子裏的蟲兒們打群架?我只怕連蛔蟲都鬥不過呀!

正在我被自己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吓得牙齒咯咯咯咯打顫之時,柯林開口了。

“我不叫柯柯柯柯林。”他面無表情地說。

“……”尼瑪我都快被吓尿了,你居然突然抛出一句冷笑話……嗚嗚……誰來救救我日漸衰弱的神經?

嘭!

忽然,四只死兔子落到我與柯林之間。我吓!神經又衰弱了一截。

“肚子餓死了。”克蘭那欠扁的聲音地從我頭頂上空飄來。

柯林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捉住兔耳朵,單手将四只死兔提拎起來,然後像個買菜大媽似地将它們掂了掂,像是在判斷它們身上肉有多少,生怕克蘭給他缺斤少兩似的。而我,此時也盯着那四只死兔,心下判斷着他們這一頓又會浪費多少。

忽然,我(的頭)被捉了起來,捉到克蘭手裏,掂了掂。

我看着克蘭那張寫着“我很無聊”的臉,心覺不妙,他怕是又要來整我取樂了。

我在他手心裏不停地颠,不停地颠着,颠得我毛骨悚然了。我終于開口,說:“你掂我作甚?”

他說:“看看你長胖了沒有。”

我覺得這句話可以這麽理解:肉有幾斤?夠塞牙縫不?

雖然我根本就不會長胖,只會在風裏滾來雨裏滾去之中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掉料,但我卻總有種他倆要把我養肥宰了的錯覺。腫麽辦?

我說:“沒胖,瘦了。”

他捏着我的臉頰,将我的臉扯成一個龇牙咧嘴的形狀,說:“唔……不僅瘦了,而且醜了。”

我眼皮抽了一下,恨恨地瞪着他。

他用一個大實話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子。我知道我(的頭)醜,所以這是個忌諱。

如果我(的頭)很漂亮,很可愛,別人說我醜,我當別人嫉妒我。如果我(的頭)很平凡,別人說我醜,我當別人故意抹黑我。可事實是:我(的頭)是真的醜。別人說我醜,我就是真真正正的的确确如假包換的醜。

我依然在他手心裏颠着,蠢蠢地颠着。我說:“你幹嘛一直掂我?”

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明顯戲弄人的笑:“你剛才不是一直一臉神往地盯着柯林掂兔子嗎?盯得眼睛都直了。我還以為你也喜歡被掂。”

我說:“我又不是一坨死豬肉,怎麽會喜歡被掂?”

他說:“你比死豬肉還不如。你根本就不是肉。”

“……”我覺得,幸好我不是一坨肉,不然我早就成了被他們浪費掉的盤中餐了。

眼前一黑。我知道我被克蘭塞進了口袋裏。眼前明亮過來之時,我已經在樹上了。克蘭這猴子,又爬樹,還把我給捎上來……

我的頭發被分成兩股,綁在一根樹枝上。克蘭将我一撥,我就在樹枝下歡脫地蕩悠起來。克蘭又一撥,我蕩得更高了。

我:“……”

克蘭又一撥,還玩上瘾了。

“嘎——!”忽然一聲鳥叫響起,我吓得眼睛鼻子一皺。

一只通體鮮紅的鷹停在樹上,鷹爪一松,撲扇着翅膀朝這邊飛來,而後停在了克蘭的手臂上。這鷹是這兩賊人的寵物,是我最忌憚的東西。自從我有過一次被鳥叼走的經歷之後,我對所有能飛能叼的動物都心存恐懼。

只見這鷹與它的主人克蘭深情對望了一眼,而後雙雙扭回頭來,直直盯着我。

我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正好看到四只眼睛盯着我,當下就哆嗦起下巴來,咔吧咔吧——掉了……我的下巴掉了……

“哈哈哈!”克蘭狂笑。

我掉着下巴,眼淚汪汪。想必我此刻的模樣必定是滑稽的。

“柯……南……柯……南”我喊他,原諒我下巴掉了發音不準。

“嘎——!”紅鷹又發出一聲鳴叫,器宇軒昂地撲扇了一下翅膀,似乎也在嘲笑我的傻樣。連一只飛禽也嘲笑我麽?我感覺鼻子有點發酸,我憋屈了……

克蘭終于止住笑,饒有興趣地盯着我,眨了下眼,說:“再說句話來給爺聽聽。”

我抖着下巴,艱難地發音:“梭……泥……眉”說你妹!

“再說一句。”

“嗚……鬼……旺……巴……膏……紫”烏龜王八羔子!

“哈哈……再說一句。”

再說,再說我下巴就要接不回去了!這王八羔子看戲要看到幾時?他到底幫不幫我把下巴給接回去呀!

“區……泥……的”去你的!

克蘭哈哈哈地大笑,笑得癫狂,就是不幫我把下巴接上去。

我當然知道他在嘲笑我,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一定又醜又蠢又滑稽,但像我這麽有節操、有品行、有內在美的人,才不會惱怒,才不會跟他一般見識,才不會……咦?我的眼睛怎麽模糊了?

克蘭的狂笑聲忽然頓了一下,跟錄音機卡帶了似的,而後他二愣子似地看着我,忽然一拳從下揮來,揍在我的下巴上,将我的下巴揍歸位了。

咔!唔……我的舌頭!兩股水柱從我眼裏飙出來。

我咬到舌頭了,雖然只咬到了一點點,但我還是疼得眼淚止不住地飙,如同炸了的水龍頭一樣。

這王八羔子!居然揍我下巴!我疼得在心裏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直到頭腦裏出現将克蘭的頭浸馬桶的畫面,才覺得疼痛稍微緩解了些。

嗚嗚……我突然間,好想念一個二貨……

是誰,每回在我磨牙的時候提醒我,讓我小心下巴會掉下來?

是誰,每回在我下巴掉下來的時候及時發現,并溫柔地幫我接回去?

是布雷,是布雷啊!即使他想把我給炖了,這份下巴的恩情我也不會忘啊!

我(的頭)像一個蘋果一樣被克蘭從枝頭摘了下來,拿在手裏,幸好沒有被他咔嚓啃上一口。他又将我(的頭)托在掌心裏掂了起來,我颠啊颠,被颠得直打嗝。

我說:“你……嗝……不掂我……嗝……會死啊……嗝!”

他果然不掂了,很嫌棄地拎着我的頭發,将我(的頭)拎起來甩水。“啧啧,哭了我一手水。你這鬼腦袋,哭起來真像個娘們。”

我吼:“你丫!我本來就是個娘……女的!嗝!”

“你是女的?”他欠扁地笑了笑,将我移到眼前仔細打量,屈指在我後腦勺上嘣地一彈,戲谑道:“你還有性別?”

我吼:“就你有啊!你以為全世界就你有性別吧?”

他臉色一陰,揪住我臉上一塊肉一扭。

我抽氣,哇哇鬼吼起來。

他将我拿近一點,怪笑着盯着我,一臉嫌棄:“你真的是女的?”

我吼:“我是男的!”

他将我拿遠一點,更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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