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偶有着白瓷一般光滑的肌膚,天仙一般美麗的容貌,蠶絲一般柔順的長發,穿着一塵不染的雪白長裙,聖女降世一般,高潔出塵,美麗動人,閉合着雙目,仿佛正在沉睡。
或許是因為我當了太久的人偶,見到另一個人偶,竟有種“她也是活物”這樣的錯覺,好像找到了同類。我的眼珠子向外突,目不轉睛盯着她。
老天!這麽美的人偶,簡直就是一個女神!我撞見同類中的女神了,嘎!
布雷将那人偶抱在懷裏,輕輕地撫摸着它那頭月光一般柔軟的銀色長發,我兀地感到心裏一陣冰涼的刺痛,如墜冰窟。這是什麽詭異的感覺?
耳邊突然傳來克蘭的笑聲,低低的,帶着嘲諷的尾音,尖利地從我耳鼓膜上劃過,像是要留下道道血痕。那笑聲狠狠紮進我那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心髒裏,如同一把匕首,把我一下子給紮醒了!
我突然間愣怔!
我這是……
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幻覺:一陣滔天巨浪狂風海嘯一般朝我襲來,猛地撲打在我身上,浪花退去,我感覺我那些之前一度被布雷拉低了的智商全部從我頭頂灌入我腦瓜子裏,就像一根尖銳的銀針,紮了進來,我看見一道光亮從我眼前閃現,炸雷一般。
這光亮是如此的眼熟……啊,對了!就是《名偵探柯南》裏每集必然出現在柯南腦瓜子後面給他充當背景的那一線象征着智慧的光亮!
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瞬間漲了智商。
我瞪着一雙雪亮的火眼金睛,眼睜睜看着布雷柔情似水地抱着那個人偶,輕輕地撫摸它的長發。注意:是它不是她,我終于将人稱給糾正過來了。我那上下颠倒的世界觀也瞬間翻轉了回來。
我死瞪着眼,一點也不在乎我的眼球會不會掉下來。心裏吼叫着:布雷這貨!這動作!這表情!這神态!不正常啊!
話說哪個正常人會像抱情人一樣抱着一個人偶?話說哪個正常人會對一個還只有腦袋的人偶說我看上你了,你來當我的女朋友吧?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布雷根本不是個正常人啊!他就是傳說中的戀物癖啊!
這邊,我這顆聰明發達的頭腦正在一步步覺醒,那邊,趴在高架上的大貓又開口說起了人話:“汁液煮沸了,看來可以開始加料了!喲,我瞧瞧!冰封雪蓮、九頭龍的鱗片、三目雉的羽毛、迷失之丘的沙、美人魚的眼淚,都在這兒了!還有一味藥沒在!布雷,要我去幫你叼過來嗎?”說着,貓眼裏閃過一道狡黠的精光,嘴角拉開一個詭異的弧度,竟然在笑!貓瞳一豎,它朝我所在的方向直直看過來,看得我那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心髒緊緊一縮!
被——發——現——了!
“哎呀!看來不用我叼啦,她已經自己跑過來啦!”大貓朝我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已經弓起了背,做出見到了老鼠似的癫狂樣。
聽到它這句話,我的火眼金睛像是被戳瞎了一樣,一陣發黑。聽見腦海裏傳來莫名其妙的破碎聲,然後轟隆一下,地震了一般,震得我再次出現幻覺:我看見布雷家的紅房子,瞬間崩塌,土崩瓦解,碎成渣渣。
我看見布雷家的房子被地震給震垮了……胸口莫名一陣墜痛。
心肌梗塞?供血不足?抽什麽瘋?老娘現在還魂成了人偶!根本就沒有心髒!
可是胸口真的很沉,如同鬼壓床。只有一句話反反複複在我的腦海裏狂轟濫炸,排山倒海般發出轟鳴:布雷真的要把我給炖了……真的要把我給炖了……把我給炖了……炖了……炖……
混蛋!
此時,混蛋布雷忽然眉頭一動,猛然朝我看了過來。一藍一綠的兩只眼睛陡然發起亮光,那光芒過于詭異過于強烈,像兩盞探照燈一樣唰地朝我射來。我陡然從幻覺之中掙脫出來,便與他那兩只鬼火一般的眼睛四目相接,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了動物世界裏那些夜晚捕食的野獸。一鼻腔冷氣灌入了我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肺部。
他的眼睛就是兩個冒着鬼火的窟窿,我完全無法從那兩團鬼火裏辨出神色來,只知道他刷滿粉的臉上面部肌肉頓時一僵。
我驚!就像是過獨木橋時賭命踏出的一腳,居然踩空了!
“呆腦袋!都被他發現了!快念口訣!”克蘭的聲音突然在我耳蝸裏暴吼,吼得我腦袋一陣嗡嗡作響,懵了。
口訣?神馬口訣?
“蠢貨!”克蘭的聲音繼續暴吼:“快念:嘁咕隆咚锵(降調)!”
我的下巴咔吧咔吧,不由自主地跟着念:“嘁咕隆咚锵(降調)!”方一念完,我的前額就是一痛,如有火燒。
這又是什麽情況?我這不是要自燃了吧?
突然間,我的身後掀起一陣狂風,吹得我散亂的頭發嘩啦嘩啦,更加散亂不堪。伴随着這股怪風,我突然發現,我的身體居然可以動彈了!我盯着自己的手指,動了動,忽然發覺後背有點兒不對勁,于是回頭,詫異地發現兩個龐大的身軀直挺挺地矗立在我的身後!
這種一左一右的組合,頗像牛頭馬面的盜版,黑白無常的山寨。這兩個直挺挺的身軀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對賊人兄弟:柯林與克蘭!
再看另一邊,布雷的臉色很陰森,兩只發亮的瞳孔死盯着我,一張撲滿粉的臉上,神色就如同他熬的那鍋黃綠色的液體一樣,複雜難懂。
我不敢看他,他卻死盯着我,而且不僅盯着我,還動起手來:只見他不知打哪兒掏出來一根焦炭一樣黑漆漆的長木棍,然後手一揮,毫不遲疑地朝我射出一道淩厲藍光。
一切只在眨眼之間!不得不說,布雷反應賊快,那倆兄弟才剛登場沒幾秒,估計還沒緩過神來,他就已經搶占先機,率先朝我出手了!動作既霸氣,又不要臉,簡直就像個抽老千的賭徒、搶跑的運動員。
我本以為,他那道藍光是來做掉我的。于是乎,我眼一閉,等待我的大限,卻不料,那道藍光并沒有将我幹掉,而是緊緊包裹着我,而後嗖地一下将我了吸過去。
我大驚!
我詫異地感覺到我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飛去,心中陡然生出了一個很詭異卻又很關鍵的疑問:我這是要飛入他的懷抱呢還是要飛入他的黑鍋呢?
我想:如果我飛入了他的黑鍋,我就一命嗚呼;如果我飛入了他的懷抱,我就一腳踹他入黑鍋,讓他一命嗚呼。
就在這個生死存亡,我存還是你亡的時刻,我微睜了眼,明顯感覺到我是在飛向他的懷抱,感覺到他那身二貨的氣息撲面而來,于是,我又被他傳染了……我……慫了……
我想,我的體質,絕對是那種一靠近他,就會化身絕世大傻逼的類型。
我想,我的體質,絕對是那種一靠近他,就會化身絕世大聖母的類型。
我想,我那一腳,絕對是踹不出去了……
我原本以為,我會毫無疑問地飛入那個要把我炖了的二貨的懷抱,卻不料,世事就是由各種特殊情況編織而成的。
眼看着布雷的指尖就要觸到我那頭糟亂的發絲,忽然一股大力拖住了我的雙腿,蛇一樣纏上我的腰,将我朝後猛拽。
半空中,我的身形一滞,然後反方向彈了回去。
“啊啊啊啊——!”這感覺,坑爹的像是蹦極。
我的身子急速朝後飛去,我看見布雷的面色一陰,鬼火一般的眼睛裏火燒得更盛,火星子都快迸出來。他手中的焦黑木棍又是一揮,裹在我身上的藍光更強了,企圖壓蓋纏在我腰上的紫光。
我的身體一會兒藍一會兒紫,兩種顏色交替發亮,詭異得如同抽風了的紅綠燈一樣。
我的身體颠來倒去地翻轉,我看見賊人兄弟二人正人手一根挂着骷髅頭的打狗棒,哦不,挂着骷髅頭的法杖,神婆一樣地揮舞,揮出的紫光與藍光交鋒。
我,我不要成為神婆鬥法的炮灰啊啊啊!我在空中翻得歡騰,可謂手舞足蹈。
我膽戰心驚地翻滾着,手腳無法控制地亂舞,一不小心啪啪抽了自己兩個耳光子。
此時此刻,我是多麽希望自己只是一顆頭顱,至少翻滾的時候不會自殘。這個自我調侃的想法剛剛從我腦海裏閃過,我就聽見我的脖子上發出咔的一聲脆響,而後,我的腦袋就和身體歡快地分了家……
“啊——!”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我怨……
于是乎,我,又成為了一顆孤零零圓溜溜的頭。我的身子啪地墜落,而後不知被哪種顏色的光搶了去。我(的頭)夾在兩股光之間繼續炮灰着……
就這樣,兩股大力将我(的頭)拖過來,拖過去,拖過來,拖過去。我暈頭轉向頭昏眼花兩眼直翻,就在我快要不省人事的那個臨界點上,我的耳朵裏出現了詭異的幻聽:乒——乓——乒——乓——
緊接着,我的眼前出現了更加詭異的幻覺:
我看見我(的頭),在乒乓球臺上咕嚕咕嚕高速旋轉,布雷和賊人兄弟人手一把乒乓球拍,鎮守于球臺兩端。
一個獨白似的聲音歡脫地響起:這裏是實況轉播!眼見着乒乓外交已經進展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雙方已經展開了拉攻!
布雷将球拍一抽,勾起蘭花指,放在頰邊,媚笑一聲:“上旋球!奴家可不會放水!”
我下巴一抽,嘴裏發出一聲:“乒!”
賊人兄弟将球拍齊齊一抽,大吼一聲:“下旋球!看俺們雙壁合一,鴛鴦戲水!”
我下巴又一抽,嘴裏發出一聲:“乓!”
後來,我就在一陣又一陣“乒——乓——乒——乓——”的脆響之中口吐白沫,失去知覺。
無疑,我被我腦補出來的場景深深震撼到了,驚恐地發覺我的世界觀恐怕早已與布雷的審美觀攜手并肩,殉情而去,越走越遠,救不會來。
……咕嚕咕嚕,我悠悠轉醒,腦子裏暈暈乎乎地閃出一個疑問:乒乓球賽究竟哪方獲勝了?
我迫不及待地睜眼,看見一片漆黑,心裏一陣悵然。茫然了幾秒,我甩甩頭,扯着嗓子哇啦哇啦地鬼吼幾聲,下一秒,果不其然,我(的頭)被克蘭從口袋裏掏了出來。
他朝我看了一眼,而後戲谑地道:“喲,鬼腦袋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歡樂谷 完
快要被自己寫出來的東西給笑死了……
布雷的人設取材于《愛麗絲夢游仙境》裏的瘋帽子、《潘多拉之心》裏的紮克席茲·布雷克、麥當勞叔叔。
安娜的表演必修課之練習面癱:
布雷:安娜,快滾到鍋裏來。
安娜:(T口T)
布雷:不然就把你炖了。
安娜:(T口T)
布雷:逗你玩的。
安娜:(T口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