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帶着我在這詭異的童話般的小鎮裏沿街前行,來到了一個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廣場,似乎是個集市。穿着打扮争奇鬥葩的各色商販正扯着嗓子大聲吆喝。
“喲嘿!人魚的眼淚!人魚的眼淚!兩個金幣一瓶!大姐來看看不?喏喏,你聞聞,聞聞,香噴噴!”一只挑着擔子的小豬笑呵呵地遞上一份瓶裝小樣,給那被他攔住的買菜鵝大嬸。
鵝大嬸接過小樣,朝嘴裏一噴,漫不經心地道:“嗯……有點兒鹹了,不過味道還可以,我買一瓶吧。”說罷,便拿着小樣朝衣服和羽毛上噴了起來。
“大姐,買兩瓶吧!給你打個八折咋樣?”
我眼角一抽。這……賣的到底是香水還是調料?
“陌陌蟲!賣陌陌蟲!一枚銅幣一碗!新鮮出爐!剛起鍋的!喲,布雷老弟,來一碗不?”一頭驢大叔磕着兩顆大板牙,朝布雷招蹄。
“來一碗。”布雷笑眯眯地說。
“好嘞!”
我眼角又是一抽,這莫不是炒泥鳅?
一路逛過來,頗令我眼界大開,也更新了我對于這個世界的認識:荒謬而奇葩。同時更新的還有我對布雷的認識:購物狂,外加砍價狂人,時刻發揮無價不砍的精神,砍得小販們直呼血本。我斜眼看着他:沒想到,這人看着挺笨,錢方面倒是精明,心算也很厲害,居然連折上折都能算清。
布雷采購完了東西,就離開了集市,悠悠然走上了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沿着人行道一路向前。
我見這周圍的動物密度稀疏了些,便想開口跟布雷說幾句話,問他幾個問題。自從進了集市之後,這貨就完全沒理過我,大概是在沉浸于買買買之中,太過專注,摒棄了一切雜念,忘了鑰匙串上還挂着的我(的頭)了。
“喂!布雷!”我喊他。
他沒聽到。
“布雷!喂!布雷!”我繼續喊。
還是沒聽到。
我咬咬牙,見布雷的手垂在身側,目測離我不遠,于是乎發揮出小時候蕩秋千的本事,借着鑰匙串的弧線奮力一蕩,咔吧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頭。
布雷嗷嗷叫起來,“咦?安娜!”終于睬了我,将我從腰間取下,舉到面前,嗔怪似地瞅了我一眼,捏了捏我的臉頰,合上我那因為咬他而掉下來的下巴。“你咬我幹嘛?”
我朝他白眼一翻:“誰叫你無視我!”
他又嗔怪似地瞅了我一眼,笑嘻嘻地将我挪到他右邊臉側。我正奇怪他要幹嘛呢,他就已經将鑰匙串挂在了他的耳廓上。
我愣,跟着一串鑰匙晃了晃。這是幹嘛!當我是耳墜啊!我嘴角抽搐。
布雷伸手撥了撥挂在他耳朵上的那一坨我,抿唇一笑,輕聲問道:“是想跟我說什麽嗎?”
哦……原來他這麽做是想方便我和他說話啊,我還當他抽了呢。“咳,那個,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歡樂谷,位于安裴麗山脈之中,一個中立的魔法城鎮。”
果然是個魔法異世界!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我吸了口涼氣。
“歡樂谷與外界幾乎隔絕,一般外人進不來。”布雷笑眯眯地說,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帶你來這裏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再也不用單身了。”
我倒。無視他的話,我繼續問道:“為什麽這裏盡是動物,只有你是人?”
他眨了眨眼,說:“你不也是人嗎?”
原來他還把我當人啊,連我自己都不當了呢。“你找我當你女朋友,是因為我是人?”
他眼眸一轉,含糊道:“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算了,我又問道:“你會魔法嗎?”
“日常魔法都會。基礎魔法也會一些。”
我暈,還日常?“布雷,這個世界裏的人,呃,和動物難道都會魔法?”
布雷搖搖頭,差點把我從他耳朵上給甩下來。“在這個世界裏,魔法只有少部分人懂得使用。不過,在歡樂谷裏,大部分生物都會使用。”
“大部分生物都會魔法?”我吓,這什麽鬼地方?
“其實,也可以說是——全部。”
“什,什麽意思?”
“意思是,除了你,全部。”他笑眯眯。
“……”
“別擔心。”他語調輕柔地安慰我,伸出指頭拍了拍我的額頭,将我拍得左搖右晃。“我會好好教你習魔法,決不會讓我的女朋友丢臉。”他信誓旦旦地說。
“不會魔法很丢臉嗎?”我嘴角一抽。
“那個,安娜。”只見他支吾了一陣,慢吞吞地道:“在歡樂谷裏,會魔法的程度,與智商是挂鈎的。”說着将手一攤,顯得很無奈。
嘴角繼續抽着,我秒懂:“所以,我現在是弱智?”
布雷搖了搖頭,心酸地嘆道:“恐怕連弱智還不如啊。”
我怨……我不喜歡魔法世界……
中午,日照當空。布雷吃完一塊羊角面包,喝完一瓶牛奶,便在我的催促下繼續戴着我在歡樂谷裏瞎轉。好不容易有機會讓這二貨帶我出來透透氣,當然要趁機多了解一下這個奇葩的地方。
我發現,這個叫歡樂谷的地方,還真是個山谷,四面環山。恐怕憑我一己之力想要離開這裏,跑到外面世界去,會是件困難的事。我究竟該如何打算才好呢?
“安娜,在想什麽?”布雷突然出聲打斷我的沉思。此時,他正坐在一個噴泉水池邊緣休息,已經将我從耳朵上取下來,捧在手心裏轉着玩。
我愣,瞥他一眼,問道:“歡樂谷外面是怎樣的?”
“外面?”布雷傻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移開了目光,唔了一陣,悠悠下結論:“很可怕。”
好敷衍好籠統好概況,我抽了抽嘴角。
他自顧自地繼續說:“歡樂谷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周圍有魔域為障,隔絕了外面世界的污穢。”
“魔域?”那是啥?聽起來不像個好東西。
“魔域是一種空間,能夠吞噬人類靈體的荒蕪空間。”
我臉上挂着問號,表示沒懂。
“落入魔域的人類只能面臨死亡的命運。歡樂谷所處的安裴麗山脈是大陸上少有的幾個魔域出沒的地方,它們藏在山林的陰影裏,如同蟄伏的獸,吞食過路的人。只有魔法高強者才能分辨出魔域的界限,躲過魔域的陷阱。因此,能自由進出歡樂谷的人很少,這裏才得以成為一片樂土。”
原來如此,這裏就是類似桃花源的地方麽?
“安娜,你很特別。”他忽然戳了戳我的臉頰。
“啊?”我斜過眼來。
他的手指點在我的腦門上,嘴角一勾,“明明是個人類,靈體卻附着在一個人偶身上,像你這樣的存在很特別喲。”
“靈體是什麽東西?”為啥總說些我聽不懂的,欺負我穿越來的麽?
“靈體就是生靈除去了軀殼之後剩下來的東西。”
“哦。”原來說的是靈魂啊。
不知突然怎的,布雷一下将我捧在面前,語氣森森地吓唬我道:“像你這樣的靈體是非常脆弱的,一不小心碰一下外面那些污穢,就會滅。”
“滅什麽滅?”
他呼地朝前吹了一口氣,像是嘆息一樣,又像是吹滅一根蠟燭,雙眼彎成兩道弧線,一臉天真無害,朝我笑嘻嘻地說:“就是消失啊。”
我抖了一下,這娃又開始神經質了。他以為憑他這慫樣就能吓,吓,吓唬我,我,我啊?
布雷的臉落下巨大的陰影将我籠罩,幽幽問道:“安娜,你覺得未知和孤獨,哪個更可怕?”
“呵呵,都挺可怕。”他到底想說什麽呀?
“你知道嗎,歡樂谷其實并不是一直都充滿歡樂。”布雷俯視着我,一藍一綠的兩只眼睛裏透出類似感時傷懷的光,空洞而悠遠。語調舒緩而綿長地跟我講起了過去的故事來:
“大約兩百多年前,封鎖在魔域裏的魔鬼沖破了結界,闖入谷中,肆意妄為。死神舉起黑色的鐮刀,收割生命。死亡就像黑色的觸手,蔓延至每一個角落。谷裏的居民在一名傑出的青年的帶領下,聯合起來,對抗魔鬼,将它趕出山谷,重新編織起結界。
那名青年立了大功,被尊為大法師,獲得無上的尊崇與榮耀。居民們不知道,其實當初,正是這個青年破壞了原本的結界才放出了魔鬼。
雖然青年破壞結界究竟是一不小心還是有意而為已經不得而知,但全谷過半居民的死已成定局。
過了幾年,真相浮出水面,居民痛斥青年,将他鞭笞成重傷,砸毀了他的住所,并将他的親人全部逐出山谷。然而這還不足以澆熄居民們的憤怒。他們将青年綁在柱子上,要将他燒死,用他的骨灰告慰他們逝去的親人。
大火整整燒了三天,火勢不減,沒有絲毫燃盡的跡象。到了第四天,火光突然大盛。青年從火中蹒跚地走出來,摔了一跤,坐到地上,從胸腔裏掏出自己的心髒,詛咒了整個山谷,然後離去。第二天,居民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動物。”
我有些震驚,頭皮發起麻,“所以說……這裏的動物,都都都是人?或者說……那些變動物的人……的後代?”
“不算是。他們早就忘記自己是人了。”
“那你怎麽不是動物呢?”我奇怪地瞧着他。
他癟癟嘴,“我是外地人啊。”
我哦了一聲,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布雷繼續跟我講故事:“聽說那個青年将生命祭獻給了魔鬼,獲得了黑暗的力量,然後去了外面,掀起一股黑色風暴,惹得外面世界不得安寧。後來被外面的人懸賞獵頭,最後被三個光明大法師殺死。他就是傳奇黑暗大法師——索沃,這個名號時至今日還令人聞之色變。”說到這裏,布雷打了個哆嗦,嘴裏小聲喃喃:“所以安娜,外面的世界可怕極了。”
我抽了抽嘴角。不發表意見。
“安娜。”他喚我,手指按在我的額頭上,推了推。我像個不倒翁一樣前俯後仰。“這世界上有太多可怕的東西。但是,你不要怕。只要你呆在我身邊,我就會保護你。”
我眨了眨眼睛,哼了一聲,撅着鼻子說:“你這二貨,我才不用你保護我呢。”好吧,我傲嬌了。
他歪着脖子傻傻地問:“二貨是什麽意思?”
我騙他:“就是‘可愛的家夥’的意思。”鬼才告訴他這是在說他腦子不靈光。
他一臉恍悟,朝我呵呵傻笑,揪着我的麻花辮在指上繞了一圈,眼睛一眯,說:“安娜,你這小二貨。”
作者有話要說: 布雷:只有一顆頭的女朋友,多麽可愛^_^
安娜:快給我完身>"<||||
作者:呵呵一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