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道,散關。
馬騰自接到消息,就召集部将,馬不停蹄的飛奔來援,然而,還未到散關,陳倉再次陷落的消息傳來。緊接着,抵達散關之時,漢中陷落,長子馬超投降的消息又傳到了他的耳中。
對于馬超的選擇,馬騰感到疑惑。
就他所看到的馬超,是一個好勝心強烈,永不服輸的人。這樣的人會認輸?
馬騰不信,是以急于求證消息真假的他,派出了數量繁多的探子前往陳倉打探消息,只可惜,一個回來都沒有。
躁動不安的馬騰想要出關,但被手下人阻止。
“報,将軍,少将軍回來了!”
“誰?”
馬騰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
“少将軍!”來人仍是恭敬道。
嘩啦~
馬騰豁然起身,連撞翻身前的桌案也置之不理,大踏步就往外走去。臨到了關門處,馬騰又停下了腳步,喘了兩口氣,平複了一下因為激動所導致的急促,轉頭上了關牆。
居高臨下視野闊!
馬騰第一眼就看到了關下的馬超,不同的是,以往的時候,多是身着盔甲,而不是像現在身着一襲儒衫,這……
見鬼了!
馬騰罵了句,還是下令打開了關門。
馬超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行的還有十多人。不過十幾個人,馬騰完全沒有放在眼裏。
“父親!”
聽到這個稱呼,馬騰有些恍惚,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從馬超口中聽到了。馬超亦是頗有感慨,這些年征戰不休,加上馬騰進位之後,多是稱将軍,的确是……好久沒有過了。
“嗯!”
馬騰含笑點頭,又認真打量了幾眼,道:“看起來這身衣服還挺适合你的。”
“是嗎?”
馬超覺得別扭,下意識拉了拉衣領,又整了整腰帶。
馬騰見此不由一笑,然後才又将目光放到馬超身後。
關上的時候,馬騰的注意力都在馬超身上,所以并未發現有何不同,現在看看,這些人明顯不像是馬超的手下,不由問道:“他們是?”
馬超卻并沒有回答的意思,道:“父親,這一路趕來确實有些累,加上天氣有些大,不如先休息休息?”
馬騰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還是那句話,十幾個人,翻不起浪花,于是同意了下來。但是随後,憨厚的馬騰就發現馬超這話只是借口。
憨厚,不是傻!
馬騰看着馬超領着一人跟着他進了房間,并不是所謂的去休息,挑了挑眉,并未說什麽,只是示意道:“請坐!”
馬超點點頭,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另一人卻是拱手道:“多謝!”
馬騰拱手回禮,緊接着走到上首坐定。
另一人并未落座,又拱手道:“徐某不請自來,還請馬将軍見諒。”
馬騰看向馬超,見他根本不做理會,心頭多有不解,但是為人向來寬厚,又自持伏波将軍之後的他絕不允許失禮的事情出現,拱手道:“言重了,貴客遠來,不勝榮幸。”
頓了頓,似是随意道:“不知貴客從何處來?”
前一句好像知道人家的來歷,後一句就開始打聽,果然很……棒。
另一人并不在意,同樣随意回道:“某家徐榮,自涿縣而來。”
“涿縣?”
馬騰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随即眼眸大張,道:“徐榮?兵部尚書徐榮?”
馬超在一旁看得分外無語,有必要這麽吃驚?
馬騰視若未見,否則肯定要說上一句——
“吃驚?區區一個吃驚就能表達出心裏的震驚嗎?”
作為一個經歷過黃巾,又半參與過讨董“諸侯”來說,馬騰十分了解徐榮的份量。那是隐藏在高順和黃忠之下,最鋒利的一把尖刀。
“這麽說,此次襲擊漢中,就是徐尚書所為了?”
徐榮似是沒有聽出馬騰話裏的不悅,淡淡道:“正是徐某。”
馬騰眼裏閃過殺機,陰狠道:“徐尚書就這麽來到散關,難道就不擔心馬某翻臉不認人嗎?”
“不擔心!”
馬騰面上的陰狠瞬間散去,換上了滿滿的愕然。
徐榮又道:“陛下相信馬将軍的為人,徐某也相信馬某的為人。”
“那只是你的陛下,而不是馬某的。”馬騰神情一松,靠在了椅背上。
徐榮淡淡一笑,道:“是嗎?馬将軍難不成以為大漢還有救不成?或者說還未收到曹軍大敗的消息?”
“丞相敗了?”
馬騰一驚,随即搖頭道:“不可能!徐尚書何須虛言恫和,馬某不怕!”
“徐某何必虛言恫和,這些消息或許會晚上一些,但是絕不會傳不到馬将軍耳中。”徐榮不屑道。
“哼!”
馬騰冷哼一聲,卻并未反駁。如果徐榮帶領大批人馬而來,說什麽也要打上一場,可是十多人……他作為忠良之後,禮儀早已刻進了骨子裏,是真下不去那個手。
徐榮面色一正,道:“徐某也不多言,此來是希望馬将軍能效仿淮南王,助陛下一統天下!”
“哼!淮南王?那個叛主、懦弱之徒?”馬騰不屑道,“本将與他不是一類人。”
淮南王,英布,曾叛楚投漢,相助劉備統一大漢,後因韓彭之死,心生畏懼再度反叛被誅。
徐榮搖頭道:“或許他的确是個小人,但是,因為他劉邦統一天下的道路暢通了很多,死傷的百姓也因此少了很多。馬将軍忠義,自然與之不同,但是大漢已經朝不保夕,忠?忠于誰?百姓何其無辜啊!”
馬騰頓時沉默了下來,有心除賊,卻無力施以刀劍,不外乎如此。眼神掃過徐榮,兇光再次閃現,也僅僅是閃現,随後就消失不見。因為他不敢确定,要是這樣做了,會有怎麽樣的後果。
“不行,只要陛下在一日,馬某就是漢臣,就絕不會背主。”
最後馬騰還是拒絕了。
徐榮聞言卻是心頭一松,點點頭,道:“馬将軍之忠義,徐某是十分敬佩。就是陛下在臨行前也曾叮囑徐某,說,‘馬壽成乃世間少有之忠良,只得敬重,萬不可失禮。’”
馬騰聽了,心底分外舒服,道:“明帝謬贊了!”
徐榮點點頭,轉口又道:“如此,不如等消息傳來再說?相信也等不了多少時間了。”
馬騰這次只是稍作沉默就點頭同意了下來。他心底其實何嘗不明白大漢已經走到頭了,但是要他背叛,真的辦不到。只是想到馬超,馬鐵、馬休等人,他也說不出真正拒絕的話來。
不久,徐榮離開,而馬超留了下來。馬騰分外詫異,他本以為馬超已經投效了明帝,現在看樣子或許……
許昌。
劉協難得的主動着人尋曹操前來。
昭陽殿。
劉協坐在上首,身旁還有曹節陪着。
曹操到了殿內,就看到二人這般坐着,心頭跟明鏡似的:“陛下!”
“丞相來了?快坐!”劉協這次分外熱情。
“謝陛下。”曹操冷着臉坐在了下首,看都不看他一眼。
劉協面上閃過一絲尴尬,随即向曹節使了個眼色。
曹節點點頭,眼裏滿是關心的問道:“父親近來可還安好?”
曹操見之,心頭不由一軟,看向劉協,道:“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劉協心頭泛起不悅,卻仍強裝笑臉,道:“不知丞相可否仔細說說遷居荊襄有何不同?”
曹操不語。
劉協面上再也挂不住笑臉,滿是不悅,又不斷朝着曹節使眼色。然而,看着曹操滿臉的憊色,曹節咬着紅唇搖頭就是不說話。
曹操将一切都看在眼裏,要是……
“明軍氣候已成,就跟當年高祖出關以後,一般無二。”
“南遷荊襄,只不過是将時間延後而已,至于具體能延後多少,那就只有公孫度知道了。或許,到時候陛下也可南遷交州,或許時間還會更久。”
劉協眼前一亮,問道:“大概能有多久?”
“不知道。”曹操很直白的說道,“明軍的底細,我們一概不知,就像之前的那個鐵疙瘩,還有那重騎,都是以往并未出現過的,所以,他們還會有什麽,曹某一點兒也不知道。”
劉協仍是不死心,一臉希冀的問道:“那丞相覺得能有十年嗎?”
“十年?”
曹操明白劉協的想法,不外乎是不想傳承斷絕在他手裏罷了。不置一詞,曹操閉上了眼睛。
什麽意思?
劉協傻了。
殿內沉默許久,曹操也許是乏了,起身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了。劉協也不阻攔,眼神仍是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出了昭陽殿,曹操的心情似乎好了點,也許是因為劉協,也許……
“父親!”
正欲離開,身後傳來呼喚,曹操腳下一頓,就停在了原地。
曹節拜道:“女兒知道父親事務繁忙,但朝中大臣衆多,也可分擔一二。所以還是請多多保重身體啊!”
背對着她的曹操身軀一震,随即邁步離開,只留下一句話随風鑽進曹節的耳朵。
“明軍行進緩慢,其意便是不想多造殺戮。”
“女兒恭送父親!”
待曹操走遠,曹節才起身回殿,将這話轉述給了劉協。
之後劉協思索了幾天,委婉的向曹操表達了拒絕南下荊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