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衆人眼簾的,是盾牌上那淩亂不堪,卻偏偏很淺的痕跡。很淺,也就意味着嚴綱的一陣猛劈猛斬其實對盾牌并無半點兒傷害。
田豫神色一正,瞅了瞅不遠處老神在在的公孫度,對齊周道:“公紀,你來試試盔甲!”
衆人聞言齊齊将目光放到盔甲上。
“是,大人!”
齊周應了聲,持槍上前就往地上的盔甲猛刺。
噌、噗……噌、噗……呲溜、噗……
齊周每一槍刺得很準,但是似乎地上有點兒滑,額,不對,是盔甲上打了油,滑得厲害。刺了十幾次,仍是這般,每一次都滑落到一旁,倒是将土地給紮了不少槍洞。齊周停了下來,面上火辣辣的,都有種沒臉見人的感覺了。
田豫等人卻絲毫不在意,或者說根本沒有關注他。
關靖幾步上前,拿起盔甲,湊到田豫身前,一道細細觀看了起來。盔甲表面十來道劃痕清晰可見,甚至胸膛那一塊也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凹陷,顯然是被齊周的槍尖給刺彎的。
“盾牌屬于非貼身防禦,更加注重硬度,在韌性上稍差;盔甲屬于貼身防禦,硬度稍低,不然硬度太高的話,就算打不破盔甲的防禦,遭到的攻擊多了,也會被活活震死,所以他的韌性要高很多。”
田豫等人聽着這話,雖然有些不理解,但都擡起了頭。
“州牧大人所言我等雖然不甚了解,但是豫還是想問一句。”田豫斟酌了一下,道。
“你問吧!”公孫度點點頭。
“這些都是用鐵做的嗎?如果所有遼東軍都是這樣的盔甲、盾牌,是哪裏來的這麽多鐵?”田豫說完,就定定的看着公孫度。不僅是他,關靖等人也是如此。由于冶鐵技術落後,現在的兵刃雖然有不少都是鐵制的,但這些都是大漢積累數百年才有的數量。現在軍中仍是以皮甲為主,要是哪家的軍中有全鐵的衣甲器械,不用多,只要有個數百上千的,就是一股十分龐大的力量了。
公孫度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旋即也想起了這個情況,想了想,直言道:“遼東早年間尋得了不少能工巧匠,經過他們苦心孤詣的鑽研,終于在數年前研究出了一種新的冶鐵方法,用時三日,可得一爐。”
“三日一爐?”
田豫可不是關靖等人,聞言不由一驚。過往的鐵礦,多是luo鐵礦,經過千錘百煉來除掉雜質,然後才鑄成鐵器,當然了,多數是刀槍等兵刃。
公孫度也知道自己說得太寬泛,至于聽不太懂,但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田豫會意,心知這些東西不是自己人的話,能聽到這些已經是極限了,也就沒了深究的意思,同樣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文比,是我們輸了!”
頓了頓,道:“有如此銳利的衣甲器械,這武比,不比也罷。”
說完,田豫看向關靖等人,挑眉道:“你們覺得有這樣的東西在,我們還有勝算嗎?”
關靖等人俱是沉默了下來,嚴綱、齊周雖然武藝并非衆人最高,但是比尋常士兵還是要厲害得多,連他們都無法破防,此戰還有什麽勝算?難道指望尋常士兵發威,一舉打破盾牌、盔甲的防禦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田豫見此,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他也是想到了這些,才想着未免丢人現眼,就免了算了。不想,田豫正欲說話之時,起先出頭的嚴綱站了出來,铿锵有力的說道——
“大人,我們可以輸,但絕對不能未戰便認輸!綱魯莽之人,識不得那些大義,但是,綱哪怕是輸,也要輸得堂堂正正。”
“沒錯,大人,靖贊同嚴兄的話。”
随後,關靖等人先後出言支持。一旁的公孫度聽到耳中,卻是對嚴綱多看了幾眼,對他們也多了幾分認同感。
田豫神色一怔,旋即面露欣慰之色。誠然,輸了,丢人!但是未戰先怯,難道就不丢人了?不,更丢人!而且,還是丢的他的顏面。原本田豫都有将涿郡交給公孫度之後,回想隐居的想法了。原因嘛,自然是無顏見人咯!
“好,既然你們不怕輸,那豫就陪你們戰上一場,輸,也要輸得正大光明,讓人瞧得起!”
“好!”
這一聲應好聲,不是別人所發,正是同樣就在旁邊的張飛這個大嗓門。聽到他們的對話,張飛也是忍不住心生敬意,忍不住開了口。
眼見關靖等人面色不善,張飛忙道:“俺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你們這樣鐵骨铮铮的漢子。你們都是好樣的,所以,俺實在忍不住為你們叫好。如有打攪,還請諸位見諒!”
張飛的低姿态,讓關靖等人面色稍緩。
“那就請張将軍全力以赴,讓我們也見識一番大漢第一軍的風采了!”嚴綱不卑不亢的出聲道。
“好,沒問題!”張飛此時沒有半點瞧不起的意思,聞聲鄭重應道。
嚴綱點點頭,然後退了回去。
随後不久,中間百丈方圓的地方都空了出來。
張飛雖然欽佩嚴綱等人的為人,但也正因此,拿出來百分之兩百的重視。因為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張飛直接下令結了小龜甲陣。
小龜甲陣,是基于龜甲陣而言的,也可以看做圓陣,只是陣型上看起來是四四方方的,周圍以及頂上用盾牌進行了覆蓋,就像一個倒扣的,無蓋金屬盒子。
田豫等人不知道什麽金屬盒子不盒子的,看到這個龜甲陣一個個都露出了無語的神色——
“這哪是什麽陣型?分明是縮頭烏龜嘛!連個下手的機會都不給?”
嚴綱等人帶着手下圍着小龜甲陣轉了許久,不時一陣敲擊,弄得叮叮當當作響,卻沒有下手的機會。
“這怎麽辦?”嚴綱傻眼了,對關靖等人問道。
關靖等人哪有什麽辦法,同樣傻了眼。關靖遲疑了一下,道:“要不,我們幾人一起出手,合攻一處,要是還不能有所寸進,那還是幹脆認輸吧!”
這時說認輸,和之前直接認輸還是不同的,所以嚴綱也點了點頭。
随即,嚴綱與關靖、齊周、鮮于輔等人一起出手,襲向面前的盾牌。只聽“铿锵”之聲不絕于耳,但就是沒有半點兒作用,盾牌連抖都沒抖一下。
半晌,衆人只能停下,但嚴綱卻不想就此認輸,又讓衆人合力來推,結果推了許久,仍是紋絲不動後,嚴綱洩氣道:“好了,就這樣吧,我們盡力了,他們這……”
“哎!”
公孫度一直在觀察嚴綱等人的舉動,在他們合力去推盾牆的時候,就搖了搖頭,走了上來,停在他們不遠,此時聽到嚴綱等人的嘆息聲,不由開口道:“你們也不用洩氣,實際上,如果不是他們只守不攻的話,你們這些人就算沒有全死,也早已被擊潰。”
“不可能!”嚴綱铿然應道。
關靖等人亦是面色不爽的看着公孫度,心道:說這大話,打不贏,難道我們還不能退?
退,不是擊潰!擊潰可是死傷慘重,不得不狼狽而逃,差了老遠了。
公孫度道:“要是你們不信,且先退後,某讓你們見識一些龜甲陣的厲害之處。”
“州牧大人,他們……”田豫不想将關系鬧僵,畢竟以後同屬遼東,就想要從中說和。
只是公孫度看了他一眼,擺手道:“國讓不必多想,某還不至于那麽心胸狹隘,只是正好讓你們了解一下遼東軍并非只是倚仗衣甲器械之利,那些東西只是輔助,厲害的是人!”
田豫等人聞言眼睛不由一亮,他們都聽出了話裏的深意。嚴綱等人迅速退到一邊。
得了公孫度吩咐,張飛所布龜甲陣立即動了起來,只見龜甲陣上陡然閃過一片片刀光,在陽光的映照下,刺得人眼睛都差點兒睜不開。這還不止,在田豫等人眼中,刀光過後,一杆杆長槍飛刺,相信若是有人在側,早已被刺了好幾個窟窿……
龜甲陣的威力,讓田豫等人看得可謂是心驚膽顫,他們可以想象,若是方才他們攻陣的時候來上這麽一出,他們還……真就會被擊潰!甚至連還手之力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