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蟻尚且貪生!
在成為漢民以來的十多年裏,慕容塌雖然心中總有叛逆的因子在散發,但也學到了這句話。不過即便沒有學過,只要不傻,都會選擇活下去。
當慕容塌被親兵帶走,前往遼東某處礦場,抑或是某處修建道路的地方。屋內的公孫度父子二人都保持了沉默,落針可聞。
不同的是,公孫度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公孫毅則時不時的看兩眼公孫度,然後見其正在喝茶,又低頭思索起來,如此反複。
殊不知,公孫度卻一直都保留有三分注意力在他身上,将他的一舉一動看了個真真切切。(不要問如何做到的,有的人視野開闊,眼睛能看到以腦袋為圓心,周圍超過一百八十度的範圍,真是達到兩百四十度。)
時間靜靜地溜走,感覺不大會兒功夫,盞茶時間就過去了。
公孫度心底笑了笑:心性仍有待提高,不過現在也不錯了,想要再次提高,恐怕只能有足夠的經歷才能辦到了。
“咳咳~”
輕咳兩聲,公孫度說道:“有什麽話想說就說。”
公孫毅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就恢複了,然後說道:“父親這麽做是有什麽意圖嗎?”
沒有質疑,反而去深思其中的意圖,不錯!
公孫度嘴角泛起笑意,點點頭,決定好好給公孫毅上一堂課,道:“你覺得殺了他,會有什麽用處?留下他又會有什麽用處?”
“額?”公孫毅遲疑了一下,道,“殺了他,可以震懾其他任何有其他想法之人。留下他……”
公孫毅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但看到公孫度鼓勵的眼神,想了想,試探似的說道:“收攏人心?”
“不錯!”公孫度欣慰的笑了。
公孫毅卻疑惑道:“可是,父親你不是說過這些人野性難馴,要想徹底同化他們必須以鐵血手腕才行嗎?”
公孫度搖頭笑道:“此一時,彼一時。”
頓了頓,繼續引導似的說道:“當初遼東實力并不算太強大,只能勉強以地利自保,只是因為他們的生活艱難,沒有我們漢民的舒坦,才選擇加入遼東,如此,未免喧賓奪主,必須要以鐵血手腕進行震懾,若不然,像慕容塌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等到現在才發生。”
“再則,過猶不及!如今遼東已經足夠的強大,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鮮卑恐怕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此時,已經不需要鐵血震懾,反而需要的是懷柔,讓他們感受到我們是一家人的溫暖,徹底同化。”
“可是他們又怎麽會知道和理解到這些呢?”公孫毅滿是疑惑的問道。此話不無道理,并非胡言,哪怕公孫度建了不少學堂,但是相對整個遼東而言,數量還是太少,而且觀念以及家庭生活的困難,還是讓很多人沒能享受到學習的機會。
絕大多數人重視的,就是活下去,而不會去關注這些,這就導致消息很難傳遞出去。
“你忘了慕容塌叛亂的事情是如何被發現的了?”公孫度意有所指的說道。
“喬楊樓?”公孫毅恍然大悟,但接着又道,“這應該怎麽做?”
控制輿論這東西,算是一個具有劃時代的操作。公孫毅不懂也正常,所以公孫度并未覺得公孫毅是能力不足,反而細細的解釋了起來。
“這東西其實是……”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公孫毅感覺自己有變成話痨的趨勢的時候,公孫毅才終于有所領悟。
末了,公孫度重新倒上茶水喝了口,潤了潤嗓子,複又說道:“剛才為父給慕容塌一個選擇,現在也給你一個選擇。”
公孫毅調整了一下心緒,作側耳傾聽狀。
公孫度笑了笑,并未立即說起此事,而是對眼下的局勢進行分析。
“眼下洛陽将亂,所以為父才會尋機回返遼東。這是并非偶然,而是一場,即将席卷整個大漢的動亂。”
“屆時,即便遼東偏安一隅,也将會受到波及……”
公孫度深知這次大亂,不會突然全面爆發,也不會很快結束,很可能會延綿十數年,甚至和原本的歷史一樣是數十年。為此他需要作出準備,畢竟他已年近四十,即便能活到七八十,也無法走過這數十年的動亂。唯有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才不會浪費他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業,才不會走上歷史的老路。
是以,待公孫毅稍作消化,繼續道:“如魏攸、徐榮等人,他們都有着極強的實力,值得我們去信任,但是有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他們終究是外人。一旦為父年老力衰,甚至身死,再有強敵環伺,難保不會有心生他念,偌大的基業,毀于一旦。”
“你作為長子,這些責任是無法推卻,待為父老去,就需要你為你的母親、弟弟,妹妹撐起一片天。”
“但從目前來看,你還差得遠,至少還無法得到所有人的承認。”
公孫毅聽到這裏感到十分慚愧,在過去的近四年裏,他已經十分努力的去做了,但終歸受限與年紀太小,經驗不夠豐富,眼界也不夠開闊等各方面的問題,導致很多事情都無法進行合理的處理,最後只能由公孫度遠程進行處理,稍小一些的,則是魏攸提出合理的建議,由他同意後執行。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去東萊!”
“第二,去這裏。”
公孫度說完,拿出一副地圖,将其放到屋內的一張桌子上,将其指給公孫毅。待其清楚後,公孫度又道:“這兩個選擇,各有優劣,就看你怎麽選了。”
公孫毅沉默了一下,問道:“東萊?是沓津對面,青州的那個東萊郡嗎?”
“沒錯!”公孫度惜字如金,只是吐出這樣兩個字就沒了下文,讓想要趁機了解一些信息的公孫毅眼裏有些失望。
公孫度卻眼底含笑,想道:好家夥,竟然懂得旁敲側擊了!不過,你還嫩了點兒。
想畢,公孫度似乎也覺得一點提示不給也不太妥,于是又道:“東萊,其實已經完全掌握在為父手中。”
“而這裏,他們有着豐富的銀礦,他是為父下一個計劃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東萊的事情,公孫毅完全不知情,所以有些愣,同時也更覺自家父親高深莫測,竟不知不覺的就将東萊掌控到手中,真是……可怕!
十分重要的計劃?
公孫毅想到那裏位于海外,卻又離得不遠,就有些猶豫了。
到底選哪個呢?
公孫度思慮良久,方才說道:“父親,可否容孩兒多思慮一番。”
公孫度也知道這個選擇是困難的,所以也沒有逼迫的意思,但為人主者,行事必須果決,是以,說道:“可以,但今夜子時之前,必須做出決斷。因為你要知道,有些時候,戰機稍縱即逝,一步差了,就有可能步步差。”
“是,父親!”
公孫毅欣喜的應道:“那孩兒先告退了。”
“嗯,去吧!”公孫度也不在意,揮手示意其離開。然後便低頭處理起了這次叛亂剩下的一些事情,主要便是叛亂士兵的處理,還有他們家人的處理,最重要的是其中那些參與叛亂的軍中士兵。雖然他們都是普通士兵,但是影響極壞,尤其是軍中的将領未能及時發現問題,這可是大問題。
另一邊,公孫毅出了房間之後,略作沉思,便悄悄出了府邸,向城內某處府宅趕了過去,與其府宅的主人商議許久,在夜幕都已落下許久之後才又回到了府裏。
随後,公孫毅便找到公孫度,做出了他的選擇。
“你确定?”公孫度面無表情的問道。
“确定!”公孫毅堅定回道。
公孫度點點頭,又搖搖頭,在公孫毅變得有些忐忑的目光下,說道:“既然你選擇去東萊,那你就要知道東萊不比遼東,他仍屬與青州,屬于朝廷管轄,一定要謹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暴露,至少要拖到三年後。”
三年後,其實也就是192年。
“你去了之後,只能在幕後,但為父會交代,所有事情都會以你為主。”公孫度長出一口氣,最後又說了這麽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是,父親,孩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公孫毅的目光再次變得堅定。
公孫度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你就去準備吧!趁還有時間,多陪陪你母親,此去,再見或許就是三年後了。”
說完,公孫度想到之前接到的消息,又道:“如果你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如果合适,為父也不會反對。”
“真的?”公孫毅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呼道。
“真的。”公孫度點頭,“但是,如果為父覺得不合适,那就不行。”
“額~”
公孫毅有些失望,但還是趕緊說道:“孩兒希望能帶兩個人一道過去。”
“說說看!”公孫度随意應着。
“公與和子義。”
公孫度看着公孫毅沒有說話,只是想着:怎麽就看上這兩個了?
公與,沮授,沮公與!
子義,黃敘,黃子義!
一文一武,倒也算是搭配得當。
公孫度思慮再三,同意道:“好!”
“對了。”突的,公孫度想起一個有趣的事情,道,“去了之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子義。”
公孫毅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應道:“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