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铮铮铮……铮……
悠揚的琴聲,在清靈的小院響起,并帶着陣陣誘人的意味向四面八方傳遞開去。
咯吱~
院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琴聲,令冒着嚴寒而來的飛鳥感到陣陣遺憾,猛的一蹬,展翅高飛而去。
彈琴的是位二八年華的美貌女子,看她頭上紮起的發髻,便明白已經嫁做他人婦,令人不免有些遺憾,可她那眉心未散的花紋,卻又顯得極為詭異。擡頭望去,擡頭望去,一位中年婦人正款款而來,女子慌忙起身上前,恭敬的翠聲問好——
“母親!”
中年婦人面色和熙,點點頭,拉過女子的纖手,輕輕拍了拍,低聲道:“昭姬,天冷了就不要在屋外彈奏了。”
被稱作“昭姬”的女子面色微微一暗,應道:“是,母親。”
中年婦人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實際上,她早就來到院門外了,只是受到琴聲的吸引,并未第一時間将其打斷罷了。只是随着琴聲的漸漸遞進,在其心底一股叫做嫉妒的怒火不斷的壯大,最後直接暴力推門,打斷了琴聲。
不過,嘴上卻假惺惺的說道:“昭姬,你也不要怪為娘,仲道就是在這個冬天走的,為娘實在不想你也步了他的後塵。”
言語中已經能确定,所謂的昭姬,就是蔡琰,蔡昭姬,仲道就是衛仲道。
不過這貨已經挂了?
是的,已經挂了!
蔡琰聞言面色越發的晦暗,低低的回道:“是,母親!”
“好了,你自己注意吧!”中年婦人見蔡琰低眉順目的樣子,沒有來時的歡快與憤怒,說了句,就直接起身離開。
婦人離開後,蔡琰坐在小亭之中默默的注視着面前的琴弦,眼裏滿是哀傷。
得益于蔡邕的寵愛,蔡琰自小便博學多才,無論是在經學,還是在樂府詩歌、琴弦樂器等,都有着不俗的造詣,可謂是繼承了蔡邕的衣缽,為世人所稱道,就連袁紹、曹操等人都是羨慕不已。
饒是如此,卻也無法阻攔被嫁給病秧子衛仲道。
起因乃是蔡邕早年曾受衛家大恩,入朝之後,又屢為奸人陷害,卻又被衛家在暗中照顧,一時激動之下,就許下了聯姻的諾言。
之後,衛仲道病痨鬼的名頭雖然蔡邕也知曉得一清二楚,但是他這樣的人對自身的品行是極為重視的,甚至應該說重視到了病态的地步,要不然明知前面有坑,還要把自己的女兒推進去,那不是腦子有坑嗎?要真是,那蔡邕也無法成為一代大家。
蔡琰對此也想過抗争,但最後都沒有付出行動,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武則天,更多的還是林黛玉。
只是,出乎蔡琰預料的是,她這個夫君比她想象中的糟糕還要糟糕。基本的迎親都沒有辦法,只是在拜堂的時候為了照顧蔡邕的名聲,勉強為之,其後便一直卧病在床,連……
“哎~”
蔡琰幽幽一嘆,面色複雜的收起蔡邕留給她的古琴,緩步回到了屋內。
另一邊,從蔡琰小院離開的婦人幾經折轉,來到了這片碩大的府邸中間最大那座院子。
“反了!”
婦人一改與蔡琰見面時的親切,面上滿是怒火,沖進屋內,就喊了起來:“真的是反了天了,這小妮子以為進了衛家的門,成了少夫人就不把老娘這個老夫人看在眼裏了。”
屋內的男人被吓了一跳,眼底閃過一絲火熱,皺眉道:“不會吧!不管怎麽說她也是蔡邕之女,孝悌之道不至于不懂吧?”
“老不死的!”
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兇光,惡狠狠的盯着男人道:“你在打什麽注意別以為老娘不知道,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趕明兒,你就讓人給老娘把這個狐……她趕出去!要不然,別怪老娘不客氣,把你這老家夥惦記自家兒媳的醜事宣揚出去。”
“你……”
男人氣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兒子不能人道,這十多年能活下來,靠的全是衛家深厚的家底在支持,要不然,換個尋常人家,早埋入深山不知道多少年了。加上婦人常年的欺壓,以及如今逐漸年華逝去,對于蔡琰這個美貌而又孝順的兒媳,男人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些邪惡的念頭。
衛仲道的死,其實說起來與這也不無關系。
沒辦法,衛仲道和蔡琰成親已經有了兩三年時間,男人心底的那團火啊,就像星星之火的那個火,不可抑制的增長。為此,曾做出偷窺的舉動,但恰好被婦人抓到,二人大吵了一架。也正是因此,男人每次在婦人面前都沒法充滿底氣的說話,同樣的,也讓婦人的脾氣日漸火爆,只是礙于衛仲道,才沒有真正鬧翻,也沒有說出去。
只是這東西啊,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
今年第一場大雪的時候,婦人心情大好之下,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在衛仲道面前說漏了嘴,這下好了,衛仲道受不了這個刺激,直接一命嗚呼了!
男人到底是衛仲道的父親,對此也是愧疚不已。但随着幾個月時間的過去,男人心底的愧疚也漸漸散去,或者說,蔡琰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引得男人心底的浴火又再次升騰而起,壓過了那個叫做“愧疚”的情緒。
這一切,都沒有瞞過心中悲傷、嫉妒、羞憤齊聚于胸的婦人,因此,今日她特意去看望了已經被趕到邊緣居住的蔡琰。
原本她還有讓蔡琰體面離開的想法,但嫉妒這個東西不得不說确實是個好東西,在聽了美妙的樂曲之後,讓她近乎失去了理智,假惺惺的安慰了一番,就回來對男人開始施壓,而且一出手就是殺招,抓着男人的死穴狠狠的打。
“你什麽你?”
婦人開始撒潑——
“怎麽,你想殺人滅口嗎?你來呀!你來呀!有本事你就來呀!”
“只要你敢這麽做,老娘敢保證明天你的醜事就能傳遍全郡!”
啪~
男人氣急,一巴掌扇到了婦人臉上。
婦人只是一愣,立馬加大撒潑的力度,在地上胡攪蠻纏起來,口中還不停的嚷嚷道:“老不死的要殺人滅口了啊!老家夥要殺人滅口了,快來人啊~”
人自然是沒有,這夫妻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早就把周圍的人趕得遠遠的了。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啊!
最後,在蔡琰的驚愕之下,她就被掃地出門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雪地裏顯得分外可憐。原本她至少有個陪嫁丫鬟陪着的,但天性善良的他,在得知了衛仲道的情況之後,就直接讓原本的貼身丫鬟離開了。對此,心中有愧的蔡邕也同意了下來,雖然于禮不合,但他的老臉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當然,這未嘗不是婦人心底不滿的原因之一。
連個陪嫁丫鬟都舍不得,什麽人嘛是吧!
“竟已走到如此境地了嗎?”
蔡琰驚愕過後,就是滿臉的悲傷,怔怔的看着被仍在雪地裏的衣服、書卷等雜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噠噠噠~
一陣并不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恰到好處的驚醒了蔡琰。
轉頭望去,只見一行數十人身着皮甲,腰挎鋼刀,龍行虎步而來,哦,同來的還有一輛看似簡樸的馬車。
不過蔡琰不會這麽想就是了,身子一驚,趕緊躲到牆根下。雖父親走過許多州郡,又目睹過黃巾之亂的她,可是知道這個世道并沒有想象中的美好,尤其是她孤身一人的情況下。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人直奔她所在而來,齊齊在身前丈餘外停下。
“我等受主公之命前來迎接小姐,還請小姐上車!”
蔡琰驚慌不已,低頭不言,看都不敢看來人。
然而,聲音卻再一次響起,話語沒有絲毫變化。這讓蔡琰明白,想躲是不可能的,微微擡頭道:“諸位壯士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
來人怔了怔,或許也是有些不确定了,試探似的問道:“敢問小姐可是海內名士蔡邕,蔡大家之女——蔡琰、蔡昭姬?”
蔡琰身子一顫,吶吶道:“小女子便是!”
“如此,請小姐上車!”
“這……”
雖然确定而來來人是認識自己的,但蔡琰心中的驚惶卻絲毫不減,回過神就不停的搖頭。
“我家主公對小姐的情況早有所料,是以在半年前便命我等在此等候,為的今天,希望小姐看在我家主公的一片誠心上能上車随我等前往洛陽。”
蔡琰心中的慌亂漸漸平複下來,随即她就想明白了,此時她被衛家掃地出門,遇上這些人,只能是任人宰割,與其最後被迫上車,還不如在對方恭敬的請求下上車,免遭不堪。而且,洛陽?
要是真到了洛陽,那……
蔡琰想得很多,也美好,但她着實想多了。
一路平安,但并不順利的抵達洛陽,讓蔡琰明白這些人對她的恭敬并非只是表面,而是真的恭敬,這讓她對于這些人口中的“主公”,多了許多好奇。這一路上,她可是見識過這數十人的實力,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能有這樣的手下,他的“主公”會是什麽樣呢?
随着馬車進入洛陽,進到某座府邸,蔡琰心底的好奇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