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Chapter.倘若稱之為愛①

Chapter.158 倘若稱之為愛①

意識于一片黑沉之中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便仿佛在這片沒有意識的黑暗之中誕生一般,像是第一次,又像是經歷了千千萬萬次。

當他開始意識到“自我”以及有關的一切的那一瞬間,映入眼簾,目所能及之處就由具象的事物取代了黑暗,就好像那些事物本就存在于那些地方,只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所以不存在在視野中,而一旦他“意識到”,代表着“無”的黑暗也就瞬間被取代了。

他此刻坐在柔軟的椅子上,隔着一張色系和邊角都十分柔和,令人放松的原木桌,對面坐着一名有些眼熟的,有着深深黑眼圈的男性,男性的身後是大片的木質地板,保養得宜的綠植盆栽,以及色彩鮮豔又不失舒适的小書架,和一個巨大的沙盤。

熟悉又陌生的擺設,以及面前有些眼熟,但分明不相識的男性令剛剛恢複意識的迪克想要選擇沉默以靜觀其變。

然而,“他”卻開口了,柔和的嗓音和令人不自覺放松心神的語調都讓他感到近乎一陣憐愛的熟悉:“海登先生,我想您已經治療到不需要再次光顧的程度了。”

“雖然沒能領受萊克特先生的本事,但這一次的治療令我很愉快。假以時日,你一定也能成為一位出色的精神醫生。至少我是如此期待着的,斯坦小姐。”面前被稱呼為“海登先生”的男性站起身,對着“他”行了一個脫帽禮,然後将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然而迪克卻分明“看”到面前的病歷資料上面顯示,這位海登先生患有解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也就是俗稱的多重人格。

眼前的只是海登先生的副人格,這說明這名病患并沒有被成功治愈,為什麽阿麗亞娜卻要說謊欺騙對方?

沒錯,迪克已經從對方的稱呼,自己的視角,以及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肢體動作意識到了自己再一次“進入”了阿麗亞娜的意識。

從病歷上熟悉的用阿麗亞娜的字跡填寫的日期來看,現在應該是阿麗亞娜的大學時期,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來到了這個時期的阿麗亞娜的意識中還是他僅僅只是在觀看阿麗亞娜的記憶。

總算離開了,我已經盡力了,如果他還要回來的話,那麽即便是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了吧。

一個聲音悄然滑入迪克的意識中,他已經能夠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阿麗亞娜此刻的心聲。

阿麗亞娜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一縷調皮的紅發輕輕劃過她的肩膀垂到眼前,她擡手将發絲別到耳後,然後整理桌面上的資料。

就在迪克震驚地透過阿麗亞娜的眼睛看到她曾經在病歷上清楚地寫着經過漢尼拔·萊克特治療的海登先生的解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中的解離人格數量由原來的四個銳減到了一個,但是主人格卻出現了極為強烈的——食/人/欲。

“主人格宣稱是他‘食用’了其他人格”是其中一句病情描述。

“你應該清楚就算你放他離開,他也不會知道你實際上救了他,更不會因此感激你?”一個迪克聽來同樣耳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阿麗亞娜整理資料的手微微一頓,接着又仿佛那個停頓從未存在一樣,将有些厚度的病歷資料在原木桌上輕輕磕了磕,碼整齊,然後将資料夾入書脊上寫有編號的文件夾裏:“我已經給他下過暗示了,只要他不再接受您的‘治療’,主人格永遠都不會蘇醒。”

“我不是在救他,”阿麗亞娜将文件夾夾在胳膊和腰之間,朝着站在那裏的漢尼拔·萊克特走了過去,“我是在救其他人。”

漢尼拔·萊克特聞言饒有興致地笑了:“也包括我?”

阿麗亞娜看了他一眼,然後與他擦肩而過,推開了他身旁半掩着的門,門後是許許多多林立的書架,和編好號的文件夾:“嗯。”

迪克從面前櫃式書架的玻璃櫃門上看到漢尼拔·萊克特面上的笑容似乎擴大了:“你總會知道,有些人不需要拯救,而有些人——”

“不值得你去救。”

“不求回報,沒有目的的善意是很可怕的,因為那是神的權力。”

“無論做什麽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不是別人,就會是你自己。”

阿麗亞娜并沒有回應漢尼拔·萊克特說的那些話,但是接下來的幾段記憶中發生的事情開始令迪克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終于明白海登先生為什麽看上去令他覺得眼熟了,因為他正是“巨人捏橡皮泥案”的受害者!

而接下來幾段并不連續的記憶裏面,他見到的,阿麗亞娜告知他們療程已經結束的人,性別和年齡上沒有任何的共同點,但幾乎都跟海登先生一樣是“巨人捏橡皮泥案”的死者!

但他們并不在阿麗亞娜報案的警局卷宗當中。

為什麽?為什麽漢尼拔·萊克特要說阿麗亞娜讓這些或确實治療結束或治療實際上并沒有完全的病人離開診所是在救他們?阿麗亞娜最後又為什麽要把他們殺死?

就在迪克心頭被莫大的疑雲籠罩的時候,并不連續的,向不同的病患宣布他們治療結束的記憶戛然而止于一封郵件和一封請柬。

那封郵件的發送者署名為“斯潘塞·瑞德”,迪克在阿麗亞娜的腦海中透過她的眼睛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些恍然地意識到這個時候小博士還在哥譚大學做交換生。

“我不是來道歉的。”在看到這個開頭句的時候,迪克一瞬間有些感慨,原來之前小博士說他已經比以前擅長道歉了是大實話。

“如果你還是堅持要跟費萊徹·希爾那個混蛋維持表面的,毫無感情的,可笑的,沒有絲毫現代精神的婚約,那麽我絕不道歉。

你明明知道欺辱我的那群人實際上的領頭人是他!

在我的心中,你一直都很勇敢,最起碼比只知道抱頭躲閃的我要勇敢的多,所以你為什麽不願意做哪怕一次嘗試?

告訴你喜歡的那個人(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你的心意!

如果他回應了你,你就會跟費萊徹·希爾解除毀約的,對吧?

哪怕他拒絕了你,那也沒有關系,我會負責安慰失戀的你。

如果你願意這麽做,那麽我們的友誼一定能長久。

你願意的,對吧?

你知道我後天就要離開哥譚了,在那之前我會等你的好消息。”

雖然沒有鏡子,視線範圍內也沒有能夠反射的玻璃,但是意識完全跟阿麗亞娜相連的迪克還是感覺到阿麗亞娜牽起了嘴角。

連想和好都那麽別扭——阿麗亞娜的心聲傳來的同時,迪克看到阿麗亞娜用手指緩緩敲出一行字,回複了小博士的郵件。

“我不是來原諒你的,但你說得很對,所以我不生氣了。”

阿麗亞娜跟朋友聊天所展現出來的活潑俏皮令迪克止不住地泛起一陣柔情,如果他此刻能夠自由使用身體的話,那麽他大概已經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揚,把阿麗亞娜抱到懷裏狠狠親一口。

報複性的開頭語以及模棱兩可的回答一定令對面收到郵件的小博士抓心撓肺,否則不會立刻救傳過來一封寫滿了“你同意了是嗎?”之類的仿佛騷擾郵件一般的回信。

但這一次,有些蔫兒壞的阿麗亞娜笑眯眯地關掉了手機屏幕——她這是準備任由小博士着急,不打算繼續回複郵件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看看阿麗亞娜此刻的表情,感受着阿麗亞娜笑得眼睛微眯的面部表情,心頭瘋狂發癢的迪克不無遺憾地想。

接着,阿麗亞娜的視線落到了桌面上的那封撒着金粉的請柬上。

請柬發起人的署名為:費萊徹·希爾。

迪克想到在警局的卷宗裏看到的,這個名字的主人所做過的事情,他就難以抑制地從心裏燃起一股怒火和——冰冷的殺意。

然而或許是因為他現在“寄宿”在阿麗亞娜的腦海中,受到她大腦的控制制約,所以實際上他的那種怒火和殺意都要打折扣。

阿麗亞娜将那封請柬拿了起來,撕開火漆,取出了裏面的請柬。

那是一封派對酒會邀約,派對酒會的開始時間是明天晚上七點,那天是費萊徹·希爾的生日,同時也是為了慶祝他成功簽下紐約的大單子,徹底掌握希爾家在紐約的生意,所以是一個幾乎沒有門檻的派對酒會——只要有受到費萊徹·希爾邀請的人的引薦(單人引薦人數不限),并且願意對費萊徹·希爾表示祝願的人,都能夠參加。

在看到那封請柬內容,了解了派對性質的電光火石間,迪克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巨人捏橡皮泥案”的死者無論是年齡,性別,甚至是社會地位都不一樣。

有什麽能讓這些幾乎沒有共通點的人聚集在一起?答案就是這樣無差別邀約性質的派對!這樣的派對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會有請柬,就算有請柬也早就扔掉了,所以無論是蝙蝠俠,紅羅賓,警方還是BAU,都沒有調查出這些人之間的交集!

如果他的推斷沒有錯誤的話,那麽這個派對就是——

迪克幾乎是在阿麗亞娜的腦海中嘶吼起來,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希望她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別去!求求你別去!

然而奇跡并沒有發生,或許這真的只是阿麗亞娜的回憶。

她猶豫了一下,再次指紋解鎖了手機,看了一眼小博士發給她的那封郵件,然後把請柬扔到一邊,手機扣在桌面上。

她拉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從最裏面翻出了一個相框,相框的裏面有一張照片,迪克在看到照片的時候微微一愣。

那是他大學時參加聯校辯論賽獲得最佳三辯時的照片,可他甚至不記得什麽時候照過這張照片——照片裏他笑容燦爛地朝着鏡頭揮手,另一條胳膊還挎着別校最佳二辯手的肩膀。

但這個鏡頭是那樣地鐘愛他,燈光,鮮花,其他歡笑喝彩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他燦爛笑容的陪襯,無論多少事物出現在這個鏡頭內,看到的人都能第一眼認出他才是這張照片的主角。

也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拍下這張照片的人借着喧鬧人群的隐藏,卻悄然在無聲的鏡頭中流露的,心間洶湧而隐晦的情感。

阿麗亞娜伸出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的他,像是害怕會驚擾到照片裏的人一般,最後,她拿過手機,找到了費萊徹·希爾的名字。

在腦海中迪克無聲卻又不懈的嘶喊中,她打下了一行字。

“我會赴約。”她将郵件寄送給了費萊徹·希爾。

如果迪克此刻真的有實體,可能已經喊破了聲帶。

但奇跡并沒有發生。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