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四五天時間過去。
西蓋馬、高顯二城的遷移已經全部完成,公孫度在留下魏攸穩定民心,柳毅率三千人馬鎮壓襄平之後,就帶着陽儀等一衆親兵急急忙忙趕往了候城。
遷移雖然完成,但與原計劃卻是略有不同。
自收降胡梓,公孫度治下便有了八萬多戶,共計三十餘萬人口。其中原高句麗人,約有十萬。本應有三萬分散高句骊等城,剩下的居于襄平。
檀石槐的鮮卑大軍突然亂入,就打亂了公孫度的計劃。若是繼續遷往候城,不說會不會碰上鮮卑騎兵,就說候城處在玄菟郡最西側,是最貼近鮮卑草原的城池,一旦戰起,必然首先被攻。以鮮卑大軍的實力,候城守住的幾率極低,若是繼續遷徙過去,不異于将其推入火坑。
是以,候城除了遷移走了數千人,便沒有人填補。
方今候城除了三萬百姓,尚有四千軍士,由徐榮親自鎮守此處,只不過其中有兩千都是新進招募,訓練不過數天,難以派上什麽大用場。
遼陽亦是差不多,只是人口稍多,仍有近五萬,人馬三千,同樣有一半是新進招募,訓練日短,由塗易坐鎮此城。
遼隊作為公孫度先前的老巢,又緊鄰昌黎,一旦昌黎被拿下,很可能會東進遼東,是以軍士不少,共計五千,而且其中僅有兩千乃是新進招募,由焦路坐鎮此城。看似此城實力比之以前降低了許多,但尚有數百水軍不說,更有五萬人口,其中屯田兵不少,又平素裏每旬都有訓練。所以不僅新招的士兵實力比其他各城的新兵都要強不說,一旦又必要,還能招募數千,乃至上萬有底子的新兵。
這倒不是公孫度的偏愛,一來,遼隊原本就是公孫度的老巢,自然需要重兵守禦;二來,一旦無法抵禦鮮卑之鋒芒,遼隊的水軍或許将是他唯一的退路。
何解?
鮮卑馬戰堪居此時的天下第一,無人可搦其鋒芒!攻城,看徐榮、柳毅等人就明白了,若是不善攻城,他們何至于此!所以,不論他攻城能力有多高,能破城就行了。可唯獨一樣,草原是沒有的,那就是——水軍!
所以,一旦擋不住鮮卑的鋒芒,公孫度就會帶着遼隊的百姓從水路撤走。這讓他頗是慶幸年初南下尋到了蔣毅等人,又經過大約半年的時間,造出了不少的船只。雖然現在的船只數量不足以運載遼隊的所有人,但是自數天以前公孫度下令加快造船之後,船只的數量在極速增多。
尋常船只不同于戰艦,制造起來非常的簡單。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造出足夠的船只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過,這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實際上,只要公孫度的一應謀劃不落空,勝算也是不低的。
新昌處在最內圍,加之原先空無一人,所以人口最少,僅有兩萬餘人,軍士也最少,僅有兩千,其中一千還是僅僅訓練了數天的新兵,由陳田暫時鎮守。
陳田,就是去年公孫度收服的土匪頭領陳愣子。按說此人沒有鎮守一城的能耐,奈何公孫度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只有陳田尚可堪一用。
高句骊城因為張纮的離去無人鎮守,公孫度只好留胡梓在此修建甕城,以及統帥五千精兵與五千新兵守禦城池。又因為該城人口衆多,足有十萬人,公孫度又派糜竺前來協助。
高句骊有如此多軍士,兼有支援候城的職責。
然而,公孫度得徐榮消息,鮮卑游騎不時出現在候城周圍十餘裏,恐鮮卑将要攻城。于是公孫度疾往候城,于途中又得胡梓禀報,高句骊城左近出現鮮卑游騎,為防萬一,請公孫度派人鎮守。
公孫度手下已無可用之人,最後只好将陽儀派了過去,而他獨自帶領親兵前往候城。
陽儀臨行前,垂涎欲泣道:“主公,此鮮卑欲亡我漢家兒郎,屬下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今不能護衛主公左右,還請主公多加保重!”
卻是陽儀知道自己的能耐不足以統領大軍,鎮守高句麗,惟願能護衛公孫度左右。但陽儀卻也清楚公孫度手下無人可用,只能遣他前往高句骊。因此,便以此言便是告知其決心,哪怕智謀不足,也會與鮮卑決一死戰,絕不退縮。
公孫度及至候城,陽儀的話卻依舊在耳邊回蕩,令他對鮮卑的恨也越發的高昂,深切!
徐榮見到公孫度的時候,就發現其眼中滿是血紅,妖異得很!
“大人……”
公孫度制止道:“某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某沒有事,只是心中恨不能殺盡鮮卑狗賊!”
這是有多大的恨啊!
徐榮忍不住心中想到。只是接着他心中也是一股濃烈的恨意升起,瞬間便将其淹沒。
“你可知!”
公孫度擡頭望向西北,聲音滿是嘶啞:“此次檀石槐遣十餘萬大軍南下,為的便是奪取我大漢邊郡城池,恫吓朝廷,兼且建立帝國。”
“什麽?”
饒是以徐榮的鎮靜,也忍不住驚呼出聲。實在是這個消息太過出人意料,太過令人驚詫莫名!
與鮮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也曾在鮮卑的兵鋒下苦苦掙紮,最後城破不得不逃亡!
但那時,鮮卑不過數千人罷了,現在十多萬大軍侵邊,那……
徐榮忍不住汗如雨下,驚惶莫名。
啪~
徐榮驀地一定,卻是公孫度撫上了他左肩。
“大丈夫何懼死矣?”
“況我大漢邊郡百姓上百萬,鮮卑僅有十多萬人殺來,何懼哉?”
“就算他鮮卑騎兵實力強大,難道十多人打一個也不成嗎?就算不能是不成,我們也要啃下他幾口肉,喝下他幾口血!總能殺死他一二!”
徐榮聽得心神搖曳,胸中升起一片豪情,還有一抹狠辣!
“屬下願從大人令,哪怕是死也要殺得鮮卑膽寒!”
“哈哈哈,好入城!”
公孫度長聲一笑,又拍了拍徐榮的肩膀說道。
“是,大人。”
公孫度頭前入城,卻不知因為方才的對話,令跟在身後的徐榮心中有了決斷:若是這次不死,榮拜你為主又何妨!
入城之後,公孫度沒有去縣令府,而是直接去往軍營,打算就在軍營住下了。
“大人,這……”
“無妨,住這裏更方便。”公孫度擺手道,“對了,說說現在是什麽情況?”
徐榮沒有再勸,回道:“大人,自數日前屬下到得此地,便名探騎監察方圓百裏。但第一天就探騎就損失慘重,其後便在每日巳時、未時前後有約莫百餘鮮卑游騎在四周出現,似是在探測我候城虛實。”
公孫度眉頭一皺,道:“看來他們應該只是前哨,大軍尚未到來。”
頓了頓,又道:“可有擒的一兩人,問得鮮卑大軍幾時會到?”
徐榮一臉遺憾的說道:“屬下也曾親自出城追捕鮮卑游騎,奈何這些人滑溜得很,每次還沒有靠近,他們就掉頭跑了。”
“嗯?”公孫度皺眉道:“每次?”
“是的,每次。”
難道這些人能未蔔先知不成?
公孫度自是不信的,可為何每次都能先一步逃走呢?要說是運氣,這絕對沒人信,一次兩次算是湊巧,或者是運氣,但是每次都這樣那絕對是有問題了。
還沒有等公孫度想出個所以然來,門外忽有人來報。
“報!”
“鮮卑殺來了!”
公孫度豁的起身,對徐榮道:“快走,去城門樓。”
“是,大人。”
軍營離西城門并不算遠,公孫度和徐榮很快就來到了城門樓上。只見不遠處正有一票大軍帶着滾滾的煙塵在迅速靠近。
不用公孫度吩咐,徐榮就已經指揮起了一應士兵做好守城的準備,滾石、檑木紛紛被搬了出來。
看着迅速殺來的鮮卑大軍,公孫度心情很是沉重。突的,卻是看到鮮卑大軍頭頂上百丈高處,有幾個黑點也在靠近,似是在為鮮卑大軍保駕護航一般。
“鷹?”
公孫度有些明白徐榮為何抓不到人,審問消息了。熬鷹,早先起于匈奴,用于偵查敵情,後來匈奴沒落,占據草原的鮮卑又把這項手藝發揚光大了,将其作為追蹤、偵查,還有簡單的通訊。
之所以是簡單的通訊,卻是大多數人不通文字,寫信什麽的,不存在,就只能通過鷹的一些叫聲、動作來進行傳訊,而鷹自是不可能說人話,也懂不了太多的東西,自然就只能是簡單的通訊了。
不多時,鮮卑騎兵停在了距城三裏外。公孫度估摸了一下人數,暗暗松了口氣:還好,只有三千人,還有一戰之力。
徐榮卻突然來到身旁說道:“大人,恐怕這只是鮮卑的先鋒大軍,要不然,肯定是其餘大軍繞過候城,直奔高句骊去了。”
公孫度聞言不由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