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二天蘇安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亮,寧清埋首在柔軟的枕頭裏,睡得正香。

他的嘴唇還是有些白,好在臉頰比起之前有了些許血色。

蘇安沒有打擾他,悄悄起身,往外走去。她洗漱過後,随便吃了點東西,卻發現宮中空無一人,到處找了一陣,在皇宮正中心的露臺上找到了聚在一起聊天的同事們。

大家似乎興致很高,歡笑聲陣陣,見到蘇安也一起過來了,千面問她:“大佬好點了嗎?”

蘇安點了點頭,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洛水道:“大家好久沒見,都有點興奮,青空提議一起唱歌。”

青空調侃道:“有千面這樣的混跡江湖十多年的麥霸在,不唱歌取樂太可惜了。”千面橫他一眼,他們是認識多年的老同事了,她也不怯場,順帶拉他下水:“那你來奏樂。”

“奏樂就奏樂,”青空從自己的随身空間裏取出一管橫笛,身邊一個曾給熾焰鬼王做過樂師的同伴道:“我去叫長音來,他會彈箜篌。”

長音就是那個獨眼的樂師,這裏面還有一段故事,當天他們在逃出黑鐵城和蘇楠他們彙合之際,也是他及時發現了隊伍裏混有人皮鬼,及時預警,才讓其他人躲過偷襲。只有寇恂為了保護蘇楠受了點輕傷。

長音很快就過來了,還帶來了一把頗為精致的箜篌。

“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會彈箜篌?”千面忍不住吐槽道,“就挺離譜的。”

長音苦笑道:“我小時候被我媽當女孩子養大的,等我到青春期才知道男孩子沒幾個學這玩意的。”說起來他沒被殺掉,也多虧他會演奏箜篌。

話雖如此,他卻很愛惜自己的箜篌,小心翼翼地調了幾個音之後道:“你們要唱什麽?”

千面點了幾個時興的曲子,一陣悠揚的笛聲從青空的唇邊飛揚開來,接着箜篌的淩淩聲加入,後面又合上了琵琶的聲音和鼓聲,奏的是一首現代歌曲,千面醞釀了一下情緒,亮開嗓子開始唱歌。

她的聲線意外地清冽又纏綿,聲聲入耳,輕易能夠撥動人的心弦,和她這個人大大咧咧的形象極為不同,衆人都靜下心來聽她唱歌。

她唱得實在婉轉動聽,蘇安忍不住打着節拍,身體下意識随之晃動起來。

幾支曲子唱完以後,千面指着露臺中央的一個水池,有些遺憾道:“有歌有舞才好。可惜那些同事們都不在這裏。”

那些曾經擔任舞姬的同事第一批先送出去醫院治療了,沒有留下。

她指的地方是水池中央的一個石制圓形的千瓣蓮臺,由雕刻了一座座蓮花的柱子連接。這裏明顯是這座宮殿的主人用來欣賞舞蹈的,後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天空,此時初升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天邊一片金紅,好看極了。

蘇安脫口而出:“我來。”

千面轉而喜悅道:“好。”她示意長空等人奏樂,重又唱起一首流行的曲子。

蘇安赤着腳,踩着節奏,從柱子上奔上中央的千瓣蓮臺,身上的天衣在奔跑過程中從頭到腳漸變成為輕紗裹身的舞衣,手腕腳腕上挂上了一串串鈴铛,她跟随着鼓點随着樂曲起舞,随着肢體的擺動,鈴铛細密地晃動着,帶出一串清脆的聲響。

洛水驚喜道:“你們快看!”原來是植物系異能的能力者出手,漫天的花瓣從半空中開始掉落下來。

其他同事們都或坐或倚,或雙手抱臂,微笑着看着他們演出,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由自主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管事情有沒有終結,暫時的這一刻的小憩,他們分外珍惜。

一曲終結,蘇安的額頭上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眸裏也變得閃閃發亮。千面贊道:“跳的好,再來。”

她的餘光看見一道身影被音樂聲吸引了過來,慢慢走到了露臺邊的陰影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蓮臺中央那道婀娜多姿,翩若驚鴻的身影。

她福至心靈,對青空擠了擠眼睛,青空挑眉,手中的笛聲不停,奏起一首《癡情冢》,千面開口唱道:

“眼裏柔情都是你,愛裏落花水飄零。夢裏牽手都是你,命裏糾結無處醒……”

她本就極為擅長演唱那些撥動癡男怨女們心弦的曲子,這首哀怨的曲子經她之口唱出來,格外動人,已有不少人想到了自己,眼中漸漸湧出淚光。

“人前笑語花相映,人後哭泣有誰聽?偏生愛的都是你,誰錯誰對本無憑……”

千面和蘇安兩人平時都不算是嬌柔的女孩,沒想到一個唱起來歌婉轉動人,一個跳起舞柔弱無骨,尤其是蘇安,踏着舞步的她仿佛變換了一個靈魂,舞姿渾然天成婉若游龍,吐氣如蘭,神情極為投入,裙擺和飄帶在風中飄動,整個人沐浴在花雨中仿佛仙人莅臨。

曲子漸漸唱到高潮處,千面的聲音也高亢起來,蘇安的心裏仿佛有什麽情感奔湧而出,她的眼前閃過從遇鬼到現在的一幕幕景象,觸景生情,就在此時她和遠處的寧清目光碰到了,她微微一愣,千面的歌聲在耳邊回響:

“今生君恩還不盡,願有來生化春泥。雁過無痕風有情,生死兩忘江湖裏。”

一曲唱畢,千面笑嘻嘻地向寧清邀功道:“大佬,我們蘇隊是不是好看極了。”

蘇安鬧了個大紅臉,有些不好意思,她從小到大都是平凡到塵埃的那種姑娘,很少會這麽出風頭,她一面往回走一面将身上的天衣變回日常穿着。

寧清看了千面一眼,唇沿勾起:“好看極了。”

蘇安走到他面前,身後千面他們又繼續唱歌,歌聲悠揚,飄散到城中,吸引了許多餓鬼從自己家門口探出頭來偷看。

蘇安腼腆道:“你醒了?”

“嗯。”寧清道,“你都想起來了?”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但是蘇安卻聽明白了,她有些害羞地點點頭,看向正在歡聚在一起的同伴們:“我的看法從來沒有改變過,永遠只會把握當下。”

“很好。”寧清凝視了她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準備好了。”

準備啥?蘇安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但是對方卻淡然地帶開了話題:“明天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忙碌的一天,照顧傷員,和許多同伴一起給駐紮在宮殿裏的人做飯。深夜,蘇安帶着一身煙火味回到自己的住處,然後取出如意寶珠變出來一桶熱水,給自己洗了把澡。

洗完澡套上睡衣沒過多久,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蘇安正在納悶誰會這麽晚跑到皇宮深處,就看到一只手撩開了簾子,頭發濕漉漉的俊美少年帶着滿身深紅的月光從室外走了進來。

他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你洗過澡了?”打量了一下她的睡衣,對方問。

蘇安隐隐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她順嘴答應了一聲。

“既然這樣,”他的語氣平靜中透露着一絲說不出的味道,“早點睡覺吧。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明是很正常的對話,站在床沿的蘇安心中卻有一絲異樣。她停下擦頭發的動作,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還沒等她想明白,一雙手伸了過來,推了她一把。

蘇安在後腦勺挨到床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震驚的,“等一下……”

沒有等一下,一條腿已經跪上床墊的少年無視了她的所有反應,慢條斯理地取過她手中的如意寶珠:“給這間宮室按個隔音好點的門。”

蘇安:“!!!”

事實證明,別管外表如何,畢竟是做了無數世的男人,在沒有任何顧忌了以後,風格不可能有多委婉。

蘇安被早晨的太陽喚醒的時候,整個人依然處在懵逼狀态當中。

她這是……被睡了?!

門外傳來人聲:“這裏什麽時候多了一扇門?”蘇楠納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好像沒有鎖,”她推開門走了進來,“蘇安,你在裏面嗎?”

這座宮室的正中央就是巨大的床鋪,還沒清醒的蘇安和進來的蘇楠撞個正着。

蘇楠先是一愣,然後臉色變了,伸出手臂擋住了後面沒進來的人:“你們都往後退。”

蘇安終于反應過來,拉過被子裹住沒穿衣服的自己。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寧清淡然的聲音:“你們進去之前不知道要敲門嗎?”

門外傳來一陣詭異的沉默,寇恂萬年不變的聲線突然出現了一絲驚慌:“蘇楠,冷靜一下。”

一聲巨大的聲響,被如意寶珠變出來的門被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掉在蘇安的床前,裂成了兩半。

蘇楠怒吼道:“洋塘!你們的人就是這樣的?誘騙良家婦女?”

寧清的聲音從稍遠處傳來:“我們是合法夫妻。”

“什麽狗屁合法夫妻,老不死的家夥,”蘇楠顯然忍無可忍,終于爆發,“成天裝個嫩草,把自己僞裝得凄慘無比,騙取我妹妹的同情心,你不知道她是個戀愛腦嗎?”

外面有個年輕男性的聲音頗為幸災樂禍道:“寧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她是自願的。”寧清的聲音換了個位置。

這句話更加燃起了蘇楠的怒火:“我去你X的自願,她當然自願,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能不自願嗎?”

蘇安慌慌張張地抱着被子下床,撿起自己的天衣披起,天衣上身立馬衣衫整齊了。她蹑手蹑腳走到門邊張望,發現外面已經一片狼藉。

不得了,看來蘇楠是發了大脾氣了。

旁邊有人道:“看什麽熱鬧,趕緊去拉架啊。”

她扭頭一看,寇恂黑着臉,手臂上還打着石膏。他為了保護蘇楠被僞裝的人皮鬼所傷,如今還不能動武。

蘇楠一路追殺寧清,驚動了整個宮殿的人,大家紛紛出來看熱鬧,不少人都認識蘇楠,他們互相交頭接耳。

“發生什麽事了?蘇隊長一副殺寧小哥後快的樣子?”

“聽說是寧小哥把她妹妹睡了。”

聽到八卦的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寧小哥這麽勇的嗎?”

“哪裏勇了,”說話的是另一個知道內情的,“大佬這種實力長相,誰主動還真不好說。”

千面和洛水、天籁等人也在吃瓜之列,千面感慨道:“想不到蘇隊長是個妹控。”

天籁沉吟道,“難怪智庫被得罪成那樣也沒把銀月怎麽樣。”

千面驚道:“你是說智庫對蘇隊長?!”

天籁道:“這是沉淵分部人盡皆知的事情,”她補充了一句,“除了蘇隊長。”

一群側耳聽八卦的人頓時感覺對寇恂升起了無限同情。

鬧劇很快在寇恂的阻止下收場,寧清自然是不會對蘇楠動手,但是也沒被她揍到,這讓蘇楠看他無比礙眼。

寧情在蘇楠不友好的目光下,淡定地把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年輕僧人介紹給蘇安:“洋塘。”

蘇安感覺對方有些眼熟,對方露出一個微笑:“高旻寺。”

蘇安封塵許久的記憶開啓,驚呼道:“啊,是你。”

“是我,”洋塘回答,“我當時因為身體原因,應邀在沉淵市高旻寺休養。”他笑眯眯的看着蘇安,“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有分別心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們。我不一定要長着一張高原人的臉吧?”

多傑措曾經說過,他是寧清的好朋友,對此洋塘的回答是:“唔……算是吧。他好多世的屍體是我背上天葬臺的,這可真是個辛苦的活。”

聽起來不太美妙的樣子。

寧清沒好氣道:“我也背過你的屍體不少次。”

說實話,這種地獄友情蘇安作為一個普通人不是很能理解,不過她見識到的事情也多了,淡定了很多。

“于首長說的專業人士就是你嗎?”蘇安問,“就你一個?”

“當然不是啦,”洋塘插着手,“我借來了寺院的人,他們坐飛機花了一點時間,趕過來又花了點時間。”

他指了指宮殿下面的黑鐵城中心,有一群身着紅黃僧袍的僧人正在忙碌着。

“我聽說這裏一顆如意寶珠,”洋塘道,“外面的沙漠還是很難行走,我們帶東西過來不太方便,既然有這個東西,就用它來準備吧。”

蘇安不明白他說的準備是什麽意思,将如意寶珠交給了他。

洋塘對如意寶珠的态度就跟個工具一樣,稀松平常,他很随意地拿過來塞進袖子裏,離開了宮殿,往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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