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敵手
既然已經穿上了對方的“制服”,蘇安自然比扮作餓鬼的時候坦然許多,她從容地穿過一道又一道拱門,發現這裏的空間遠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很多,內部非常複雜。
在最外圍,有許多鬼物衛兵在巡邏,但是往內部深入以後,人跡罕至,鮮少看到餓鬼出沒,而且裝飾越來越奢華,簡直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地板從白色的大理石,逐漸變為黑色如同鏡面的石頭,又變成金銀材質雲紋暗镂的磚石鋪地,最後又變成一塊塊白色暖玉,宮殿的空氣中飄散着極好聞的檀香味,随處可見雕欄畫棟,描繪着色彩豔麗的飛天圖案。
據那位天女所說,波旬的卧室在宮殿最深處,而所謂的“如意寶珠”也在他的卧室裏面。
蘇安走了一陣,終于來到了最深處一處大殿,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輕紗掩蓋在拱門回廊之間。蘇安撥開一層又一層輕紗,殿內中央有一張巨大的床鋪,她踏上地上純黑色的不知道什麽動物皮毛的地毯,感覺到了腳下傳來柔軟舒适的觸感。
這個死變态倒挺會享受的,什麽東西都用最好的。
宮殿的一角有個小木門,她推開那扇木門,一眼就看到了小房間中央的一個細長的架子,架子頂端卧在深紅色絨布上有一顆寶珠,它的內部閃爍着五彩的光芒,光芒在內部緩緩流動,這應該就是如意寶珠了,只要毀掉它,自己就能和隊友返回現實世界了。
但蘇安一路走來,沒有看到什麽趁手的武器。她用意念凝聚出一把□□,對着寶珠開了一槍,只聽“叮”地一聲,子彈彈開了,寶珠毫發無傷。蘇安又用意念凝聚出一把匕首,對着寶珠用力劈砍,珠子的表面連一道縫隙都沒有。看來尋常物件是不能對這神器造成傷害了。
蘇安苦思冥想解決辦法許久,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從懷裏摸索着掏出寧清給的簪子。這東西在寧家的時候他為自己簪發,後來也沒有收回去,她是不是可以試着使用一下?
但這玩意該怎麽用?
蘇安試着甩了甩,但是簪子毫無變化。
“變一個?”蘇安試探着問道。
毫無動靜。
“芝麻開門?”
依然毫無動靜。
蘇安知道自己的行為蠢到了家,但是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這玩意到底怎麽使用來着?
為什麽寧清就可以随随便便抽出來一把刀?
她有點挫敗。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簪子的表面突然閃過一道瑩光,慢慢漂浮了起來,蘇安驚訝極了,難道她觸發了什麽隐形的機關嗎?
随着一陣微弱的嗡鳴聲,簪身突然化為一道白光,“咻”地一聲飛射出去。蘇安大驚,她跟着跑了出去,只見白光急速飛上天空,向着他們來時的方向飛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蘇安目瞪口呆,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她只好返回室內,将如意寶珠收了起來,準備離開這裏。剛才的動靜不算小,萬一被人發現就糟了。
她返回內室,來到層層輕紗重疊的回廊上,她一邊撩開紗簾往外走去,一邊警覺地觀察四周的動靜。周圍太安靜了,盜竊寶珠的過程也順利得不太正常,就像一個吸引她過來的陷阱一樣。她的直覺在瘋狂地預警,時不時刺痛她敏銳的神經。
直到餘光中撞入一抹黑色。
蘇安立即警覺起來,往後退了一步,迅速往另一側奔去。
一只潔白無暇,拇指上戴着紅寶石的手從紗簾的對面伸了過來,慢慢将簾子撩了起來,露出來人玄黑色的長袍和那張曾經在夢中見過的臉。
來人帶着笑意道:“看看我找到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他一開口,蘇安立馬渾身發冷,曾經在夢裏那種被他靠近的窒息感再次浮上心頭,她幻化出一把□□,回身“砰砰砰”開了幾槍,緊接着從另一側紗簾鑽出,沿着宮殿來時的路狂奔起來。
開玩笑,如果這次被他捉住,可再沒有人來救她了,死變态還不知道要怎麽收拾她呢!
跑了還沒有幾步,她居然渾身像被定住一樣,突然停在原地,她轉動着眼珠子,用餘光看到高大的男人從旁邊從容地走了過來,他身上的配飾叮當作響。作為一個男人,他居然打扮得如此花哨,不覺得奇怪嗎?
波旬歪着頭打量着她的表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在薛宇辰面前那麽嚣張,看到我為什麽這麽驚恐?”
因為和薛宇辰相處時他至少還有人類的身份約束,而這個毫無法紀的餓鬼之地,鬼知道他會怎麽處置自己。
這種話蘇安自然不能盤托而出,她問道:“你怎麽認出來我的?”
波旬挑眉道:“認出你來很稀奇嗎?你不知道自己幻化出來的這副模樣是誰嗎?”
蘇安心中納悶,這副模樣雖然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她還真想不出來是誰。
正想着,對方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自言自語道:“我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讓你用這副模樣去殺一個人,他會不會引頸受戮?”
用這副模樣去殺誰?
蘇安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是她知道對方不會告訴自己,如果自己發問則很有可能陷入對方的陷阱當中,被別有意圖地引導。波旬最喜歡看到的就是別人的掙紮和痛苦,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能真的活久了以後,口味比較獨特。
蘇安試着調動自己的夢界,發現只要念頭一起,腦海深處傳來一陣頭暈目眩,她身上的冷汗都滲了出來:“你對我做了什麽?!”
波旬溫柔地道:“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希望你乖一點。我這副身軀雖然也是化身之一,但是收拾你還是很容易。你如果不乖,可能要吃苦頭。”
蘇安并不放棄,她在心中拼命想着脫困的方法,就在這時,她掌心有什麽熱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的手指能動了!
是如意寶珠。
它好像在引導蘇安做什麽,蘇安試着在心裏想着自己想要解脫束縛,她的掌心握着的寶珠微微一熱,她立馬感覺自己受到的禁制變得松動起來了。但是蘇安面不改色,假裝還是在被束縛當中。
波旬慢悠悠道:“一會可能有點痛,你忍着點。”
他的掌心出現一團五彩的光芒,然後掌心向下,向着蘇安的頭頂壓來。
蘇安大喊道:“我要解脫束縛!”
只見手掌心珠子的表面光芒一閃,凝滞的身體突然一松,蘇安大喜。原來如意寶珠真的具有滿願的作用,真是太好了。她一邊跑一邊對寶珠道;“給我一把能夠砍傷波旬的武器。”
一把金光璀璨的寶劍浮現在空氣中,蘇安伸手握住劍柄,身後一陣壓迫感傳來,她轉身揮手一劍刺出,明顯感覺到自己刺中了什麽東西。
背後傳來那個男人懶洋洋的聲音道:“看來你掌握了如意寶的用法,這确實有點麻煩。”
蘇安不理,繼續往外跑去,她沖入一間宮室中,從宮室後面的窗戶翻了出去,又在走廊上飛奔起來。
感謝她一直以來有努力地鍛煉自己的體能,放在以前的她可能早就被捉住了。
蘇安一邊看路一邊狂奔,不意間居然闖入了一處住所,被一道屏風擋住了去路,她揮劍一砍,這寶劍格外鋒銳,屏風應聲被劈開,她腳步不停,往內室跑去。
這處內室居然不與外面相通,也沒有窗戶,裏面裝飾頗為簡單,一個衣架上挂着一件深紅色的外袍,旁邊是一張床榻以及一張書架,書架旁還有一方桌椅。她見室內無處可躲,只能先鑽到床底下,屏息凝神,希望能躲過風頭。
過了一會,外面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一人怒吼道:“誰把我的屏風劈了?誰?”
另一人用慵懶的語氣接口道:“還有誰?闖進來的小老鼠。估計跑進你的房間裏了,你是自己進去捉,還是我進去捉?”
先前怒吼的人愣了愣:“什麽老鼠?”然後又不耐煩道:“都是男人你進我房間像什麽樣子?我又不是你那些天女天妃,離我遠一點。”
說完,那人腳步聲不停,大步走了進來。
蘇安在床底,只看見一雙屬于成年男性的雙腳走了進來。男人走到距離床邊一兩米的地方,似乎也有些警惕,在原地待了一會,蘇安估計他可能在觀察自己的卧室,過了一會,腳步聲遠去。他似乎沒發現什麽,離開了室內。
只聽他對波旬不耐煩道:“裏面沒有人,趕緊滾。”
聽起來他們的關系也不是表面上那麽好。
外面傳來腳步聲遠去的聲音,又過了一會,蘇安從床下爬了出來,她蹑手蹑腳地走到室內與走廊相連接的地方,觀察了一會,然後整理了一下衣衫,打算以天女的身份再次蒙混過去。
就在她踏入走廊以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旁邊轉了出來,盯着她看了一會後好像有點失望,冷然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闖進我的住所?”
來人一襲紅衣,居然是熾焰鬼王。
剛出狼窩又進虎穴。她慌忙間居然跑進了他的住所。
而他剛剛也并非沒有發現自己,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點破,反而等在原地,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蘇安腦中急轉,只是瞎扯道:“我得罪了王,唯恐被他處罰,因此躲了起來。”
熾焰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他盯着蘇安看了一會,冷哼道:“他平時把你們當寶貝一樣,怎麽會随意處罰,你這就趕緊回去吧。再有下次,我擰斷你的脖子。”
蘇安柔順道:“是。”
她邁開腳步,往室外走去,沒想到剛走到一半,突然一只手伸過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牆面上,熾焰在她頭頂冷聲道:“那家夥的天女從來都眼高于頂,絕不會對我這樣說話。你到底是誰?你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就殺了你。”
喉上的五指收緊,蘇安立即體會到了窒息的感覺。按照道理她也是靈魂,不容易受到物理傷害。但是餓鬼身上的瘴氣會侵蝕人的靈體,造成深入骨髓的痛苦,這種痛苦她就曾經體會過一次,再一次體會又被痛得渾身顫抖。
蘇安微弱地道:“痛……放手!”
她被甩開了,重重滾到地面上,撞在了牆上,渾身冰涼。她不用鏡子都知道自己脖子上一定有熾焰的瘴氣,她是可以立即用如意寶珠消除,但是這樣她得到寶珠的事情就會被熾焰發現。
不,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
蘇安已經說不出話來,黑色的瘴氣已經蔓延到她的臉頰,如果放任這麽下去,等到瘴氣蔓延全身,她就要死了。
熾焰不知為什麽冷眼旁觀了片刻,卻又将她拖了起來,粗暴地扔回了房間,拿出一瓶藥劑,掰開蘇安的嘴巴倒了進去。
冰涼的藥劑入喉,過了一會,蘇安身上疼痛入骨的感覺逐漸消退,她慢慢恢複了意識,發現自己被扔在了熾焰的床上,對方正居高臨下審視着自己。
蘇安擡起臉,兩人目光相對,熾焰愣了愣,但是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熾焰突然沉默了下來,散去了滿身戾氣:“……果然是你。”
他旋即又命令道:“躺着休息,否則現在就擰斷你的脖子。”
蘇安有些無語,他怎麽那麽喜歡威脅人?自己三番五次栽在他手裏,這次他又想做什麽?
熾焰仿佛讀懂了她的疑惑,他冷笑道:“怎麽?你的小情人不在,你就害怕了?”他似乎也想起了上次敗在寧清手上的不光彩的事跡,旋即暴躁道:“你不是他最喜歡的女人嗎?我等他來救你,這次我看他怎麽狂。”
他将蘇安從床上拎起,粗暴地扔在地上,看也不看她,轉身怒氣沖沖地大步走了出去。
就在蘇安落到熾焰手上的同時,羅布泊的沙漠裏,一行四人正在漫天風沙裏艱難地跋涉。
他們已經走了快四個小時,徹底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寸步難行。
四個小時前,多傑措被留在了營地保護僅剩的工作人員,蘇楠、寇恂、寧清和飛鴿四人帶上裝備,進入了沙漠。
這裏風沙極大,地形瞬息萬變,磁場紊亂,指南針和電子設備全部失靈,只能靠日頭勉強辨別方向。走了這幾個小時,饒是他們幾個受過訓練,也感覺十分辛苦。
就在此時,飛鴿突然止步道:“等一下,好像有什麽聲音。”
遍布黃沙的天空被一道白光剖開,白光旋轉了一圈,仿佛找到了什麽,往他們沖來。
一只手從鬥篷裏伸了出來,握住了這道白光,白光散去,化為了一把造型古樸的白玉簪子。
這只手的主人,也就是寧清道:“這就是我的那把武器,看來我們離目的地很近了。”
蘇楠在蘇安那裏多次見過這把簪子,她遲疑道:“這是你的武器?小安平時都當飾品戴在頭上。”
寧清解釋道:“它的本體是一件神器,是帝釋天贈給我防身的。只不過被我幻化為了簪子的模樣送給了她。”
他收起簪子,然後道:“我先走一步探查情況,你們跟緊我,如果在風沙裏迷路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到人間了。”
說完,他将鬥篷罩住口鼻,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在艱深難行的沙地中飛奔起來。
蘇楠驚訝道:“我們正常走路已是勉強,他居然能奔跑,怎麽可能?”
寇恂凝視着少年的背影,沒有說話。
飛鴿嘆氣道:“大姐,你沒發現他一路過來都沒有在沙地上留下腳印嗎?人家跟着我們是為了照顧我們的速度,要不然他早就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