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 探索毒殺真兇②
那個需要靠得極近才能夠察覺到的氣息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或者說得驚悚一些,迪克覺得如果對方真的是什麽非人的生物,那麽是不排除有對方根本就沒有接近的過程,而是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可能性的,最大的根據就是對方幾乎沒有發出過什麽腳步聲。
迪克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投至自己的身上,而疼痛正在逐漸蔓延,但他知道這個時候,按照這種毒素正常的蔓延速度,他現在應該已經奄奄一息了,為了聽到盡可能多的消息,還不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
因為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他的僞裝被發現他将會面臨什麽。
不出迪克所料,那個哪怕他中毒已經到他睜開眼睛也會眼前發黑到幾乎什麽都看不見的程度也依舊會對他說些什麽,迪克甚至合理懷疑對方即便是在那些他已經死了的循環中也會對他說話的人緩緩地開口了,而這一次,意識還基本保持清醒的迪克聽到了那個聲音。
“嗯?這次竟然還沒有死透?真有意思。”
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個聲音,并非他瀕死下的幻覺,也不是他中毒後耳鳴的錯覺,這個“人”的聲音真的聽上去似男又似女,又好像同一時間又許多的男女老少在同時說話一般。
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在最初的時候覺得其中有女聲跟阿麗亞娜的聲音非常相似吧,但這個聲音的真實存在卻并不是最讓他心驚的。
最讓他心驚的是這個種族未知的存在說的話中包含的意思——它說“這次”是什麽意思?它還知道其他的情況?!
迪克一瞬間驚出了一聲的冷汗,所幸他雖然提前注射的解毒劑,但毒素在身體內蔓延的疼痛還是讓他的額頭布滿了汗水,對方并沒有看出不妥,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睜開眼睛捉住它問個清楚。
迪克開始在腦海中瘋狂回憶前面的循環中他因為加在俄式酸奶炖牛肉中的毒素而死的情況,而就是這一思索,他開始逐漸确定,這個種族未知的存在應該知道循環,或者說至少知道這一次循環的情況,因為他每一次死于酸奶炖牛肉中的毒素的時候,他都是幾乎立刻失去了意識,換言之,也就是它口中的“死透”。
而“瀕死”的迪克內心的活動都存在于對方無從知曉的瞬息之間,這個聲音古怪可怖的種族未知的存在看着迪克,繼續說道:
“雖然本來就知道你是個殘酷的人,但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你比任何一次的你都還要冷酷,我真是相當好奇啊——”
“到底是什麽讓你變得如此的,如此的……”
“有趣呢?哈哈哈哈——”
古怪而滲人的聲音在迪克的耳邊回響着,仿佛周圍同時有許多人都在冷漠而譏嘲地大笑着,男女老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着雪白的,嘴角咧到耳根的,一模一樣的笑面,随着這種笑聲的蔓延,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開始與漆黑的背景一同扭曲變形。
迪克覺得自己的精神在随着這種詭異的聲音,滲人的笑聲和莫名的畫面逐漸滑向某個未知的,不可名狀的,崩解的深淵。
就在迪克的理智瘋狂掙紮着莫名激烈地感覺自己再不睜開眼睛的話真的會瘋掉的時候,大約是大廳那邊的方向傳來了熟悉的,電鋸切割造成的聲響,而那個種族未知的存在也停止了那個滲人的笑聲。
迪克在這一瞬間竟然有一種電鋸的聲音拯救了自己的感動。
然後,迪克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那個聲音并不像是直接發出來的,像是有什麽阻隔過,迪克推測應該是對方佩戴了防毒面具的緣故,因為這幢別墅裏有的地方是被下了會通過黏膜吸收的毒藥。
“您怎麽能夠先對重要的祭品下手,請收起您手中的匕首!”
“啧,”古怪聲音的主人不滿地咋舌了一聲,但迪克從它咋舌聲中推測它應該是聽從了對方建議,“身為信徒竟然敢這麽跟我說話,就不怕被我選為‘祭品’嗎?”
而對方竟然不帶絲毫玩笑意味地恭敬回答道:“我的榮幸。”
“無趣,無趣透頂。”種族未知的古怪聲音的主人因為這個回答話語中開始變得沒有情緒,直到它這麽說話,迪克才驚覺一旦這個聲音中沒有了人類獨有的情感會變得有多麽的恐怖。
就仿佛有無數人,男女老少,同時用沒有感情的聲音在說話般,有種明知對方非人但似人的驚悚感,也就是聲音上的“恐怖谷效應”。
但是迪克已經無暇去品味這份恐懼了,他所有的氣力都用來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因為逐漸蔓延開來的疼痛而顫抖的過于激烈從而暴露自己所中的毒素蔓延速度變慢的事實和在那個古怪聲音的奇異影響下維持自己的理智了。
而且他還要同一時間盡可能地在毒素蔓延至心肺,也就是他死亡之前盡可能地收集信息,大腦在瘋狂地轉動,但在那聲音中岌岌可危的理智又在拖慢大腦的運轉,這些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果然,“祭品”是在指他,迪克确認了這條消息,但他更在意的是,那個能夠發出詭異聲音的種族未知的生物竟然能夠選擇“祭品”。
如果說這些人真的跟當年造成阿麗亞娜父母雙亡的邪/教團體有關或者幹脆就是那個邪/教團體的話,這簡直有太多的事情變得匪夷所思了,首先,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邪/教團體對于能夠“獻祭以使神明降臨”的“祭品”有着非常嚴格的要求。
“只有成功召喚了‘神’并能使對方降臨于世之人,使‘神’滿意的容器之人才有資格被稱為‘祭品’”,是這樣對吧?
也就是說如果對方就是當年的那個邪/教犯罪組織的話,那麽他這個“祭品”應該具備“能成功召喚‘神’并使其降臨”以及“使‘神’滿意”兩個條件吧?換言之這絕對是不被獻祭過的人無法滿足的吧?
但他明顯沒有被……
等等,那麽如果在其他幾次他已經死亡後的循環中,他被獻祭了呢?他死亡後的那些循環中,世界是否還在繼續運轉呢?而且現在出現了明顯至少知道他經歷過這一次循環的存在,那麽是否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符合這個條件的?
——真的是這樣嗎?
而且,假設給他下毒将他毒殺的這些罪犯真的就是當年的那個邪/教的信徒,按照那個邪/教的教義,能夠将他人選做“祭品”的不是只有……他們信奉的那個所謂的“神”嗎?
難道說真的有所謂的“神”降臨了嗎?
——真的有這麽瘋狂嗎?
迪克被這個猜想驚得瘋狂冒汗,幾乎浸濕了他身上的T恤,但同一時間他又在發冷,從四肢往軀幹蔓延的冷意讓他花了極大的力氣不要顫抖起來,他幾乎有些分不清自己的顫抖是因為身體裏蔓延開來的毒素造成的疼痛還是因為自己發自心裏産生的冷意。
迪克在聽到什麽東西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之後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的瞳孔劇烈地一縮,只見他的身邊站着兩個人,一個穿着熟悉的,從頭遮到腳的黑袍,而另一個則是一身黑色作戰服配上防毒面具的打扮。
這種連改都懶得改一下的打扮毫無疑問與襲擊布魯德海文公寓的九頭蛇雇傭兵和豬面教授的機械娃娃如出一轍。
而那個身穿與那些機械娃娃一模一樣的黑色長袍的人似有所感,極為敏銳地轉過頭,露出了對方戴在臉上的,表面泛着詭異的老舊合成塑料皮殼質感的珠簾面具,但迪克非常清楚,即便面具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這個人也絕不是豬面教授。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人的身形明顯沒有豬面教授的魁梧,更因為這個“人”面具的雙眼部位露出的一雙眼睛,那是多麽詭異的一雙眼睛,裏面完全看不到情感的存在,直視那雙眼睛仿佛在直視無底的深淵一般,好似再多看一會兒神志就會被其中那片深淵碾碎吞噬。
毫無疑問,只消對上視線,看上一眼,迪克就知道,這個帶着豬面教授同款的豬臉面具,穿着那晚在布魯德海文的公寓中的他的機械娃娃一模一樣的黑色長袍的“人”就是那個古怪聲音的主人。
不會有比這雙眼睛與那個聲音更加相配的存在了。
迪克肺部傳來了難以忍受的劇痛,他艱難地劇烈咳嗽了一聲,鮮血伴随着他的咳嗽而噴出口中,眼前開始一陣又一陣地發黑,還有粘稠的液體滲出的感覺,迪克知道這意味着毒素已經開始接近心肺了。
迪克努力将視線往大廳那邊看過去,而這一次,他看到了踐踏着被電鋸破壞的倒在地上的大門,向着別墅內部湧入的雇傭兵和機械娃娃,就仿佛那個晚上布魯德海文的公寓裏的情景再現。
只不過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力氣招架了。
迪克在看到最後進入別墅的豬面教授的時候,緩緩地勾了一下唇,這一次能夠确定了,豬面教授跟疑似九頭蛇的這個犯罪團體之間并非是脅迫預備脅迫的關系,至少表面上應該是合作的關系。
然後,他就聽到那個戴着豬面教授同款面具的種族未知的存在大笑出聲,它緊緊地盯着他,或者準确點說,盯着他已經不再勾起的嘴角,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記得,你竟然記得,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您怎麽了?”那名雇傭兵顯然完全不知道它在說什麽。
但它只是緊緊地盯着迪克,那雙空洞詭異的深淵般的眼睛裏透出一點滲人的笑意:“實在是可惜,你這一步棋沒有下好,你要吃些苦頭了,不過或許你覺得這很值得?”
“我開始期待了,趕快,帶給我更多趣味吧——?”
而那名雇傭兵也因此而發現了還迪克還存活着的情況,他立刻對後來進入別墅的雇傭兵說道:“快,‘祭品’還沒有死亡!”
然後,迪克就迎來他了自從循壞開始之後,覺得最痛苦的一次死亡,痛到他寧願自己從一開始就死于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