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詐屍成為伊麗莎白的我,遇上了附身成為一條金魚的正主。一時間,各種複雜的情緒接二連三地在我身上上演。恐懼、慌亂、茫然、內疚、疑惑,最終化為腦海裏一副剁椒魚頭的畫面。
Oh, no!為何我的腦袋裏第一個閃現的念頭居然是這麽邪惡的惡念。
我甩了甩頭,又啪啪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清醒了許多。微咳一聲,我嘆一口氣,慫着腦袋有些不敢看她,蔫蔫地問道:“該怎麽把你的身體還給你?”
金魚悠然在水裏轉了一個圈,死魚眼頗為犀利地緊盯着我,細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道:“這麽說來,你真的打算還給我?”
我咧開嘴僵硬地笑了一下,繼續蔫蔫地道:“你的魂魄都找我來讨要了,我哪還敢占着你的身體?”何況我既不稀罕也不惋惜她這具身體,因為它給我帶來的麻煩實在太多了。
死魚眼一眯,伊麗莎白突然轉變了語氣,肅然道:“很好,既然你真的誠心要把身體還給我,我便讓你活下去。”
“……”敢情我要是不打算還給她,她就要讓我死翹翹麽?突然覺得水煮魚的畫面沒有那麽險惡了。“我該怎麽把身體還給你?你又該怎麽讓我活下去?”我雙臂在胸前一環,兩眼故作精明地一眯,宣告談判開始。
她說:“從現在開始,給我練魔法。我只要你練成一式。”
一,一式?這量詞怎麽跟形容蓋世神功似的。汗……我問:“一式什麽魔法啊?”
她說:“移魂大法。”
我狂汗,繼續問道:“該怎麽練啊?”
她說:“我教你一句咒語,你對着一只雞和一只鴨練,當發現雞像鴨,鴨像雞的時候,就移魂成功了。”
我弱弱地舉起一只手來,提問道:“那個,雞像鴨,鴨像雞該是什麽樣子?”
金魚眼睛一鼓,魚嘴緊閉,沉默了下來。顯然,伊麗莎白小姐是答不上這個問題來。于是,她冷冰冰地改口說:“那就對着一只貓和一只老鼠練。”
我說:“哦……還有,那個,把身體還給你之後,我該怎麽辦?我真不會死?”
“不會死,你的魂魄會附着在這條金魚上。”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揣摩我呆滞的表情,繼續慢條斯理地說:“以後我會幫負責幫你另外找一具合适的人類軀殼。不過前提是,只能是屍體。”
我說:“屍體就屍體吧。”反正我又不是沒當過僵屍。突然,我又想起一事,忙問道:“咦?我可以附在這條金魚上嗎?難道不會引發兼容性問題嗎?”
伊麗莎白的魚尾霸氣地一掃,魚眼向上一翻,似是傲氣地朝我一瞥,道:“黑暗魔法怎麽能與光明魔法相比?你大可不必擔心,兼容性不成問題。”
有她這句保障,我終于放下心來,跟她學起了移魂大法。
接下來的幾天裏,移魂大法的訓練緊鑼密鼓地展開。我成日将自己與一群命人買來的實驗小白鼠和家養大花貓關在一起,秘密地對着它們練習。為了排除偶然因素,思緒嚴謹的伊麗莎白還特意讓我安排了一組實驗組,一組對照組。
白胡子老法師給我開的藥劑又多了幾種顏色,據說是治療精神方面疾病的,自然都被我澆花盆裏了。那盆常被我澆灌的花比其他的花長得葉要肥,花要厚,果要大。看來白胡子老法師配的藥劑并不會毒死人,反倒還挺有營養。
我曾問過伊麗莎白一個問題:她的老爹不是號稱大陸上唯一一個光明大法師嗎?為何不拜托他來幫這個忙?他一定能将我們靈魂轉換。可伊麗莎白陰森森地回答我說:如果我想活,這事就不能讓她老爹知道。于是我果斷再不提讓她老爹幫忙的事了。
我想,伊麗莎白還真是一個,呃,用句大俗話說就是“人又美,心又甜,長得漂亮又有錢”的妹子呀。
雖然她表面上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樣,但心底卻是敏感而善良的吧。不然她不會時不時用她那雙死魚眼對我流露出一種類似同情的神色。
有一天,她突然對我說:“亞恒當初對我說過,他百分之百肯定他将匕首準确地刺進了血腥瑪麗的心髒,并将她推下了高塔,可卻沒在塔下發現屍體。後來血腥瑪麗又奇跡般地出現在了一個小山村裏,出現在我的面前。”說完,死魚眼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我正挫敗地揪着一只長着六條肥嫩大腿的,活像激素養大的××雞的大老鼠的尾巴,垂頭喪氣地偏過頭來,看着魚缸裏的她,問:“你想說什麽?”
她白我一眼,說:“亞恒還曾用密語寫信給我,說血腥瑪麗自從荒原一戰之後歸來就失憶了,雖然身上只有脖子受了重傷,卻如同摔壞了腦子一般,智商急速下降。黑薔薇王國滅亡的時刻指日可待。我當初還覺得奇怪,以為那狡猾如毒蛇一般的女人是在耍什麽陰招,莫不是發現了她的王庭之內混入了他國內鬼,所以讓亞恒多點心眼,小心處事。現在我終于明白了當初是怎麽一回事。這麽說來,血腥瑪麗在荒原之戰中就已經死了。”
我默不作聲了半響,不想多言,于是只是一臉深沉地點了下頭。
她又問道:“你為什麽會附身于她的屍體裏?又是為什麽假扮成她,去黑薔薇的王都?”
我抿着唇。這事有點兒複雜,令我的腦海裏立刻浮現了諾拉妹子的身影,她那靈動而狡黠的淺藍色眼眸似乎正在看着我,朝我甜甜一笑,手指放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我的背脊立刻寒了,決定對有關于她的事都做到三緘其口。
我實在是怕了她。
“怎麽不說話?”伊麗莎白的死魚眼依舊盯着我,魚尾在水裏悠然晃動。
我搖搖頭,繼續擺弄我的實驗組和對照組。
只聞伊麗莎白冷笑一聲:“呵,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是黑暗法師幫會的成員吧?”死魚淡淡地眼瞧着我,“或者說,你受制于黑幫?”
“……”我知道她什麽意思。她不就是想說:像你這既沒本事腦子又不怎麽靈光的人大概不夠格加入那啥幫會吧?你還是比較适合傀儡一類的角色。
不得不說,伊麗莎白是個腦筋轉動很快的人,在得不到答複的情況下就喜歡各種瞎猜,還錯誤地将我聽到“黑/幫”時臉色微微一凝的反應理解為她猜對了,魚嘴還露出了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了然一笑。
對此,我不想戳穿她。因為我覺得像她這樣高冷的妹子,是不喜歡被人戳穿指出錯誤來的,不然她就認真了,她一旦認真了,她就跟你急了。我不想這樣,于是我只是“呵呵”了兩聲。
伊麗莎白的魚嘴笑得更加自信了,一副萬事了然于胸的模樣。
我瞟着她在水中優雅擺動的身姿,發現她即使是條魚,也是極其美麗精致的。
橘紅色的大尾巴如同熔化在水裏的火焰,又如同仙女的裙擺,裹着曼妙的軀幹。她給我的感覺,有一種犀利的自信,說白了就是自負。可她身上又有一種引而不發的謙和,一種懂得收斂鋒芒的聰慧。
這種雙重發現令我突然間有種我似乎很了解她的錯覺,許是因為我現在正占着她的身子,進行着名符其實的換位思考。
“莉茲,”為了增進咱倆的友誼,我喊了她的小名,“你會不會很孤獨啊?”
“什麽意思?”死魚眼朝我不鹹不淡地一掃。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呃,很辛苦的吧?”
“什麽意思?”又朝我一掃。
“那個……莉茲呀,我假冒你也假冒了有一段時間了,通過我(火眼金睛)的觀察,我發現你身邊貌似沒有一個與你關系要好的朋友啊。”
伊麗莎白愣了一下,魚尾繼續擺動,冷若冰霜地道:“我不在乎。”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她這是反話。
她見我扯嘴角,似乎有些微惱,于是朝我翻了個死魚眼,淡道:“我不需要什麽朋友。”
“可你不會覺得少了點什麽嗎?”閨蜜雖然這年頭常被黑,但其實還是挺重要的呀。
她滞在水裏不動。
好高冷的妹子啊,高冷到我都想安慰她了,卻見她擺了擺尾巴,低低地說了句:“只要有亞恒一人就夠了。所以,”她朝我一瞥,冷冷地不怒而威,幽幽道:“不要占着我的身體傷他的心,否則我會讓你更傷心。”
我委屈地虎摸着我的心髒位置的那塊胸脯肉,很想說:我的心還能再傷嗎?都被捅過一刀了……
半響,直到我又成功将一只花貓變出第五條肥碩的大腿來之後,又垂頭喪氣地取來解除魔法的藥水喂它喝之時,伊麗莎白又幽幽地開口道:“其實,我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啊?”
“朋友什麽的……”她頓了一下,幽幽地擺了一下魚尾,悶聲不說話了。
我覺得她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于是企圖跟她拉近點關系,試着問道:“那我當你的朋友好不?”
她不理我了,但我覺得,她答應了。我笑了,這還是我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主角光環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伊麗莎白也是個別扭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