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方便面的交情,接下來的行程裏周遇玉又多了一個可以聊天的小朋友。
趙莉芳到底年紀還小, 被周遇玉幾個套話, 就把自己的情況全說了。
兩個月前她的母親在田地裏忙活的時候,突然心髒病發就這麽去世了, 她還沒從這打擊中緩過神來,父親就再娶了一個妻子。
那人是村裏的寡婦, 帶着一個父不詳的孩子,她父親因為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沒辦法再生,聽說寡婦願意給孩子改姓, 開心得什麽似的, 就決定把他當給自己傳宗接代的人了, 家裏的所有東西都留給他。
至于趙莉芳?一個女孩子,母親又死了, 念那麽多書幹嘛, 早早找個人嫁了才是正事。
然後她就跑了。
“我聽別人說, 火車上有吃的, 我以為不用錢, ”她長那麽大,就母親偷偷摸摸給過她錢,她全部存了起來, 準備攢夠了就給對方買個禮物。可惜她母親沒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 她就把那筆錢拿來買了火車票,剩下的一點她想留着到了S城再用,“不過我走之前也反将了他一軍, 把他的手機偷走了。”
趙莉芳跟周遇玉說這些的時候,是在火車的洗手池外,旁邊還有一個大的垃圾桶,氣味古怪,可她卻像沒發現似的,神色裏依然帶了些難以言狀的歡喜。
周遇玉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潑她冷水,告訴她本來家裏的東西按照遺産繼承就得有她一份,可看她現在很滿足的樣子,又覺得還是不說比較好。
“你去S城之後打算怎麽辦?”周遇玉一邊跟她往床鋪走回去,一邊問道。
“端盤子,洗盤子吧。我聽村子裏打工的人說,這些活誰都可以幹,而且工資也不低呢。”趙莉芳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因此哪怕她剛說完,就聽到那對夫婦嗤笑了一聲,她也不覺得自己丢臉。
她賺她的錢,關他們什麽事?
聽到她有打算,女鬼也是松了一口氣。她生怕女兒被人騙了學壞,之前她可是聽說,那大城市花花世界,輕易就能把一個人帶壞。
可是周遇玉卻不像女鬼那樣樂觀,她皺了皺眉,接過對方的身份證看了一下。
這還沒滿十六周歲啊……
“其實可以讓她去找我朋友,反正他違法的事沒少幹,收留一個童工而已,又不是不幹活。”周遇玉正想着要怎樣才能幫她找到一個靠譜的地方工作的時候,秦柏突然開了口。
周遇玉有些詫異地看了過去,秦柏挑了挑眉,然後攤了攤手。
雖然他有個違法的朋友,但他真的是個好人。
“謝謝,謝謝,謝謝兩位。”這幾個小時的功夫,已經足夠讓女鬼發現周遇玉能夠看到他們了。大概是因為眼前兩人長得太過正派,所以女鬼近乎盲目地相信着他們是個好人,聽他們這麽說,當場就給他們跪下了。
如今這兩位好人願意幫她女兒一把,她再是感激不過。
秦柏遇到過挺多恨他的人,感激成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連忙把人扶起來:“沒事沒事,你先起來。”
秦柏的鬼力比對方強大得多,哪怕女鬼想再多跪一會,被他這麽一托,也不得不站了起來。
趙莉芳不知道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決定幫她,她只是在認真算着自己一個月工資大概能有多少錢,又要住在哪裏。
“小芳妹妹,你與其去洗盤子,不如跟着我呗。”周遇玉還沒來得及告訴趙莉芳自己的想法,她頭上中鋪的那個中年男人就突然探出了頭,“我是一個手藝人,想找一個吃苦耐勞的助手,如果你幹得好,我還可以把手藝傳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似乎是怕他不同意,那中年男人馬上補充道:“當助手的時候呢,每個月包吃包住,再給你一千。有活算提成。”
“哎?”趙莉芳之前攢了那麽久,才攢到幾百塊,乍一聽到這個數字,幾乎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恍惚感。
不過也正因為此,她對這人一下生出些防備。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了。”
“這人生大事,怎麽能就這麽草率地決定?你看你才多大,洗盤子!以後你怎麽升職?怎麽賺錢?一旦老板有親戚要來幹活,馬上就能把你開了。跟我學一門手藝就不同了,你以後能跟我一樣自立門戶,自己當老板。”這中年男人哪怕被回絕了,也依然沒有放棄,極具蠱惑力地煽動道。
秦柏基本已經可以确定這是周遇玉的半個同行,瞧這忽悠人的本事,完全不輸給她。
趙莉芳到底是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少女,聽到這裏确實有點心動。
她憑着一股氣硬撐着想去大城市,也是想出人頭地,這中年男人說得可謂說到了她的心坎裏。
“可是……”
“有什麽好可是的。”趙莉芳還沒說話,周遇玉就先打斷了她的話。
她笑盈盈地看向從床鋪邊探出頭來的中年男人,伸出了手:“身份證、營業執照或者工作證明?大叔,你這麽光天化日的信口開河不太好吧?”
這種人周遇玉見得多了,更甚至某種情況下,她也是這樣的人,正因為此,她才知道這話有多麽地不靠譜。
“而且,既然是手藝人,那總可以說是什麽手藝。退一萬步,您這手藝不能公開,那在火車上随便找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回去當你的助手,也不合理吧?還是小姑娘天賦異禀,您一眼就看上她了?”
周遇玉的語速并不快,可這一句話接一句話的,還真讓人不太好回答。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聲,這小姑娘懂什麽。
“我是去S城拓展業務,拓展業務你懂嗎?以前在小地方,我一個人就夠了,可要去S城的話,我左思右想,還是得有一個助手才合适。而且我為什麽看中她?看你這小姑娘的樣子也沒少在大城市待過,我在大城市找一個助手什麽成本,我找她什麽成本?你愛信不信。”
“所以你是什麽手藝?”任憑他說得多麽天花亂墜,周遇玉的內心也不為所動。
錢侃,也就是那位中年男人,他最讨厭的就是別人質疑他是騙子,聽到這裏忍不住從包裏拿出一個司南來。
“我怎麽不能說了,我是看風水的!我工作不少的。”
錢侃的羅盤一拿出來,周遇玉就是一愣。這算是自己半個同行?
不過她自己算內行,也知道這行的水有多深,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相信他:“那風水師先生,可不可以展示一下,我可以付錢的。”
周遇玉的反應,大大出乎了錢侃的預料。他狐疑地打量了這人一眼,又看周圍的人都看着他,一口氣上了心口,脖子一梗說道:“來就來!”
他剛說完,就從床上爬了下來,站到了兩個下鋪的中間。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司南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輕輕撥弄了一下上面那個磁勺,口中念念有詞。只見磁勺很快就開始旋轉,旋轉完,勺柄就指向了趙莉芳的方向,而且幾乎觸到了底下的青銅盤。
錢侃自己都被這一出吓到了,又看了趙莉芳一眼:“你旁邊有一只鬼。”
他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是一愣。
那對夫婦笑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他們見過不少風水師了,還沒見過這麽像騙子的,這誰給他的勇氣在那裏賣弄啊。
倒是對面下鋪的那個男人,有些詭異地看了錢侃一眼,神色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錢侃才不管那幾個人怎麽看,他看趙莉芳沒有反對,反而愣愣的,頓時心裏也有了底氣,繼續說道:“你家最近是不是親人去世了?她應該是還惦記着你,所以跟着你。”
如果前面是靠司南發現的,後面就是全靠他自己的經驗推斷出來的了。
一個未成年少女突然想去外地,必然是遭遇了什麽變故,看她那怯生生的樣子也不像個殺人犯,會跟着她的是什麽人就顯而易見了。
周遇玉在看到青銅司南的時候就下意識地看了秦柏一眼,聽錢侃這麽說完之後又看了過去。
後者望着他手裏的東西,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好奇怪,都是青銅器,看着氣也濃,為什麽他對這個東西完全沒有感覺?
“怎麽樣,我說得對吧!”錢侃看趙莉芳眼眶一下就紅了,更加地得意。
自從他得到這個司南之後,他賺錢可比以前容易多了,尤其是那些家裏最近死了人的,他是一騙一個準。
“遇玉,你可以考慮把那個司南買下來,”秦柏皺眉思索了很久,說的第一句卻跟自己無關,“這樣就能掩飾你可以見鬼的事實了。”
“這我怎麽買啊?看他那寶貝的樣子,他肯定是要漫天要價的。”如果可以,周遇玉也想買,可她現在才多少錢?
從這人為了說中一件事就洋洋得意的樣子來看,他的本事也就那麽大了,這司南可以說是他吃飯的家夥,要他賣,這不現實。
“……也是。”秦柏其實也很多想法可以把那青銅司南弄到手,但想到要借周遇玉來執行這些想法,他又有些遲疑了。
畢竟都不是什麽太光明正大的法子。
“怎麽樣,知道我的厲害了吧?芳芳妹妹,要不要來當我的助手啊?”如果說錢侃一開始只是随便說說,現在就是認真地想要她了。
認可他能力的小姑娘好控制,也不容易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