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章

一大早就萦繞不散的詭異感覺在白速真也突然出現在店裏的一刻升至頂峰,饒是如此,麻小青看着大白和那位法海大師坐在店裏低聲談論着那讓人心驚肉跳的事,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大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許漢文、對他的轉世許小仙究竟有多上心,麻小青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許漢文生前廣結善緣,卻落了這麽個悲慘的結局,就算是身為旁觀者的麻小青,在一旁看了也覺得不忍,更不要提修行千年就為了報當年之恩的大白了。法海把麻小青叫過去結賬的時候,大白仍然呆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兩眼發直,眉間蹙起,一臉的悲憤。

“你的同伴現在情緒有些不穩,你留個心眼吧。”麻小青把獨自離開的法海送到店門口,卻被他叫住低聲囑咐了兩句。那張恬淡如煙的臉上無風無浪,一雙看破世情的眼中浮動着悲天憫人的流雲。麻小青沉默着點了點頭,法海又加了一句:“那份文件裏也有你要的東西。”

麻小青心中一頓,想起文件裏顯示的許漢文的悲慘命運,不禁一寒,神色間也露出了些許慌亂。法海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搖頭道:“不用擔心,麻雲朵可比許漢文要幸運得多。至少她生前從沒卷入過什麽需要出動監察部的邪道。”

麻小青松了口氣。法海單手立掌,向他略一行禮之後,飄然離去,沒走出去幾步就消失在并不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麻小青并沒有看到他是怎麽就隐沒不見了的,好像一切都顯得極為自然。等他再回過身,向仍然坐在原處的大白看過去,這個從還身為蛇的時候就一貫霸道寡言、只有在對待許漢文和許小仙的事情上小心翼翼、甚至患得患失的千年老友也正向麻小青望過來,細長但淩厲的眼中滿是讓人心酸的傷情。

直到麻小青下班,白速真才和他一起離開店裏。察覺到大白這時候并不是不想一個人呆着,而是不敢一個人呆着,他應該是擔心如果沒有麻小青看着自己,他可能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來。他們并沒有選擇坐地鐵回去,而是直接邁開腿往家的方向走去。夜幕降臨的城市很快就燈火通明,喧鬧的、或急或緩的車流像一條條光帶在城市間穿梭着。麻小青心想他們已經在這個世上存活了上千年,尚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繁華、如此璀璨的時代,但對于大白來說,只是因為許小仙在這個時代,這個時代對他來說才會有意義;如果沒有許小仙,這裏就算再繁華、再璀璨,也和他毫無關系。

而現在存在于這裏的這個許小仙,其實已經不完全是以前的那個曾經救過白速真性命的許漢文了。

“其實我心裏一直知道,”大白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聲線中帶着濃濃的苦痛。“現在的許小仙和我的救命恩人并不是一個人,許小仙繼承了恩人的胎光,但也僅此而已。可是恩人已逝,留下的本來也只是僅此而已,我不能再奢求更多。”

“可是現在告訴我,原來恩人經歷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情,就連胎光也早就殘破不堪,而且現在的這個許小仙,她的胎光已經不完全是恩人了。”

白速真停下了腳步,身邊川流的行人繞過他,各自行色匆匆。只有他一個人在炫彩斑斓的霓虹下,在華燈初上的十色流光中,停下了腳步,擡起頭望向天邊初升的一輪新月,就像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月亮,才是同根同源、相輝相映的存在。

古今興廢,朝帝朝臣;桑田滄海,星隐日升。和千年之前一樣皎潔的只有天邊的新月,而從千年之前存活直至今日的白速真,已經哪裏都尋不到他曾經的那位恩人。

白速真長長的嘆着氣,細長的眼微微閉上,痛苦和酸楚在眼尾越沉越深。麻小青也不免心中難過,但這種時候,無論是他還是大白都深深的清楚,以他們的力量,以任何人的力量,都已經無法改變許漢文曾經的悲劇,也無法改變曾經那惡意焚燒的業火中艱難生存下來、許小仙的靈魂。

“她什麽都不知道……許小仙……”白速真的聲音喑啞,“以前發生的那麽多事,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在很多世之前受過那樣的苦,她都已經不是他了。現在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麻小青艱難的點點頭,知道白速真心中十分複雜。他既為了現在的許小仙已經不是以前的那位恩人而感到無可挽回的遺憾,也為了現在的許小仙對曾經的慘劇毫無所知而慶幸。

“不知道是好事,”麻小青寬慰大白,“那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別想起來,你也絕對不要跟她提。”

“我怎麽會跟她提,”大白露出了一個有些凄慘、有些可憐的笑容,這表情讓他顯得很是脆弱。“我巴不得自己都把這些事情忘掉,巴不得法海沒有拿給我這份文件,巴不得我從來沒拜托天庭去查過。”

“我現在,只想讓許小仙這一世好好的,別再受苦,別再被人害。就算她不是以前的恩人,我也不能有更多的要求了。能照應着她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我就滿足了。”

喟嘆的語氣悠長悠長的,滿滿都是白速真的真心。麻小青在一旁看着大白重新開始邁動、但難掩其中心力交瘁的步履,心想和自己的諸多雜念不同,白速真經歷千年修煉,為的只是許漢文這一個人。現在一朝得知自己千年修煉的心之所向現狀如此,也不知道這修道也好、人間歷練也好,在大白看來還有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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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家其實也沒花太多時間,麻小青和白速真又都是修道士的身份,當然不可能覺得體力上疲勞。回到家之後大白沉默着去洗他的工作服——家裏的洗衣機壞了,他們正打算去買一臺新的,現在這陣子倒是只能手洗,而麻小青則在餐桌上坐了下來,開始察看法海帶給他們的那份文件。

文件的第一頁是麻小青申請去查閱的麻雲朵的登記狀況。白天的時候在Le Notti Di Cabiria的店門口,法海曾經向麻小青表示不同擔心,麻雲朵比許漢文的狀況要幸運得多,所以麻小青是抱着相對輕松的态度去翻看這頁文件的。可是剛看了幾行麻小青就覺得心裏越來越涼,眉心也鎖得死緊。麻雲朵的狀況确實是比許漢文要幸運得多,但那似乎也只是因為許漢文的狀況太過悲慘而已。

正如麻小青一貫所知,自己的這位飼養人其實是一名蠱婆。麻雲朵的家族生在山間長在山間,世世代代都與蠱脫不開幹系,麻雲朵也不例外。她自幼以蠱為生,而且還是同齡人中本領出衆的一個小小的蠱娘子。然而在她十五歲的那年,離她的家鄉有幾座山那麽遠的一個鎮上,突然來了一個商賈大戶向她家提親。媒人上門說親的那天,男方家裏送來的聘禮讓整個村裏的人都驚呆了,讓人眼花缭亂的雞鴨牛羊、油面五谷、绫羅美酒、金銀財寶幾乎占滿了小小山村的山道。養蠱人世代都非孤即貧或夭,哪裏見過那麽豐富的聘禮,再加上那個鎮子又是遠近聞名的富饒大鎮,麻雲朵的父母咬咬牙,就把最疼愛的女兒給嫁了出去。

即使麻雲朵嫁過去只是為了沖喜的。

嚴格說來也不光是為了沖喜。這家富商姓張,家裏只有一個獨子。孩子長到舞勺之年,卻不知怎的就身染惡疾。家裏人急得團團轉,大夫請了一個又一個,藥吃了一服又一服,身體卻是越來越差,染疾約莫兩年之後,竟是出氣多過進氣,眼看着就生機漸弱,将不久于人世了。

然而此時張家人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請了一個江湖行腳郎中,這郎中雖然也說治不好,但卻提出了一個辦法。他說張公子看着不像是染了疾,倒像是中了蠱,但時日太久,強行拔蠱怕是救不了張公子。但如果去請有本事的蠱師蠱婆來為張公子看看,說不定會有辦法。不過畢竟時日太久,張公子身體太過虛弱,想要治病救人,倒是可以找找有沒有既年輕未婚嫁、又有本事的蠱娘子,直接嫁進張家,既能為張公子治病,又能為張公子沖喜,慢慢将人恢複調養過來。

就這樣,張家找到了在大山裏小有名氣的蠱娘子麻雲朵,當即決定将她娶進門,與病入膏肓的張公子婚配,看看山裏的這蠱娘子能不能讓自家兒子轉危為生。

麻雲朵并沒有辜負她的盛名。她與張公子成婚的一年之後,張公子就恢複了健康的身體,除了一只耳朵稍稍有些弱聽之外,竟是恢複得和常人別無兩樣。張家人大喜過望,張公子對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妻子也十分敬愛,百般的寵她。麻雲朵被自己年輕的夫婿這樣寵愛,芳心裏十分甜蜜,小夫妻倆倒是也幸福了不少時日。

但随着張公子漸漸年長,繼承了家業的同時常常外出做生意,見聞也廣了,對家裏這位蠱婆妻子便也多了些疑惑和懼怕。加之他常年在外,與妻子分離的同時身邊也是莺燕紛飛,久而久之他便有了二心,與江南一位綢坊的年輕綢娘互生了情。

在那個時候,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更何況張家是商賈之家,就連張公子的父親也是好幾房妻妾。張公子與這名綢娘看對了眼之後,便籌劃着将綢娘娶進門做妾,張家自然不會對這種小事有什麽意見,但麻雲朵卻不是這麽想。

深山之中的蠱婆蠱師,從來不會有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情況出現,因為蠱道中人若是對結發之人起了旁心,一旦被發現,引起了嫉恨之意,很可能就是屍橫遍野的下場。麻雲朵從前同張公子算是恩愛,也相敬如賓,當然不會生出惡意。但現在丈夫竟然有了別的女人,對于麻雲朵來說,這就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她沒有向深愛的丈夫下蠱,而是對丈夫新娶進門的那位小妾綢娘動了手。

這是許多女人的通病。丈夫對自己不專一了,她們往往不會責怪丈夫,而是去責怪別的女人引誘了自己的男人。麻雲朵也是如此,從那綢娘進了張家門的一刻,她就事事看她不順眼。但為了下蠱方便,她卻又虛與委蛇,與這綢娘表面交好,親如姐妹。張公子看在心裏,也覺得自己之前對妻子的種種猜疑和懼怕都是無中生有,負了妻子的一片真心,于是又恢複了與麻雲朵的恩愛,三人的日子看似其樂融融。

但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那名綢娘身中的蠱毒就越來越重了。

下蠱是一門學問,越是殘忍的蠱毒越是需要悉心培養。麻雲朵給那綢娘下的蠱毒極為陰狠,九九八十一天為一層,需下到第九層,方能成就最強大、也最毒辣的蠱。麻雲朵自幼以蠱為生,種蠱其實就像她的事業一樣,若是能種出這麽一味蠱,也是她身為蠱娘子的成就的象征。為了給那綢娘種蠱,麻雲朵想辦法天天與她見面,對她百般的好,久而久之,這綢娘便當她是比常常外出的丈夫更加親近的人,麻雲朵對她十分好,她便二十分、三十分、甚至一百分的對麻雲朵好。麻雲朵長于貧瘠的深山,哪裏見過江南女子的這千萬般繞指柔腸。日子一久,她給綢娘種下的蠱越來越深,心裏卻是越來越不忍。

然後有一天,這綢娘懷上了張公子的骨肉。對于這種蠱來說,這時候懷孕簡直是絕妙的。蠱毒會寄生于胎盤之中,不但再也無法拔除,還會借女子體內最陰的宮下之處以陰養毒,長得又快又強。

有了身孕的綢娘對麻雲朵說,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想給他取名叫小雲,因為這天底下,雲朵姐是最美最好的人。

麻雲朵将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三夜沒有出來。

那綢娘很着急。見麻雲朵不知怎的突然這樣,那綢娘也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天天只得在麻雲朵房外等她,隔着門對她說話。而三日之後的午夜子時,麻雲朵終于開了房門,将倚在她門外睡了過去的綢娘抱進了房裏。

她将自己和綢娘關在房裏,褪下所有衣物,将綢娘也脫得不着寸縷。

她一邊對綢娘慢慢的說了自己這些時日的狠毒用心,一邊為她解蠱。

此時這蠱已經種到了第七層,綢娘又懷了孕,想要解蠱本來已經不可能。麻雲朵用的方法只是将深重于綢娘身上的蠱毒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她是種蠱之人,這手法在學蠱的時候就能了然于心,她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天,自己也要用到這樣的方法。

那綢娘被麻雲朵用蠱香迷了,身子動也動不了一下,說也說不出話,只有神志是清醒的。她大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眼淚不斷從眼角溢出,不一會兒枕頭被子就全都打濕了。麻雲朵裸/着/身子,跪坐在同樣赤/ 裸的綢娘微隆的小腹之下,吸淨了她身上的所有蠱毒。

然後她為那綢娘穿好衣服,蓋好被子。她拿出一方絲綢帕子,那帕子也是綢娘贈予她的,麻雲朵将那帕子拿在手上,先是為綢娘擦幹了眼淚。可剛一擦幹,又有新的眼淚流出來,總也擦不淨。

于是麻雲朵俯下身,在綢娘的淚痕上親了一下,瞳中溫柔如水。然後她就走出了房間,關上房門,從張家離開了。

從此在世間消失

連一縷魂魄都沒有留下來

後來查實的結果,是麻雲朵還沒有等到蠱毒噬體,就服下水銀自行了斷了。水銀能夠将這種霸道的蠱毒徹底壓制住,不讓蠱毒外洩,但服毒之人的身體則會與蠱毒一同消散,連魂魄都不能留住。

深山之中的麻雲朵的家人并不知道女兒早已身死在外,他們的一生都在用女兒的聘禮過活。

而數月之後那綢娘順利的生下了孩子,母子都十分健康。生下的是個男孩,天庭查證的登記在庫的姓名叫做張想雲。

這大概是麻雲朵這個有些傳奇的蠱娘子在世間留下的唯一存在的證明了。

麻雲朵散了魂魄,不入輪回,早就消失在三界之中了,再沒有什麽能留給麻小青追憶和感懷。從洗臉臺傳來白速真唰唰的洗衣聲,麻小青用手背将流到下巴上的眼淚擦掉,心想究竟是受盡折磨殘害之後存在下來的早已不是許漢文的許小仙更加幸運,還是身死魂散但死得其所的麻雲朵更加幸運呢?

是終于與不再是許漢文的許小仙重逢了的白速真更加幸運,還是永遠失去了麻雲朵的麻小青更加幸運呢?

甜蜜就是甜蜜,苦難卻總有千般滋味。麻小青的心髒早已在閱讀麻雲朵的文件時疼得麻木了,現在剩餘下來的疼痛只是讓他感覺十分疲倦而已。

他終于懂得剛才大白的心力交瘁了。

沉浸在難以排解的情緒中的麻小青被一陣手機鈴聲驚了一跳。他一驚之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過去,看到大白的手機放在餐桌上,一邊震動一邊毫無情趣的嘀鈴鈴鈴的響了起來。

“誰打來的?”大白在洗臉臺揚聲問他。

麻小青看了一眼大白的手機屏幕,腦子仍然有些木。

“……許小仙。”

大白沉默了一秒鐘,然後用變快了的語速跟麻小青說:“我手上都是泡沫,你幫我把電話拿過來接吧。”

麻小青明白了大白的意思。他拿起手機走到大白旁邊,幫他點了接聽,然後把電話拿在他耳朵旁邊。就聽到剛才還氣勢逼人的指揮着麻小青幫忙接電話的大白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說話就變得十分溫和起來。

“許小仙?”

電話那頭的許小仙說了什麽,麻小青聽得不太清楚。大白簡單的和她對了幾句話,麻小青這才知道原來大白今天去許小仙家吃飯了啊。

然後大白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鄭重了起來。

“出了什麽事嗎?”白速真對着電話問。麻小青一愣,他們之前只是很普通的在閑聊,說了些諸如菜好不好吃、家人并沒有不和藹什麽的話題。麻小青在這邊聽着,也并沒有聽到許小仙的語調或态度有什麽變化,或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大白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覺得許小仙出了什麽事呢?

許小仙回答得很短。白速真聽了她的回複之後身體驀然站得筆直了,麻小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手上拿着的手機一下子杵到了大白的臉上。

屏幕亮了起來。似乎是恰好杵到了免提鍵吧,兩端手機之間連接着的電波聲一下子被放大了出來。

不過大白似乎已經無暇顧及這些細節了。他站直身子,幾乎是一字一頓的、無比鄭重的對着電話那頭說:“無論發生什麽事了,你都告訴我,好嗎?對你來說重要的東西對我一定也很重要,如果你遇到了麻煩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求你。”

說到最後,麻小青聽出大白的嗓子已經有些發緊了。他白天才得知許漢文的身上發生的事,可怕的陰影仍然籠罩在心間,麻小青想到白速真在十色流光的街景中揚頭望着天上的新月,立誓要照應許小仙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他想大白一定無法忍受再看到許小仙也經歷那樣的痛苦。

有一陣,許小仙的聲音都沒有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麻小青一開始還以為是信號中斷了,他剛想拿過手機來看看,就聽見那個他曾經在店裏聽到過的敏銳又聰明的女聲嘆息般悠悠的傳了過來:

“你真的很好。”她說。電波将她比一般女聲略低的聲音襯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比較好。”

白速真沉默了。就連麻小青也呆立當場。之前兩人還聊着平常的、輕松的話題,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對不起。”她說。而白速真在這一瞬間突然開口:“你現在在哪兒?”

許小仙一陣沉默,然後麻小青聽到她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許小仙,”白速真的聲音低沉、萦繞着傷痛,卻堅定得像是在地底紮了根。

“我想見你。就現在,我想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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