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綠蓉跟在林幼竹身邊這麽多年,自然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一看喬疏桐這臉色便知道了喬疏桐已經将事情的原委。
綠蓉跪伏在地上,靜靜等待着喬疏桐的發落。
還不等喬疏桐說話,綠蓉的臣女兒站在了自己母親面前。
“你不許欺負我娘!”小娃娃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出來,雖然帶着顫抖,眼睛卻睜得老大瞪着喬疏桐。
妙音沒成想自己一個沒留神自己妹妹就沖了出去,連忙上前将妹妹拉開,嘴上說道:“小姐勿怪。”
喬疏桐怒極反笑,嘴角噙着一絲玩味的笑容,看得人心裏發怵。
她将目光轉移到了小娃娃身上,露出了一個自認為比較友善的笑容,柔聲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妙音将妹妹擋在身後,但卻不敢真的和喬疏桐作對,便回答道:“小妹妙初,沖撞了小姐,還請小姐莫要計較。”
喬疏桐揮揮手,“自然不會,我向來是冤有頭債有主,誰犯的錯我找誰,你說對吧綠蓉?”
她眸光一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綠蓉身上。
綠蓉已經年近四十,因為林幼竹的原因并沒有做過太多的髒活,看起來年紀倒也沒多大。
“是。”綠蓉的尾音都帶着顫抖。
之前喬疏桐對待任何人都是笑容滿面的樣子,比她的母親還要更甚幾分,在綠蓉的記憶裏她就沒有對誰說過重話。
現在喬疏桐雖然也是笑着的,但明顯已經和之前不同了。
看來林幼竹的離世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
喬疏桐指尖輕擊桌面,現在倒是不着急了,饒有興趣地看着被姐姐擋在身後的妙初。
她故作感慨,“真勇敢啊,都知道保護自己的娘了,不像我,娘死了才知道來替她報仇,我當真……太過懦弱了。”
謝青硯眼神中帶着心疼,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攬在自己懷中,輕輕安慰着。
其餘三人不懂這個意思,可綠蓉卻是很明白的,她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急忙說道:“小姐,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您只懲罰奴婢便好了,奴婢願以死謝罪。”
喬疏桐歪了歪頭,唇邊笑容意味微變,變得頑皮,“不不不,我何時說過要懲罰你呢?我只是來找你敘敘舊罷了,畢竟你是我母親生前最親近的一位了,我看見你好像就能看見我母親還在的模樣。”
說到這裏,她的眼角劃過了一滴淚,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見着喬疏桐哭了謝青硯更是心疼,通過這幾句話他也算将喬疏桐來此的目的拼湊出了個大概。
看來喬夫人的死因并不簡單,而真正的死因就和面前這個老婢女有關。
喬疏桐猛地湊近,唇邊貼在綠蓉耳側,“所以你知道我母親為何而死嗎?”
綠蓉被吓得一個激靈,看着喬疏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喬疏桐現在已經不屑于僞裝,這裏統共就幾個人,就算有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
“綠蓉,我母親待你如心腹,病後取藥煎藥的工作也皆由你負責,那你知不知道我母親服用的藥中為何會出現海藻?”
“我母親得的是風寒,你還往裏面放海藻,你是何居心?”
她咬着牙,心中剛消下去的怒火又隐隐有上漲的趨勢,“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在喬府多年,我可不信你不知曉海藻不能搭配甘草服用。”
謝青硯心中了然,促使喬疏桐不再僞裝的整件事情有了眉目,想必就是面前這位在藥材當中放了甘草,才使得喬夫人離世。
“奴婢該死。”綠蓉只說了這一句,便沒有更多的了。
喬疏桐:“你不打算将幕後那人介紹一下嗎?”
說到這裏,綠蓉卻是閉口不言了。
喬疏桐倒也不急,她都等了這麽多天了,也不介意這麽一小會兒。
她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幾個人,眼神當中帶着不屑,“你不說也不要緊,這邊好多人都在等着你呢。”
她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若是綠蓉不好好交代,在場的她的丈夫孩子都要陪着她下地獄。
呂成當即不幹了,朝着綠蓉大喊道:“臭娘們,你他媽趕緊說,要是老子出了事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妙初已經被吓傻了,不受控制地哇哇大哭了起來,而妙音則蹲下身子将妹妹攬進懷裏安慰着,眼神當中帶着祈求看向跪在地上的母親和坐在凳上等待着的喬疏桐。
她還年輕,妹妹還小,她們是真的還不想死,更不想在不知緣由的情況下死去。
這期間聽着喬疏桐的話,她心中大概也猜出來喬疏桐是來這裏問罪的,為的就是替母報仇。
綠蓉看到女兒眼中的祈求和悲傷,又瞄了瞄喬疏桐依舊不變的臉色,她立刻說道:“奴婢都說,還請小姐莫要為難奴婢的家中人。”
喬疏桐冷哼一聲,語氣半開玩笑道:“可是我家中人很是煩惱啊,這樣吧,你把整件事都告訴我,比如說……是誰讓在喬家幾十年的你來謀害自己的主子。”
一聽這話,妙音和妙初姐妹兩個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綠蓉,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會做這樣的事。
綠蓉一張臉變得煞白,嗫嚅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看着喬疏桐身側的謝青硯臉色越發不好,綠蓉終于還是怕了,如實交代了出來。
原來是四皇子謝嘉澤趁着林幼竹感染風寒的時候找到了她的貼身侍女綠蓉,以家人為挾迫使她不動神色的在林幼竹的藥中加些東西。
“四皇子說,既然喬家不識時務,那麽就別怪他不客氣。”
她也是一個母親,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出事,于是便铤而走險,聽話的在含有甘草的藥中放了會産生毒性的海藻。
她說着,眼淚不自覺的湧了出來,“奴婢愧對喬家信任,但煩請小姐在奴婢死後莫要再為難奴婢的兩個孩子。”
喬疏桐聽着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又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統統被謝青硯拿着手帕擦去。
“謝嘉澤……”喬疏桐心中已經開始想着該如何下手,将這個人碎屍萬段。
在喬疏桐的印象裏,他們喬家和這位四皇子實在是扯不上關系,不知為何那位就挑了她的母親下手。
“你确定你沒說謊?”喬疏桐又問道。
她不會對任何無辜的人下手,若這件事是有人故意引導她,并借她之手除掉一個人的話那她可就虧大了。
綠蓉眼睛轉了一圈,不知該如何作答。
喬疏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一層不顯眼的灰塵,走了幾步到達綠蓉的兩個女兒面前。
大女兒妙音只比她低半個頭,此時低垂着頭不敢看她。
她并非奴籍,只是個普通百姓,若不是這件事,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喬疏桐又看向妙音身後的妙初,嘴角勾起一些弧度,配合着臉上流下的淚水有一種悲慘的氛圍,讓人不自覺的心疼。
“桐姐姐,你別哭了,我心疼。”謝青硯此時也懶得再抓着呂成,上前将喬疏桐半摟進懷裏,安慰着。
他何時見過喬疏桐像今日一樣哭過,哭得無聲無息,卻足以引起別人的保護欲。
喬疏桐拿出手帕将臉上的水漬擦了擦,示意他不必在意。
“妙初是吧,你也不用這麽看着我。”
她早已看見了妙初看向她時的那種帶着仇恨的眼神,說實話,喬疏桐心中并沒有什麽感觸。
大多數小孩子都會将心中的想法表露在臉上,妙初就将心中對喬疏桐的恐懼和氣憤表現在了臉上,若不是妙音拉着,喬疏桐毫不懷疑這個孩子會沖上來直接和自己同歸于盡。
妙音和妙初皆是一臉警惕地看着她,心中卻記着謝青硯是怎麽不費吹灰之力制服他們的爹的,不敢輕舉妄動。
“我想你不是傻子,你應該知道我和你娘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不懂也無所謂,我講給你聽。”喬疏桐似乎對這個孩子很感興趣。
她忽略了兩個女孩看向她時警惕的眼神,和不自覺往後退的動作,自顧自道:“我母親生前待她特別好,妙音應當見過,前不久我母親去世了,我弟弟在她的房間內找到了裝有海藻的藥包。”
她嗤笑一聲,“你說巧了不是,你們的娘便是負責取藥和煎藥的,我原以為和她無關便将她安置在了這處院子,沒想到等我調查出來,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她。”
她語氣輕松,好像說的只是些莫不關緊的小事,看那樣子完全看不出來是在闡述自己母親死亡的事情。
謝青硯心中好像梗着一根刺,深深的紮在心窩上,讓他的心被猛地刺痛。
喬疏桐這副模樣讓他格外心疼。
但是在別人眼中,喬疏桐這又是哭又是笑的屬實有些可怕,很難讓人不懷疑喬疏桐是不是因為打擊太大出了什麽問題。
只有喬疏桐自己明白,她一點事都沒有,而且從未像此時一樣清醒。
她心中已經想出了一條條周密的計劃,只等确定幕後之人便動手,就算她死也要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綠蓉又重重地磕下,“奴婢不敢欺瞞小姐。”
喬疏桐卻不曾轉身,依舊站在她的兩個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