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你為什麽救我?

莫斯,哦不,布雷終于将我從門縫裏拯救了出來,二話不說就拉住我的手,帶着我一起跑路。

朝西望去,已是火光沖天,想必是殺入王都的藍玫瑰大軍正在一路燒殺搶劫。一片嘈雜的喧鬧之聲沖擊着我的耳鼓膜,慌亂的黑薔薇子民個個背着包袱,正滿大街亂竄。

我和布雷混在一群灰頭土臉的民衆之中,跟着跑路大軍朝東邊挺進。在跑路之前,布雷将他那件深紫色的法師袍披在我身上,将我整個兒罩着。然後又取出他那頂碩大的法師帽,臨時在帽兜裏開兩個孔,往我腦瓜子上一蓋,将我的頭一罩。

不得不說,布雷對我雙眼間的間距估摸得還挺準,那兩個孔剛好能露出我的兩只眼睛。于是乎,我就像一個要去搶銀行的劫匪一般,氣勢洶洶地朝前跑。許是煞氣太重,都沒人撞上我。

我跑得呼哧呼哧,上氣不接下氣,體力漸漸透支,雪上加霜的是,胸口的傷還是不是傳來陣陣撕扯般的痛。希爾那一刀下去,真是要命啊……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吱一聲,緊緊跟着布雷的腳步。這麽關鍵的時候,心髒再痛也不能落下。然而喉頭忽然湧上一股腥甜,我雙腿一軟,朝前就是一栽。

“安娜!”布雷驚呼,伸出手臂撈住我,毫不猶豫地将我往肩上一甩,扛着跑。

我忍着劇痛,在他肩上痙攣了一陣,這才氣若游絲地說:“二貨……我很重……”

他打斷我:“別說話。”

我扯了下嘴角,苦笑了一下,嘔出一口血,結果都黏在了我的臉上。我問:“布雷,你為什麽要救我呀?”

他輕聲笑了一下,淡淡地說:“小二貨,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還以為我是大補品呢,呵呵……

眼見着就要出王都了,可就在此時,前方傳來了燒殺搶劫的兵馬聲,迎面而來。原來,另一支藍玫瑰軍隊已經從東面襲進了王都,好巧不巧,正攔了我們跑路的這條街。

“藍玫瑰的人來了!”“哇啊!快跑!”

一見那些鐵騎,灰頭土臉的黑薔薇子民們立刻抱頭鼠竄。布雷的身子僵了一下,站定,掏出法杖。

這大概就是要幹架了的節奏。

我捶了捶布雷的後背,氣若游絲地道:“要不要把我放下來啊?”

他安撫地拍了拍我,說:“沒關系,你不礙事。”

我氣若游絲地哦了一聲,說:“不要拍我屁股……”之前從高塔上摔下來砸出一個大坑,屁股還在一抽一抽地疼着呢。

“黑暗法師!是宮廷黑暗法師!”迎面沖過來當炮灰的幾個小兵見着布雷手上的焦黑法杖以及他肩上馱着的我……身上挂着的黑紫法袍,立刻像打了雞血一般尖叫起來。

“兄弟們上!殺了這渎神的畜生!”

我心髒一緊,差點又要嘔出一口血來。只見布雷已經拉開陣勢,以他為圓心,以五米為半徑,周圍霎時陰風陣陣烏煙瘴氣。黑暗法師即刻大顯神通!

我兩只手緊緊地揪着布雷的衣服。似乎是覺察到了我的害怕,布雷安撫我道:“不用為我擔心。”

我哦了一聲,抖抖抖,可我更為我自己擔心吶……

布雷覺察到了我在發抖,柔聲說:“暈一會兒就不怕了。”

我心想,這話有點兒道理,于是就乖乖地暈了。

暈過去之後,我做起了夢,噩夢。

夢裏,我平躺在地上,就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希爾和布雷一左一右蹲在我旁邊。希爾面無表情,手上拿着一把殺豬刀,一下接一下就着磨刀石磨着。布雷穿着花裏胡哨的衣服,畫着一臉大濃妝,一藍一綠的兩只眼睛幽幽盯着我的臉。

磨刀霍霍,聲聲入耳,我的後背一陣冰涼,奮力開口卻發不出一個音,只好對布雷比嘴型:救——我——快——救——我!

布雷眨了一下眼睛,沒有絲毫反應。希爾已經磨砺了刀,拿刀鋒對着我的肚皮戳了戳。

布雷問:“熟了嗎?”

希爾答曰:“還是生的。”而後突然舉起刀來,冷冷地說:“興許剁碎一點熟得快些。”

我:“媽啊!”扯着嗓子發出一聲高分貝尖叫,幸運萬分的是,竟在刀落之前将自己給叫醒了!

“安娜!你怎麽了?”

我噌地一下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車裏,布雷坐在車前趕馬,正回過頭來,擔憂地看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說:“我,我沒事,就是做惡夢了。”

他似乎松了口氣,溫柔地安慰我道:“醒了就好。山路不平穩,你注意坐穩。”

我點點頭,他朝我一笑,轉回頭去。我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半響,陰下臉來,悄悄拔出鞋子裏的匕首,朝他爬去。

布雷的後背像是長了眼睛,居然察覺到了我在靠近,于是朝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塊位置來,頭也不回地說:“坐吧。”

我一愣,想笑。這二貨居然天真的以為我只是想坐到他旁邊去嗎?于是我便笑了,森森地笑了,默默地挪到他背後,伸出肌肉纖長的胳膊,将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見狀,布雷轉過頭來,看着我,笑眯眯地問道:“小二貨,你想幹什麽呢?”

我朝着他的脖子呼出一口寒氣,陰森森地說:“想活命的話,就把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

布雷二話不說,立馬掏出錢袋,塞進了我手裏。

似乎太順利了,我心生狐疑,繼續要挾道:“打開錢袋讓我看看。”布雷這二貨習過黑暗魔法,我不敢掉以輕心。

布雷的肩膀抖了抖,似乎在費力憋笑,最終在我兇神惡煞的瞪視之下為我打開錢袋,給我看那滿滿一袋子的通貨。

他這看大戲一般表情惹我不爽了,我兇狠地瞪他一眼,吼道:“笑什麽笑!”

他忽然朝前一湊,呼出一口寒氣噴在我臉上,笑眯眯地說:“笑你啊。”随着他的動作,刀鋒立刻陷入了他的脖子,一道血柱就這麽噴了出來。

“啊啊啊啊——!”我見到那鮮紅鮮紅的血,嗖地一下縮回握刀的手,眼睜睜地看着他那明明被我切到動脈的脖子竟然一秒之內自動複原,一臉的活見鬼。

布雷見我面無人色,神色一慌,連忙道起歉來:“對不起,對不起,吓着你了。”說着摸摸我的頭,搖頭感嘆道:“小二貨,你膽子太小,打劫這種活不适合你。”

血氣沖臉,我頓覺丢臉之極,冷着臉揮開他的手,拿匕首尖尖指着他,繼續要挾道:“放我下車!”

于是,我順利下車了,拖着羸弱的身子,抱着沉甸甸的錢袋,在黑漆漆的山路上愣是走了半個鐘頭,最後一頭栽倒在路邊上。布雷駕着車,咯噔咯噔地來到我旁邊,将累癱的我拖回了馬車。

布雷從儲物空間裏找出水袋和繃帶,替我抹了把臉,又替我清理了傷口,拍拍我的臉頰,無奈道:“別犟了,累了就睡一會吧。”

我無力地看他一眼。我不想睡,我想感嘆人生。

布雷将我安置妥當之後,就坐回了駕車人的位置。我側躺在馬車裏,越過他的背影,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那無比絢爛的漫天繁星,如同一大把灑在深海裏的鑽石。我望着遙不可及的它們,神色漸漸恍惚。

黑薔薇王國沒了,複仇小公主諾拉這下該高興了吧?死妹子居然拿我當炮灰……

我心裏一陣苦澀,不知為何想起了之前從塔上摔下之時看見的靈異現象,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輕聲喚道:“瑪麗公主?瑪麗公主?”

瑪麗的幽魂沒有喚出來,倒是被耳尖的布雷聽到了。他回過頭來,微微蹙起眉,問:“還沒睡着?”

我說:“我不想睡。”說着,爬起來,挪到他身邊坐着,擡起頭來看星星。

布雷不認同地道:“只穿了內裙又出來吹風,當心感冒。”

我鄙視地掃他一眼,說:“我是僵屍。”

他滿眼無奈地朝我嘆了口氣,從儲物空間裏找出來一條毛毯,披在我身上,将我裹緊。

我傻不愣登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說:“布雷,你不要這樣對我。你這樣對我,我會——哇哇哇哇!”我将頭一抱,痛哭起來。山林裏的烏鴉們受到了驚吓,嘎嘎叫着飛入高空。

布雷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發,憐惜地說:“小二貨,吃了不少苦吧?對不起,當初不該把你弄丢的。唉……感謝諸神,讓我們再次相遇。”

哭聲戛然而止,我紅着眼睛擡頭,瞅着他,啞着嗓子問道:“布雷,你是不是想把我給炖了?”

聞言,只見布雷身子一頓,神色瞬間變了,輕飄飄地說:“他們告訴你的?”

我暗罵一聲,身子一轉,正要奮不顧身,布雷眼疾手快,立馬攬住了我的腰,将我拖回來,急道:“別!你先別急着跳!聽我解釋啊!”

我苦着臉,凄涼一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這麽說是真的了?你的确想把我給炖湯喝了。那賊人二兄弟曾跟我說我是一種能夠增強魔力值的藥水的一位配方!”

布雷不動聲色地盯着我看我幾秒,垂下眼簾,手臂又收緊了幾分,慢慢地道:“沒錯……那種特效魔力藥水名叫‘窮途之血’,喝下以後可令黑暗法師法力大增,晉升為黑暗大法師。其配料為冰封雪蓮、九頭龍的鱗片、三目雉的羽毛、迷失之丘的沙、美人魚的眼淚以及異世之魂的軀殼。”

我目瞪口呆。“你你你說什麽?九頭龍的鱗片?”那賊人二兄弟真真是卑鄙無恥,原來當初他們打的那只boss龍竟是與我同命相連!

布雷提醒道:“安娜,你抓錯了重點。我想說的其實是,我需要的最後一味藥并不是你本身,而是當初被你的魂魄占據的那具人偶身體,我需要炖的是那個人偶。”

我一愣,他一臉沉痛地繼續道:“那天晚上,我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你在睡夢中移魂,卻沒料到那兩個心懷鬼胎的黑暗法師在你身上動了手腳,劫走了你。那兩個黑暗法師沒有能耐将你的魂魄從那具人偶身上轉移出來,如果他們與我懷着同樣的目的,只能将你的魂魄一鍋煮了。”說到這裏,布雷哽咽了一下,表情煽情之極,眼底近乎含淚,“安娜,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之前被賊人二兄弟綁票時的經歷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閃過,如同電影回放,我只剩下一個了念頭:好想把他們一鍋煮了,灑上香蔥,加點姜汁。

我雙目空洞地看着布雷,問道:“你真有能耐将我的魂魄轉移出來?”

布雷問:“你不信任我?”

我搖搖頭。他滿臉受傷地看我一眼,幽幽解釋道:“這能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必須與……”他聲音一頓,飛快地問道:“是誰将你的魂魄轉移到血腥瑪麗身上的?”

我板着臉說:“這不是重點,繼續解釋下去。”

于是他放棄了追問,又十分受傷地看了我一眼,繼續解釋:“安娜,其實我早已準備好了另一個人偶,作為你的新身體。”

是這樣?

我一愣,赫然想起那天我看見的那個美若天仙的人偶娃娃……原來,居然是布雷為我準備的新身體?

我露出一副不知是又哭又笑還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等等……“就算你并不是打算害我,這麽說來,布雷你,從一開始就是拿我當一味藥材看待的麽?還說啥讓我當你女朋友,你逗我玩啊?”我頗有些火冒三丈。

布雷垂下頭,臉埋在陰影裏,用手勾住我的肩膀,別扭地讓我靠着他,弱弱解釋:“你是異世之魂,我承認,我撿到你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啊哈,材料配齊了!’但是,後來我想讓你當我的女朋友,是真心的。”

他緩緩偏過頭來,朝我湊近幾分,冰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之下更顯冷清,莫名浸染着一層哀憐之色。“我憐你孤苦伶仃地在陌生的世界裏漂泊,所以就想成為你的依靠。”

我身子一顫,脖子僵了,離得這麽近,我突然發現他不施脂粉的臉……顏值竟這麽高!

“而且,”布雷臉上突然染上一層緋紅,扭扭捏捏繼續道:“我都單着好久了呢……”

我頭上挂下幾道黑線。所謂帥不過三秒,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那個,安娜。”布雷神色不安地瞧着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已經解釋完了,你怎麽想?我……為了自己的利益,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張想給你換身體,你……不會怪我吧?”

我深吸一口氣,淡定地說:“怎麽會呢。”其實老娘想咆哮:嗷嗷嗷那個漂亮的新人偶簡直比鬼臉人偶不知道強多少倍啊啊啊啊!早就該給我換了啊啊啊啊!

“那真是太好了。”布雷開心地笑了。

夜色正濃,寒氣正重。車輪碰上石頭,車身一颠,心髒一陣抽痛,我眉頭一皺,擡頭木然地望向天空。

回想前四個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情,簡直不真實:黑薔薇王國被藍玫瑰王國攻陷,我作為僞瑪麗被希爾“殺死”,就在狼狽地卡在門縫裏之時,我遇見了布雷。

……其實早就遇見了。

“對了二貨,你為何跑到黑薔薇王國去應聘宮廷法師?”

聞言,布雷立刻朝我笑眯眯地解釋道:“瑪麗公主的招聘啓事發到了歡樂谷,我見薪水很高,于是就想去試試。沒想到,居然遇見了你,你居然寄居在瑪麗公主的身體裏聘用了我。安娜,你說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我抽了抽嘴角,問:“對了,當初你為何要勾引‘瑪麗公主’?”我回想起他化名莫斯之時的種種反差行徑,只覺狂汗。

布雷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瞅了瞅我,輕聲說:“安娜,你吃醋了?那時,我早以為再也找不回你了。何況,我只是在試探‘瑪麗公主’而已。不過,”他開心一笑,頗有些讨好地道:“本來就是你嘛,別生氣嘛。”

我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兇巴巴地問:“試探什麽?”

他老實回答:“一開始我便發現瑪麗公主是具僵屍,從言行舉止來看,雖然宣揚說是失了憶,但我卻覺得有可能已經換了魂魄,似乎被人給操縱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是你。”

我驚悚了:“你居然早就發現我是僵屍!”

布雷嘆息一聲,揉揉我的頭發,“是啊。”頓了頓,仔細地打量着我,神情一斂,稍加嚴肅地道:“這具軀體不能持久。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我心中一暖,喉頭就哽咽了一下,嗫嚅道:“謝謝你,布雷。”

“跟我說什麽謝呢?”他親昵地朝我蹭了蹭。

我更加哽咽了,吸了吸鼻子,說:“其實,在王宮的時候,我好早就懷疑你是布雷了。”

他微微詫異地“哦?”了一聲。

我說:“因為你那句座右銘啊,你抄襲了我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不過,我那次試探你的時候,你怎麽說你叫索沃啊?”

回憶起之前,他尴尬一笑:“那個啊,因為我本來就叫索沃。我的全名叫布雷·索沃。”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你當時的反應那麽恐怖?”要殺我滅口一樣。

他說:“吓唬你呀。”

我說:“你丫……”

他摸了摸我的頭,聲音沉靜了下來,悠長地在我耳邊喃喃:“安娜,無論是誰讓你裝成血腥瑪麗,無論你在黑薔薇王都經歷了什麽,都不要再想,不要再問。”

他的手撫上了我的心口,聲音漸漸綿長,帶着濃濃的憐惜,“抱歉沒有早點認出是你。今後,讓我替你療傷,好麽?”他溫柔地替我拉緊毛毯,亦如當初溫柔地替我裝上下巴。

我嗚嗚了兩聲之後就開始哇哇。有人罩着的感覺,真好。似乎自從我被柯林和克蘭劫走之後,兜兜轉轉吃盡苦頭,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布雷是我在這異世上,唯一遇見過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卷·亡命之途開始啦╮( ̄▽ ̄)╭基本上都是安娜和布雷的劇情,還會有個下一卷的重要人物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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