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柳疏他們兵分兩路之後，周遇玉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不至于為了蔣璨那種話生氣, 但聽多了總是煩的, 還不如戴上耳機，和秦柏聊聊天, 以及觀察觀察鬼魂。
W城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城市，人多, 自然意味着鬼魂也多。
周遇玉一路走來，從下午游蕩到晚上，見到了各式各樣的鬼。
他們有的死了沒有幾天, 有的死了好幾年, 可不管是哪種, 大多都是完整的人形，有些甚至難以分辨他們的死因, 由此可見他們成為鬼後都沒有做過什麽惡事。
不過相對應的, 他們的力量也不怎麽強, 周遇玉下午的時候看到的好些鬼魂都是躲在建築物的陰影裏, 直到晚上才敢陸續上街。
周遇玉看他們神色如常, 并沒有因為這突然出現的厲鬼而自亂陣腳，心中頗有些意外。
是這厲鬼只針對人？還是他們并沒有感應到那厲鬼的存在？
“你看得到我們？”一只女鬼經過小巷子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了下來, 臉上很是驚詫。
周遇玉含糊地點頭, 也不知道該應還是不應，所幸這個女鬼脾氣還挺好，并沒有跟她計較這些, 而是順着她的話答道：“都有一點吧，你也知道我們死了，除非親友不然對活人的事情也不是那麽在乎。更何況W城那麽大一個城市，出幾個厲鬼不是挺正常的嗎？就跟殺人犯一樣。”
這女鬼說得平靜，周遇玉仔細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
就算是她，假如知道有厲鬼不斷吞噬小鬼，即使會憤怒，會盡心盡力地調查，但也不至于惶惶不安，這些鬼魂想必也是同理。
“那你們感知得到對方的存在嗎？他是男是女？”周遇玉想了想，還是決定問點現實點的問題。
那女鬼搖了搖頭，這個她是真不知道：“那個厲鬼很謹慎，前兩天我還和我的小姐妹交流過，都沒有聽說有人發現他。所以我們想着，對方的氣息可能和普通鬼魂沒什麽區別，不然豈不是跟夜裏的大燈一樣？除非他把附近的鬼魂都吃了，不然我們怎麽可能毫無消息？”
那女鬼說完，似乎有些迷茫，偏頭看了秦柏一眼。
“不過，小妹妹，你為什麽要問我呢？你自己不就帶着一個鬼魂嗎？你讓他查探，或者讓他和其他鬼魂混熟一點，得到的情報可比你自己直接問真實得多。”
“……這個，白大哥情況不太一樣。”周遇玉被問得一愣，怕秦柏生氣別人把他當成自己的附屬品，連忙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過秦柏只是自顧自地觀察着周圍，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讓周遇玉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是我自己想問的話，我去哪裏能打聽到比較多的情報？他們怎麽才能信任我？”
別看周遇玉問得那麽多，但她也不是白問的。提完這個問題之後，她就凝了一股力量于指尖，然後在那女鬼的手背輕輕一點。
她的動作很快，女鬼還來不及躲閃就被點了個正着。可她還沒來得及生氣，就發現那是一股極其精純的力量，幾乎憑空為她增添了一年的修為。
她有些驚詫地看着周遇玉，這、這是大家族出來的天師？
不過不管她是哪裏出來的，她的實力在那裏，又給了自己足夠的好處，女鬼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多打聽的，便痛快地答道：“你往北走，過了兩條街，就能看到一個公園。那個小公園的西北角有一個上了鎖的廢棄小倉庫，午夜過了，經常會有一些鬼魂聚在裏面。”
大概是考慮到收了周遇玉的好處，女鬼停頓了一會，又補充道：“那些鬼魂不像我這種小鬼，他們雖然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但也不太好說話。他們常年專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實力最差的也有一年份厲鬼的本事，最厲害的怕是有十年厲鬼的本事，所以你自己要小心。”
“行，我知道了，謝謝姐姐。”周遇玉對于這個答案異常滿意，對她招了招手後便帶着秦柏往她說得方向走。
秦柏經過那女鬼的時候輕輕瞥了她一眼，明明并無多深的惡意，只是警告她不要撒謊，卻讓對方遍體生寒，瞬間如墜冰窖。
他、他到底是什麽？自己見過最可怕的厲鬼，都沒有他這般的威懾力。
女鬼的想法，周遇玉不得而知。在她眼裏，秦柏是一個人好心好長得也好，但是卻沒有什麽實力只能由自己保護的小鬼。
秦柏也從來沒有糾正她，只是經常不聽她的意見罷了。
就如同此刻，周遇玉想到那是一群厲鬼，忍不住就對秦柏說道：“要不白大哥，你在外面等我？”
“……”秦柏雖然聽到了，但一如既往地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往前走。
周遇玉雖然有些無奈，不過也猜到這個結局了，只能無力地補充道：“那你不要離我太遠，十年的厲鬼，我還是對付得了的。”
秦柏回頭，看她真的是在擔心自己，腳下微微一頓，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行吧，就讓她開心開心，反正點頭也不一定要聽。
如果周遇玉知道他在想什麽，恐怕秦柏在她眼裏高大的形象就蕩然無存，可惜的是她不知道，看對方那麽好說話，她不禁又在心裏把給對方的好人戳又蓋得更深了一點。
我一定要幫白大哥解決心中的執念！周遇玉暗自在心中立誓，立完終于有心思觀察這個小倉庫。
秦柏是鬼，可以直接穿門而過，但周遇玉可不是。
她先是上前看了看那個牢固得不能更牢固的鎖，被迫放棄了撬門的念頭，然後轉悠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入口。
那是一扇破了的高窗，除了窗框連玻璃碎片都沒有殘餘。周遇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身形，感覺地方很是寬裕，就把小木劍握在了手裏，又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和監控，深吸一口氣，淩空踩了幾下然後從窗戶跳了進去。
秦柏想起之前周遇玉的念叨，沉默片刻之後也順着她的路徑從窗戶跳進了倉庫裏。
于是倉庫裏正聚集着開會的一衆鬼魂，便眼睜睜地看着陌生的一人一鬼從窗戶跳進了他們的地盤，臉色瞬間就難看了。
“大家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我不是壞人，我只是來找你們打聽消息的！”周遇玉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那麽多鬼的凝視了，早習以為常。
她先是揮了揮手中那柄四尺來長的虛劍打招呼，可放下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灼痕。
秦柏看她慌裏慌張地道歉，一時竟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
這小家夥……原來也不是那麽呆？
可不管周遇玉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這一番動作之後，本準備圍攏過來的一衆鬼魂都警惕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防備地看着周遇玉，局勢雖然依舊劍拔弩張，但已經給了她交流的餘地。
說到底，在這群半“惡”鬼的世界裏，也只有強者才有對話權了。
“你是什麽人？想問什麽？”鑒于估量不出對方的實力，那群鬼魂互相對看了一眼，就決定由他們當中實力最強的人走出來說話。
他先是仔細打量了周遇玉一番，又看了好一會跟在她身邊的秦柏，眉頭越蹙越緊，整個人也有如上弦的弓，慢慢地開始繃緊。
他看不出這兩個家夥的來路。
“我是一個收錢辦事的天師，”既然對方願意對話，周遇玉也懶得重複什麽別緊張之類的廢話，幹脆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受人所托來解決W城發生的厲鬼傷人事情。你們有沒有什麽知道的消息，可以告訴我嗎？”
周遇玉揚聲說話的時候，嗓音顯得分外地清亮。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群鬼，既不害怕他們，也沒有看輕他們，倒更像是在和普通人對話。
有鬼想出頭說她不講規矩，卻被領頭的鬼攔了住。
他上前一步，又盯着周遇玉看了半晌，沉聲問道：“告訴你，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好處自然是幫你們解決隐患，”對待不同的鬼，周遇玉向來采取不同的策略。這群鬼魂不同之前那個弱小的女鬼，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能提升他們的能力，恐怕自己得被活吞在這裏，所以……只能勸了，“那厲鬼現在确實不會對鬼魂做些什麽，但以後呢？在他吸取了那麽多活人的力量、在成為合你們之力都無法對抗他的存在之後，他豈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那個時候，你們怎麽辦？仰人鼻息地生存？”
周遇玉的話，直接戳到了他們的軟肋。
對這群鬼來說，他們之所以想變得強大，就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為什麽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人、被病魔害死。現在如果任由那只厲鬼坐大，對他們來說，就等于重複一次生前的事，萬事由人不由己。
他們也許能繼續存在很久，也許很快就再死一次。但不管哪個，靠別人的心情決定他們是否存在下去，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局。
“好，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想到這裏，那領頭的鬼當機立斷，就決定和周遇玉合作。
沒有人會喜歡随時可能會爆發的隐患，同樣，也沒有鬼會喜歡這種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