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她說:“日後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太累,孩子們已經長大了,你可以讓孩子們幫你分擔一些。”

看着喬邬緊皺着的眉頭,她顫顫巍巍地擡起手,附在了眉心上,“別老是皺眉了,本來皺紋就深。”

喬邬很聽話地将眉心松展開來,顫聲道:“好……我知道了。”

林幼竹嘴角帶着滿足的笑意。

“文翰,你過來。”她又将視線轉到了喬文翰身上。

喬文翰上前兩步,朝着自己的母親行了一個很标準的異族的禮節。

這是西戎送別故人的最高禮節……

喬疏桐心中又是一陣悲傷,喬文翰在送別……

喬疏桐轉過身背對着這邊,她眼淚流的更洶湧了一些。

“文翰,你是喬家長子,是喬家的頂梁柱,以後你就要擔負起喬家的重任了……”林幼竹咳嗽幾聲,眼看着越來越虛弱。

喬文翰越發沉默,整個人渾身上下只剩下眼淚尚且有所動作。

喬文翰低聲說道:“孩兒……謹記。”

林幼竹的手搭在了喬文翰垂下來的一條手臂上,輕輕地拍了拍,“雖然擔負喬家,但也不要違背本心,若是累了,便罷了吧。”

“……好。”喬文翰感覺自己每多說一個字便多一把刀在他的心上來回摩擦,越來越痛,痛到難以呼吸。

最後,林幼竹将目光轉移到了背對着這邊的喬疏桐身上,她輕輕喚道:“桐兒……”

她的聲音越發虛浮,好像一只在斷線邊緣的紙鳶,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喬疏桐聽到母親喚自己,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過頭,“母親莫要擔心我了,女兒會照顧好自己和喬家的。”

林幼竹眼神當中露出了欣慰,她低聲吩咐道:“夫君,你和文翰先出去好嗎?我有話單獨和桐兒說。”

喬邬點點頭,站起身拉着喬文翰一道出去,屋內的丫鬟也很有眼色地跟着退了出去。

喬疏桐俯下身子,将耳朵湊在母親嘴邊。

林幼竹說道:“桐兒,小心二皇子,他絕非可以效忠的主子。”

喬疏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瞳孔猛地放大,眼神當中帶着驚訝,她看着林幼竹,似乎不知道自己這心思基本都在經商上的母親為何會知道這件事。

可是沒等到喬疏桐問出心中的疑惑,抓住喬疏桐手臂的手便卸了力。

“母親、母親!”喬疏桐哪還顧得上溫柔端莊,抱住林幼竹的身體徹底釋放出來,大叫着哭喊。

喬疏桐将林幼竹死死地摟進懷裏,剛出去不久的幾人聽到聲音後陷入了更沉寂的氛圍。

喬邬走進去,站在床榻邊緣,示意鵲兒将已經哭到快要昏厥的喬疏桐帶走。

喬疏桐死死地抓着林幼竹不放,鵲兒一時間竟然無法将她帶走。

喬邬眼神當中帶着悲傷,自己親自動手将喬疏桐的手扒開,“桐兒,回去吧。”

喬疏桐的病使得她的身體經不住一些大的刺激,之前病發時的模樣所有人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裏,照這個架勢,就算喬疏桐的病不發作,她也要自己哭到病發。

“帶走。”将喬疏桐從林幼竹身上弄起來之後,喬邬便吩咐鵲兒将她帶走。

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讓喬文翰跟着,順便讓喬文翰也遠離這裏,免得一會兒他也遭受不住。

喬文翰心知父親的心思,默認了跟在喬疏桐不遠處,護送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

據說喬疏桐在還沒有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就支撐不住昏了過去,還好只是因為悲傷過度,并非病發。

等到喬疏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早晨。

整個喬府都挂上了白幡,呈現出一片死寂。

喬疏桐扶着門框看着府中的一番景象,心中是止不住的悲涼。

同時,她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母親知曉自己已經和謝正卿達成了合作,那麽她會不會知道的更多?還是說自己這麽久以來一直覺得萬無一失的合作或者僞裝,其實她的父母一直都知曉。

喬疏桐毫無形象地坐在了門邊,擡頭看着天空。

今日的天空格外陰沉,好像快要下雨了。

“小姐!您醒了?!”鵲兒放下手中的東西,朝着喬疏桐這邊跑來。

她的身上穿了一身白色麻布衣,是喪服。

喬疏桐嘴角含笑地看向鵲兒,“嗯,剛醒,給我去找一件衣服吧,我去看看母親。”

見着喬疏桐這一副已經完全沒事了的模樣,她心中半信半疑,覺得喬疏桐應該不會這麽短的時間就從至親逝世的悲痛當中緩過來。

看出了鵲兒眼中的疑惑,喬疏桐展顏一笑,“鵲兒不必擔心,我沒事,”她扶着牆虛虛的站起來,“早晚都要面對的,而且再不去見母親一面的話恐怕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她除了瘦了幾圈、眼神暗淡了些許之外,好像和林幼竹逝世前沒什麽兩樣。

鵲兒看着喬疏桐這麽堅決的樣子,點頭應下,将喬疏桐扶回了屋內之後便在櫃子當中找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喪服。

喪服是按照喬疏桐之前的身材裁定的,現在喬疏桐穿上竟然還顯得有些空蕩感。

鵲兒的眼睛又紅了幾分。

現在整個喬府當中都是悲傷的氛圍,林幼竹生前待府中任何人都極好,死後很多人在背地裏都偷偷地哭過,雖然沒有擺到明面上,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用白色的發帶将喬疏桐垂于腦後的頭發綁起來,喬疏桐看着銅鏡當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見喬疏桐竟然笑了起來,鵲兒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喬疏桐這個笑容,和平日裏的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是一只野獸在鎖定獵物之後準備伸出爪牙的樣子。

在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之後,喬疏桐的臉色終于看起來好了幾分,不像是之前那一副仿佛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

喬疏桐朝着家中祠堂的方向走去。

因為天色尚早,祠堂當中只有兩個打掃的丫鬟。

看見喬疏桐來了,兩人行了一禮便識趣地出去。

喬疏桐揮揮手示意鵲兒也出去。

鵲兒理解喬疏桐想要和母親單獨待一會兒的心情,出去的時候将門也一并帶上。

喬疏桐不敢看一眼棺材當中躺着的母親,便靠坐在棺材旁,低聲和母親說着話。

“母親,我知道您并非死于風寒,幕後黑手是誰就算您沒有告訴女兒,女兒也定然會為您讨回公道。”

此時喬疏桐的眼睛當中不再是平日裏或真實或僞裝的溫柔,而是滿滿的算計。

林幼竹生前告訴她,讓她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那麽她現在想要做的,便是讓那幕後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喬疏桐的頭靠在了棺材木上,感受着木頭上面冰冷的溫度,讓她自己得以清醒幾分。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母親抱歉,女兒無法第一時間手刃仇人。”喬疏桐語氣當中又帶上了幾分不甘。

現在的她連兇手是誰,如何動的手都不知道,更遑論去報複。

喬疏桐還從未感受到如此的無力感,她閉着眼睛,腦海中想着究竟是誰有可能會對自己的母親下手。

林幼竹平日裏廣交好友,待人溫和有禮,鮮少有人會記恨上她,那麽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背後那人是沖着她身邊的人來的。

估摸着是為了讓她身邊的人難受吧。

或者說,警示周圍的人什麽事情。

喬疏桐覺得這第二種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雖說喬家的幾人都是相當低調的,但和林幼竹一對比,剩下三人就算明面上沒有做出什麽,但知道的人都清楚他們的芯子裏面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可以說,林幼竹的殺身之禍極有可能是他們招來的。

想到這裏,喬疏桐擡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但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是她,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喬疏桐一向自以為淡薄無情的心在此時産生了裂縫。

深呼吸幾下,又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喬疏桐用袖子将臉上的淚擦去,站起身來看着躺在棺內的母親。

“母親,下一世再會。”喬疏桐衣角飛舞,她朝着祠堂大門的方向走去。

到那時,希望女兒不再是一個懦弱無能的人。

将門拉開後,鵲兒立刻迎了上來,看着喬疏桐明顯又哭過的眼睛,拿出手帕替喬疏桐輕輕地擦拭着。

“小姐,方才二公子來過,知道您在裏面之後讓鵲兒轉告您一會兒去二公子的院子裏一趟。”

“我知道了。”喬疏桐看了看依舊陰沉的天色,帶着鵲兒前往喬文翰的院子。

喬文翰的院子就在不遠處,過去之後便瞧見他一身白衣坐在院內的一處小山上。

“姐姐,”見着喬疏桐過來了,喬文翰從小山上下來,走上前,“身體可有什麽不适?”

“沒有,你喚我來,可有什麽事?”喬疏桐問道。

喬文翰看了一眼鵲兒,示意她回避。

喬文翰将喬疏桐帶進了他院子當中的書房內,讓她坐下。

“我從母親的梳妝臺後找到了這個。”喬文翰從衣袖當中拿出了一個用紙包裹着的小袋子。

喬疏桐接過,看見紙袋內的東西後瞳孔驟然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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