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裏的兩人,一人在忙着對抗女鬼, 一人在忙着奔跑布置陣法, 只有秦柏,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優哉游哉地看着熱鬧。
他感覺周遇玉對他的戰鬥力有一點誤解,可能是他外形看起來太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魂了, 所以那女鬼一現身,周遇玉就小聲囑咐他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以免被戰鬥殃及。
他想了想, 決定還是按照對方說得辦, 反正離得也不遠, 真的需要幫忙也來得及,只是……
秦柏看了眼四處跑動的柳疏, 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柳疏燃燒完那張符箓之後, 就可以見到那女鬼了, 可是為什麽看不到他?因為他是生魂?而且周遇玉這個對天師常識一知半解的人也就算了, 之前所有的鬼都會誤以為自己是他們的同類?
既然這樣, 他到底屬于什麽?亦或者事實上他已經死了他們才會這麽誤解?可他在N大的時候和那些鬼魂交流過,鬼魂會有的情況,他一點也沒出現過, 而且他的身體确實還活着……
再者, 周遇玉到底是什麽情況?她能見鬼的原理是因為她的視界和鬼魂相同?那那個幕後之人呢?他又能不能看到自己?不能看到的話他會有用什麽法子來找?
還有那兩個青銅器……至少目前來說,它們之前的唯一聯系就是都是青銅器,為什麽自己會跟青銅器有關?
秦柏一邊看着他們打鬥, 一邊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間,柳疏已經把陣法布置完。
随着這個少年站在陣眼點燃了最後一張符箓,整個陣法區域都浮起了一片柔和的白光。
周遇玉停住動作,退到了一旁,聽那女鬼又尖叫了一聲,身邊的黑霧慢慢散去,整個人也回複了之前的模樣,忍不住回頭,對柳疏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可柳疏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得意,他看着那個被困在陣法裏逐漸褪去兇殘模樣的女鬼,又看了眼傷勢不重,幾乎可以說是完好無損的周遇玉,震驚得久久不能言語。
他雖然一直在布陣,但跑動的過程中還是會偶爾擡頭看一眼。
周遇玉并沒有怎麽進攻,總體是以防守為主,這一防守就是一個多小時。
所有的風水師都知道,與鬼魂對戰的時候,最難的就是防守,因為你不知道這個鬼魂會以哪種違背常識的方式進攻,所以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柳疏以前也見過長輩跟百來年的厲鬼對戰,最後的戰果雖然和周遇玉差不多,但他的長輩已經六十多歲了!周遇玉這年紀最多二十三四,比他大不了多少,這戰鬥力未免也太可怕。
而且還有驅鬼劍……
“柳疏,柳疏?”周遇玉看那女子已經漸漸清醒,就想等柳疏過來一起問話,誰知他就是木愣愣地站在那裏,半天也沒回過神。
周遇玉還以為他布置陣法耗費了太多的力氣,忍不住擔心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柳疏陡然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事沒事,剛走了會神。”
“沒事就好。”周遇玉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有事,不由得送了一口氣。
她回到跌坐在地上的女鬼身旁,看着對方滿身狼狽的樣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二夫人,我下手重了些。”
那女子擡頭看她稍稍泛紅的側臉,輕輕搖了搖頭。
自己剛才雖然失去了神智,但發生了什麽她還是記得的。那把劍威力那麽強,如果不是對方手下留情,她現在就徹底魂飛魄散了。
“你好像還有問題想問,是什麽?”
“嗯……鎮子裏的那些‘鬼氣’,是不是二夫人你吸收的?”周遇玉之前以為那些鬼氣就是她為了維持宅子的原貌才吸收的,又看她知道二少爺的下落後那麽悲傷,就沒有多問。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并沒有她想象得那麽簡單。
素衣女子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看得柳疏一頭霧水。
“我确實一直在吸收鎮子裏的‘鬼氣’,但之前就是單純地吸收一部分,畢竟這種東西每時每刻都在産生,我吸收一點也不會對鎮子造成多大的影響,最多讓這裏幹淨一些。可幾個月,宅子裏突然來了一個人。”
想起當時來的那個人,女子不由得緊鎖了眉頭:“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黑暗裏,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他跟我說我要消散了,等不到夫君了,而他可以幫我,然後他就在假山後面種了一株花。
“我發現那花種下去之後,整個鎮子的鬼氣都會被我吸收,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可是他跟我說宅子不變有什麽用,古鎮變了夫君一樣找不到回來的路。我本來也不是很清醒,聽他這麽說就信了,于是沒有再管。
“現在想來,我剛才會失控,應該就是那個人搞得鬼。”
女子只是執念深,并不代表她蠢。俗話說人死之前會回光返照,鬼魂消散之前同樣也會有那麽一段時間分外清醒。
雖然周遇玉沒有把她的夫君帶回來,但她依然很感激對方能告訴她夫君的結局,哪怕這個結局她不想承認,也沒有證據。
“玉玉姐,那朵花已經化成了灰,看不出是什麽。”剛聽到女子說假山後有花,柳疏就跑了過去,七鑽八鑽才鑽到她說的地方。
但不出所料,那朵花已經枯死,唯一可以看出的就是,那朵花周圍有殘餘的陣法痕跡,盡管那個陣法也随着花朵的枯萎而徹底損毀,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你要小心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完,女子的身形又重新變得透明。
她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周遇玉,忍不住伸手,憑空将那個青銅盞攝了過來:“這個給你,雖然力量已經被你身邊的這只鬼魂吸走,但是留個紀念也是好的,幫我好好保存它。”
對方的笑容異常的溫柔,溫柔得讓周遇玉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只能默默地點頭,将青銅盞接過,仔細地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女子看着她的動作,又看了看旁邊站着的秦柏,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說了那麽一句:“雖然人鬼殊途,但你是天師,如果真的喜歡就好好把握,不要空留遺憾。”
“啊?”周遇玉一開始沒搞懂她說得什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臉色瞬間通紅,“不是,我們不是那種……”
“不對,”周遇玉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女子突然想起了什麽,表情嚴肅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剛才忘了一件事。那個人說,他要我幫忙找一個人,一個帶着古怪青銅器的活人。”
“活人?”柳疏剛從假山邊回來,只來得及聽到這一句,女子就徹底消散。他迷茫地重複了一遍,扭頭看周遇玉,卻發現對方也是一臉茫然。
“不知道啊,她就突然想起這件事,就是你說得這個。”周遇玉也是非常地困惑。
找人?她一個哪裏都去不了的女鬼,能幫忙找什麽人?
“不管了,天快亮了,我們還是先溜吧。不然被抓個現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來破壞古建築的呢。”
“玉玉姐說得對。”聽了周遇玉的話,柳疏心神一凜,馬上開始收拾起可能留下痕跡的東西。
秦柏看着風風火火又忙碌起來的兩人,又看了眼那女子消失的地方,眉頭越皺越緊。
那個人,又或者那個人口中的人,會不會跟自己的事情有關系?
秦柏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了很久,一直到跟着周遇玉溜回了民宿,一直到她睡了一覺又醒來,他還在想這件事情。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想了就能想通的,他目前唯一有的線索就是青銅鏡和青銅盞,而且青銅盞是什麽還要等柳疏的反饋。
他剛想到這裏,周遇玉的門就被敲響了,後者去開門,門外站着的赫然就是柳疏。
他先是不好意思地把打包好的早點遞給了對方,等确認自己可以進去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他可是聽姐姐們說過,女孩子的房間不能亂進的。
“坐這吧。”因為秦柏還站在窗前,周遇玉只能拉開了書桌邊的椅子請他坐下。
柳疏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多問,只是乖巧地坐了下來。
周遇玉替他倒了一杯水,問他什麽事他也不說,就先讓自己吃完早餐。周遇玉有些無奈,只能默默地把早餐吃完,然後定定地看着他。
柳疏這回沒得推脫了,只能摸了摸鼻子,然後東張西望了一下:“玉玉姐,你忙嗎?那個……就是……W市發生了厲鬼連環傷人案,需要人過去幫忙……”
“好啊,”周遇玉看了秦柏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爽快地答道。不過回答完,她看對方還是望天望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怎麽?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嗯……就是那個……我是被堂姐臨時喊去幫忙的,因為她不想跟我師兄一起合作。我師兄吧……人比較難相處……”柳疏越說聲音越小,低到幾乎聽不到。
周遇玉又是一陣好笑,她還以為多大的事呢:“沒事,只要有錢的話,我可以忍的;沒錢的話,你乖一點,多給我買幾次早餐也行。”
“當然有錢,我們出這些任務都是有錢的。”雖然知道周遇玉是在開玩笑,但柳疏還是連忙表了忠心。
他看對方确實是真心願意陪自己一起去的,哪怕自己說了這麽多也只是笑,不禁咧嘴笑了起來:“那玉玉姐,我們後天啓程,行嗎?”
“好啊。”周遇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感覺兩天足夠她逛完剩下的地方了,順便還能買些東西,給蘇琴賴小青她們寄過去,便再次應道。
得到了肯定答複的柳疏更高興了,連忙拿着手機站了起來:“那我去給堂姐回電話!”
眼看着對方飛快地竄到了走廊上,周遇玉的笑容漸漸消失,有些擔心地看向了秦柏。
剛才看到柳疏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柳疏昨晚,好像根本沒有看到秦柏。
難道說,秦柏的靈體有什麽問題,所以普通的符箓作用下,柳疏才根本沒有辦法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