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決裂

決裂

青華已經不吃不喝三天了,自從不周山回來之後,青華整日跪在句芒宮的大殿裏,這裏供奉着她師父的衣冠冢,按照神界的禮節,需要在宮內供奉一個月,随後按照神官/神君生前的要求埋葬在他們想要的地方就可以。

這三天句芒宮從沒有過這麽多人,昌伯招呼着一波又一波人,前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昌伯需要招呼這些人,還要抽空看青華的情況,昌伯根本來不及悲傷,每晚送完賓客走後,他也會坐在殿內和青華一起發呆。

句芒宮內似乎還有桑極神官的一呼一吸,昌伯沒有見到桑極死前的模樣,只聽說流了很多血,昌伯想着桑極那時候一定是很疼吧。

青華跪在殿前,周圍又安靜了下來,她注意到天色又黑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跪坐了多久,昌伯從旁邊走了過來。

“青華,吃點吧,去休息一下,你的傷還沒好呢。”昌伯上前心疼的摸了摸青華的手,她的手冰涼,關節處泛着白色,臉上毫無血色。

“昌伯,我沒事。”青華扯出了一個笑容,但是這笑容比哭還難看,青華心裏很難過,但自從那天開始她其實沒流下一滴眼淚,青華自己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否太過狠心了,為什麽疼愛自己的師父離世了,她卻連一滴淚也不肯為她師父流下。

“你怎麽能沒事?你怎麽會沒事啊…”昌伯說着說着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心疼青華,也心疼自己的故友。

“昌伯,你別哭啊,師父看見了得說您這樣子多好笑啊。”青華轉過來看見昌伯哭的樣子,她還是扯着笑的樣子,昌伯這兩日也累得厲害,青華看見昌伯的背都佝偻不少,白發似乎也多出許多。

青華摟住此時哭泣的老人,她的心很空,難過也很難過,她也想和昌伯抱頭痛哭,但是她哭不出來,她只能抱着昌伯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就像小時候自己摔倒了昌伯把自己抱在懷裏安慰自己一樣。

昌伯只流了一會淚便停下了,昌伯站起來,句芒宮還有許多事情要等着他處理。

“青華,記得吃飯,你的傷還沒有好全。”昌伯端着飯碗到了青華面前。

青華點了點頭,昌伯也笑着點點頭,他的眼眶裏還含着淚,“好孩子,吃點…”

昌伯端着碗給青華喂了幾口飯,青華見不得昌伯為自己操心的樣子,“昌伯,我自己來吧,你去休息吧。”

青華知道昌伯這幾天也沒能好好休息,句芒宮裏來來去去,都是昌伯在忙着招待,青華只是在殿內,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柏沅每日都來,想跟她說話但是她沒有搭理他,重黎第一日便跟着颛顼神君來過,颛顼神君跪在殿前,青華看着他很是虔誠的樣子,在給他師父磕頭上香的時候青華很好奇這位神君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重黎那會正站在他身邊,青華很想沖上去質問,為什麽要攔着所有人去救她師父,重黎在旁邊拉住她的衣袖,青華扭過頭瞪着猩紅的眼睛看着重黎。

後面重黎也來過幾次,青華再也不想見他。

青華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不知幾日。

這天句芒宮外傳來雲臺的鼓聲,這是有新神官,新神君上任才會有的鼓聲,階級越高鼓聲越長,這段鼓聲響了許久。

外面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對于青華來說有些刺眼,她已經許久沒有出門了。

她走到殿門口,門口兩位侍從聚在一起正在竊竊私語,看到青華出了殿內兩人有些驚訝,随即對着青華行禮。

“外面是什麽聲音?”青華問兩人。

“小神官,外面是颛顼神君的繼任儀式,啊不,現在是颛顼天帝。”侍從想起什麽,趕緊改了稱呼。

“天帝?颛顼?”青華覺得這段時間似乎發生了許多事情,在她渾渾噩噩的日子裏。

“是的,白帝少昊半月前病逝,就在聽聞共工神君和桑極神官犧牲之後三日,聽說是悲傷過度,所以一病不起。”侍從對着青華解釋。

青華點了點頭,雲臺的鼓聲還在繼續。

青華想起了什麽似地,她的手裏召出了師父送她的短劍,提着劍往着雲臺方向快步走去。

兩位侍從看着青華手裏的短劍忽然慌了神,沒反應過來青華便出了句芒宮大門,兩位侍從趕緊跟在後面追青華,跟到門口發現青華已經騎着神駒飛遠了。

青華提着短劍,這幾日她不知道該做什麽,整天都空落落的,今天聽到雲臺鼓聲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她明白為什麽師父會被圍困不周山,為什麽沒人去救他們,是因為雲臺上那個人。

青華到雲臺的時候衆人正在叩拜九階之上的颛顼神君,哦不,青華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天帝殿下。

青華的眼睛緊盯着臺階之上的天帝,滿心都是憤恨,不是他的話,師父還有救。

青華提着劍就要上前,一個人影出現擋住了她的去路,是重黎。

重黎沒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抱着她出了雲臺,青華還想說什麽,重黎的手又覆了上來堵住了她的嘴。

青華張開嘴巴狠狠咬在了重黎的手上,青華的口腔裏都是血腥味,但是她沒有松口,她恨恨地望着重黎。

重黎抱着她沒有什麽反應,騎上神駒帶着青華往着句芒宮的方向回去了。

回到句芒宮門口時,一個小侍衛正守在原地,看到青華歸來長舒了一口氣。

重黎到了門口便放開了青華,他的手裏滿是鮮血,青華一被松開便提着短劍抵上了重黎的喉頭。

“你擋住我一時,你擋不住我一世。”青華望着她,眼睛裏滿是恨意。

重黎有些心痛,流血的手的痛遠遠比不上此時的心痛,“青華,你做什麽桑極神官都回不來了。”

“重黎,我很相信你的,我知道每次魔族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你,在南山時候我的消息傳不了那麽快到滄海去搬救援,但是你來了,你救了我…我現在寧願當時你不要救我…”青華看着重黎的眼睛,啞着嗓子對他呼喊。

“青華,對不起…”重黎靠近青華,他的喉頭因為觸到了短劍已經有了傷口,血順着脖子流進了他的正服裏。

這時候柏沅帶着另一位小侍從趕來,兩位侍從在青華出門後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決定去雲臺找冬官柏沅求救。

“青華,不要這樣。”柏沅上前,擋在了重黎和青華中間。

“柏沅師兄,他是我們兩的師父,他有多痛,你看到了。”青華覺得不解,師兄應當像她一樣恨不得把這些殺光殺盡才好。

“青華,師父,他…死了,但是我們活着的人還需要繼續做好我們的工作,我們還需要天帝的領導,神界和人界因為魔族的侵襲,留下的這些瘡痍都需要我們去修補,我們還有還有事情要做。”柏沅對着青華耐心解釋。

青華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解釋了,她的眼睛猩紅,她瞪着兩人,往着雲臺方向呼喊,“我只要我師父回來!”

重黎柏沅兩人無言,青華喊完便失去所有力氣癱在了地上,柏沅上前扶住她,重黎上前想說些什麽,柏沅對着他搖了搖頭,重黎沒再上前,柏沅扶着青華走進了句芒宮裏。

“小神官,您的傷口,可需要我們幫忙處理一下?”兩個小侍從看着重黎手裏的血跡,還有喉頭的傷口開口道,畢竟是自己宮裏的小神官傷的,他們需要幫忙負責一下。

“不用了。”重黎緩緩出聲,看着青華柏沅的身影進了句芒宮,随後便轉身離開了。

柏沅帶着青華回了殿內之後,青華又恢複了之前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跪坐在殿內,兩眼無神地盯着供奉桑極神官的牌位。

青華不知道柏沅是什麽時候走的,一直到天黑了,青華看着殿內的燈火又亮了起來,這時候有人走了進來,青華以為是昌伯回來了。

“昌伯,我一會就去休息,你不用擔心。”青華空洞地看着殿內的空氣開口,她知道昌伯這段時間也很難過,還要為自己操心,她不能再讓昌伯擔心了。

“青華,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個久違的聲音響起,青華回過頭,是金堯神官。

“金堯神官…”青華對着金堯神官行了個禮,再起來時又恢複了空洞迷茫的樣子。

“青華,你師父跟你說過你的身世嗎?”金堯神官走近青華,坐在她身旁,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壺酒,一邊喝着一邊對着青華問道。

青華此時的腦子有些混沌,她想了好一會,桑極神官似乎從沒說過自己從哪裏來的。青華看着金堯神官搖了搖頭。

“以前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師父,還有昌伯晉雲勾龍,我們都是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看遍人間大好河山,幫着共工颛顼處理人間的災禍,平定各方的霍亂。”

“我的脾氣不好,我和你師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打了一架,我兩誰也不服誰,都覺得自己是最強的。第一次是你師父贏了我,後面每次見面我兩都得打一架,有時候我贏有時候他贏,昌伯每次都在中間勸我們兩,後面一起喝酒,哎呦,我這才覺得,你師父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後來我們見面就不打架了,每次見面都變成了一起喝酒哈哈哈哈哈哈。”

“那時候我們都很年少輕狂,我們都想着以後成為神官要治理好神界人界,有次我們追趕為禍人間的妖獸到了北山附近,我們兩想着左右包圍這只妖獸,于是便分開行動,後面你師父便失蹤了一天一夜,再出現的時候他便帶着一個小娃娃。”

金堯神官說到這裏便看向了青華。

“這個小娃娃後來他取名叫青華,我問他從哪裏來的小娃娃,他告訴我說北山以北撿來的。”

青華以前從未聽說過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一年前我退任秋官職務,宿暮接任了我的位置,有次你師父來找我喝酒,他拜托我,要看顧好你的安全。”金堯神官看着青華說道,“那時候,他大約便想好未來會有這樣一天了吧。”

青華對上金堯神官的目光,她不明白為什麽師父會把自己的安全交托給金堯神官。

“青華,傷好了就去一趟北山以北吧。那裏應該有你想知道的一切。”金堯神官站起身來,他喝的也不少,青華趕緊上前扶住了他,金堯神官擺擺手,搖搖晃晃走出了大殿。

走到殿門口想起什麽時候轉身對着青華說,“青華,不要怨恨別人,你陷在仇恨裏會讓你看不清其他事情。”

青華有些不明白金堯神官說的,她想扶着金堯神官出去,金堯神官只是擺擺手,拒絕了她,随即走遠了。

青華回到殿內,殿內還有金堯神官不小心留下的酒壺,青華把跌倒的酒壺扶起,放到了桑極神官的牌位旁邊,青華看着桑極神官的牌位又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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