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蒙呀伊寧吾姆吾嗯印麻呢人啊?”
“啊?說什麽鳥語呢?”
許小仙嘴裏塞了半個青團,說話嗚嚕嗚嚕的,被另一邊正在削蓮藕的自家親媽毫不避諱的一陣嫌棄。許小仙翻了個白眼,手上的菜刀卻還是分毫不停的在案板上剁着蝦仁,咄咄咄的聲音聽上去極有規律。這活兒許小仙已經做得很熟練了,抽完蝦線又稍稍被腌了一下的新鮮蝦仁顯出半透明的漂亮色澤,黃酒、蔥白和鹽的混合作用将鮮蝦的香味襯托得相當誘人。許小仙嘴裏嚼着青團,鼻端是蝦的鮮香,對她來說這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我說,”她終于把青團吞了下去,意猶未盡的砸吧了兩下嘴,繼續問親媽。“我們家以前認不認識什麽姓白的人啊?”
“姓白?”親媽的聲音聽着有點納悶,稍稍頓了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不認識啊,怎麽了?”
“哦,沒什麽。認識了一個姓白的人,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以前有沒有見過了。”許小仙随口扯了個謊,但心中的疑惑并沒有消失而是愈發明确。她想白速真這個名字,乃至白這個姓氏,都不算常見,如果自己或者家人曾經接觸過,确實應該會有印象。既然毫無印象,那麽也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白速真并不是真名,另一個是她們以前确實跟這個人沒什麽瓜葛,是什麽突發的原因導致了白速真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她親媽削好了蓮藕,但沒有馬上拿過來,而是靠在水池邊上看了看許小仙剁蝦仁的動作。她雖然手上力氣小,但用刀用得熟練又漂亮。現在這聽上去紛雜淩亂的剁刀聲完全不像是許小仙的平常水平,她親媽挑了挑眉,過去用蓮藕戳了戳這倒黴孩子。
“什麽人啊,那姓白的?”
許小仙心裏一驚,看了親媽一眼,知道自己還是沒瞞過去。她在心裏小小的嘆了口氣,知道跟這個大仙投胎的親媽搗糨糊是過不去的。許小仙小的時候他親爹工作非常忙,幾乎是她親媽一個人把許小仙帶大的。作為一個母親,四體不勤的胡佩清雖然在小事情上掉鏈子不斷,但在大事上從來不含糊,許小仙一般也不會想不開要刻意瞞着她。
可是這次她總覺得事情很蹊跷。她拿了個玻璃皿過來,把剁得差不多了的蝦蓉放進去用手摔打,手上動作不停,腦袋瓜裏也是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嗯……說不好,一個古裏古怪的人,在跟我們合作的貨運公司裏當司機。人我覺得應該是個好人,就是…………”
“就是什麽?”
許小仙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說出來吓着親媽比較好。胡佩清厲害是厲害,就是膽子比較小。
“就是有點古怪。”她還是換了一套措辭。“我看他的樣子好像是認識我,但我一點也沒印象了。”
“男的嗎?多大歲數?”胡佩清的語氣果然緊張了起來。
“是男的。”許小仙回憶了一下白速真的臉,心裏還不忘感嘆一下這男的長的确實沒話說。“歲數大概比我小一點吧?我以前肯定沒有這麽個同學,同學的弟弟什麽的也不可能,我不認識姓白的人。”
“在老家……也沒有這樣的同學嗎?”胡佩清用小心翼翼的聲調快速的說,好像說得快了就能讓話随風消失在空氣裏再被油煙機抽走一樣。
“沒有。”許小仙搖搖頭。“我也把老家以前認識的人想過一遍了,你知道我記事早,我印象裏肯定沒這麽個人。”
“哦。”聽上去胡佩清稍微松了口氣,但緊接着就開始叮囑許小仙了。“你一定要小心啊,如果有老家認識的人跟你扯上關系,那你趕緊回來告訴我們,我們想辦法找補,不行就離開。”
果然吓着她了…………許小仙連忙給親媽喂定心丸吃:“沒事沒事!這有什麽可擔心的,我小時候跟現在看根本不是一個人,名字也改了,哪有那麽容易認出我啊。那人也我也不怎麽能遇上,就是我長了個心眼而已,因為我聰明機智又勇敢啊!”
“長心眼是對的,”胡佩清忙不疊的點頭,很是贊同許小仙的疑心病,“這點我倒是不擔心你,我就擔心你萬一真遇上事兒了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真遇上事兒了還不得先回來跟你們商量。放心吧,有不對勁的地方我肯定會跟你們說的。”
被灌了一桶速效定心丸的胡佩清看上去确實不怎麽擔心了,許小仙松了口氣,心想還好沒告訴她白速真就是外地來的,而且正在刻意的全方位接近自己的生活。這要是告訴胡佩清了,那估計許家三口人連夜就卷鋪蓋走人了。其實按照許小仙的想法,真沒必要這麽驚弓之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确實很男默女淚,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更何況她的情況既害不了人,也沒有什麽被別人害的價值,完全沒必要緊張過度。
但她理解親爹親媽的想法,也知道自家爹媽确實是為了自己操碎了心。許小仙能做的病不多,暫時就只有好吃好喝養着爹媽。手上的蝦蓉也差不多被自己摔打出了蝦膠,許小仙用手試了一下手感,不錯~滿意~于是開始切蓮藕準備做她的改良式藕合了。
結果做藕合浪費了太多時間,直到晚上許小仙才把三鮮餃子做出來,感覺手上已經各種剁剁剁、攪攪攪、包包包的沒力氣了,吃都沒吃幾個,結果一半的餃子速凍了起來,第二天周一許小仙還帶了餃子去公司當做午餐。誰知道剛進公司沒多久,還在開周例會的時候許小仙就接到了電話,寧波的一家客戶有一批貨在發往上海的路上遇到了問題,他們的物流公司嚴重超載被查了,現在貨正扣在半路上運不過去。
“要命了哎!我這批貨是要送到國外去參展的!”客戶在電話那頭跟許小仙急得跳腳,“前天就出事情了,個港幣恩子不敢跟我們講,現在還講能趕得及能趕得及!哪裏趕得及啊!今天晚上那邊就要運出去了呀!”
“袁總你別急,”許小仙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安撫着這位一生氣就要爆粗的老板娘,“你那批貨是在我們這邊附近被扣下來的是嗎?”
“對呀。小許你幫我想想辦法,我這次在國外搭了個很大的展臺的!不能貨運不過去啊!”
“好的好的,”許小仙腦子裏迅速過了幾套方案,“那您叫您的貨運公司安排一下,我派我們這裏的貨運去把你們的貨給接過來,再往上海運。這樣可以嗎?”
“那太謝謝了!”袁老板娘大大的松了口氣,“那我就指望你了哎小許!你一定要幫我辦妥呀!”
“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嘛。”許小仙給嗲話那頭打着包票,心裏卻想着真是流年不利。這件事其實跟許小仙他們完全沒關系,但這家公司是老客戶了,許小仙也不可能不幫忙。她立刻給Zack去了個電話,盤算着能不能讓Zack給自己免了這一單。
“喂,Shania?”電話那頭傳來了Zack很有磁性的聲音。Zack本名叫劉澤坤,是通達貨運大客戶部的副總監,許小仙剛進公司的時候就跟這個人合作,到現在為止也有些年頭了,兩人無論工作上還是私交都算不錯,私下裏Zack直接管她叫許小仙,但公事中他們還是按照雙方公司的習慣,互稱工作上的英文名。
“啊Zack是我,有件事你能不能幫我一下?”許小仙把事情的經過跟Zack說了一下。“那邊挺着急的,好像晚上就要出港了。”
“路程倒是不長,量不大的話我可以幫你調劑一下。我先去問問車隊吧,你找你客戶把出貨單要過來。”
兩邊挂了電話以後各自開始忙,許小仙聽Zack的口氣就知道問題應該不大了,心裏也輕松了不少。沒過兩分鐘Zack又打了電話過來,“運是沒問題,但我們車隊現在人不夠,跑到上海這條線的師傅剛下來,還在宿舍睡覺呢。”
許小仙心裏咯噔一下。“新人也沒有嗎?”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新人是有,但是沒單獨提過貨進過倉,我估計你要派個人來跟一下,畢竟你客戶的事情我們這邊也不了解。”
我也不了解啊親!許小仙簡直想坐地哭喊。她手下是有人負責貨運,但那個小姑娘正在跟進另一個展的貨運,分身乏術,也并不熟悉這家客戶。
而且,許小仙已經隐隐的感覺到事情的走向了。她選了一種最不讓人生疑的說法問電話那頭:“新人……靠得住嗎?”
“應該沒問題,他們車隊的頭兒說他車技肯定不用擔心。人的話,我沒接觸過,聽他們的口氣還不錯,很能吃苦的年輕人。”
是的,這點我也贊同。許小仙深深的吸了口氣,雖然昨天在路上的那陣閑聊中她知道了通達這次招聘招進了不止一個新人司機,但強烈的預感告訴她,将要被安排去臨時接貨的新人司機,就是那個正在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生活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