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仙坐在街邊的一家甜品店裏,面前放着一份香甜軟糯的芋圓燒仙草和一份甜得要死的芒果椰汁糕。姨媽期的許小仙總是像螞蟻渴求蜂蜜一樣渴求着這種甜膩膩的熱飲,但現在的許小仙吃了兩口就沒了心思。
她的手腳還在微微顫抖,這是低血糖帶來的殘留反應。但她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坐在桌子對面的那個男人,因為那個男人也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
這個場面怎麽看都顯得很詭異。
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麽出現的,許小仙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不然也不會像這麽死死盯着人家看了。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只是在被流浪狗的攻擊吓得失去意識之後,隐隐約約間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許小仙許小仙的叫。但意識太過模糊,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才漸漸感受到嘴唇上方傳來的被按壓的酸痛力道。
酸痛讓她有氣無力的睜開了眼睛,而剛一恢複視覺她就對上了一雙暗金色的眸子,在路燈逆光的映照下那張緊皺着眉頭的臉倒并沒有顯得陰郁吓人,只是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當時的許小仙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暈倒前殘留在感官上的驚恐依然沒有完全消失。她反射性的縮起了身子,暈乎乎的叫着:“狗!有狗!”
“現在沒有了喲。”
上方的男人聲音很低沉,而且措辭好像有點奇怪。但那雙手牢牢的制住了許小仙的肩膀,力道很大。許小仙慌亂的四下看了看,的确沒有再看到那兩條吓人的流浪狗,也沒再聽到有讓人膽寒的狗叫聲。
她終于松了口氣,卻發現自己正以一個奇怪的姿勢上半身躺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腿上。
許小仙立刻慌張起來。她一向非常抗拒和別人近距離接觸,無論是和男人還是和女人,更何況自己是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半抱在懷裏。她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無奈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這男人可能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抱着她的肩膀就把她扶了起來。許小仙這才感覺到這男人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她身高将近一米七,身材也并不瘦小,現在還全身沒有力氣,而這個男人光用手臂的力量就把她撐了起來,可想而知這男人的力氣有多大。但這種時候她當然也沒那個閑心去考慮人家是不是健身教練啥的,她一邊向這男人道謝,一邊四下張望找着自己的包包。
“啊。”被這男人背在了肩上。這麽個男人背着個蒂凡尼粉藍色的女士包包,看上去十分詭異,許小仙勉力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包,那男人見了,立刻把包包還到了她手裏。
“謝謝。”許小仙試着抓了一下卻沒抓住包包,只能抱歉的對那男人說,“麻煩你,我包包裏有塊巧克力,能幫我拿出來嗎?”
“巧克力?哦。”那男人的臉上一開始露出了貨真價實的疑惑和緊張的表情,然後又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對她點了點頭,伸手在她包包裏找了起來。
看上去有點兒……不對勁啊。許小仙暗暗在心裏皺起了眉頭。一般人看到有人暈過去了,第一反應難道不是應該打120嗎?即使是自己昏迷的時間不長,也應該問一下要不要送醫院什麽的吧?可是這個男人到現在為止幾乎沒說話,也沒什麽反應,只是盯着自己看。許小仙艱難的轉動着自己剛剛醒過來之後還不太機靈的腦子,心想自己不會遇上什麽奇怪的人了吧?
然後那男人從她包包裏翻出了自己黑乎乎的墨鏡盒,不太确定的問許小仙,“是……這個嗎?”
許小仙:“……………………………………”
她現在倒是确定了這個人真的是個奇怪的人。
“不是這個,是……另外一塊小的。”她保持鎮定的向男人指出了錯誤,那男人立刻露出了緊張的表情,又低下頭在她的包包裏翻找了起來。
這一低頭,将這男人的頸側暴露在了路燈之下,和許小仙的視線中。她心裏暗暗吃了一驚,這男人的左邊脖子上分明有一道傷疤,雖然不長也不深,但非常明顯是利器砍傷的痕跡,在路燈下熒熒泛着光,十分詭異。
更詭異的是,許小仙剛一看到這道傷疤,就像是心口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一樣,十分難受。她身子一顫,感覺又要倒下的時候,被那男人迅速的伸出一只手抱住了身子。
“啊!”男人叫了一聲,似乎是因為許小仙的狀況而感到慌張了。他不知所措的一手抱着許小仙,另一手還拿着許小仙的女士包包,樣子顯得有些滑稽。
“你、你你你……”那男人你了幾聲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看着許小仙緊皺着眉頭,一只小手無意識的抓着他的肩膀,顯然很不好受。那男人慌張的把許小仙靠在了路燈燈柱上,又用肩膀撐着她不讓她滑下來,然後兩只手都手忙腳亂的在她的包包裏翻着,終于翻出了巧克力。
“是這個吧?快吃吧。”他把巧克力舉到了許小仙的面前。
許小仙這時候剛剛從那一陣難受裏緩過勁兒來,見他這樣差點就笑出來,好在她現在沒什麽笑的力氣,不然這情形還要更加尴尬的詭異。她勉力伸出手,拿住男人伸過來的巧克力,又對人家道了聲謝,把巧克力拆開吃了,一邊吃一邊想這個男的真是奇怪的生物。他顯然是個好人,但也明顯不是正常人,他連巧克力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把突發病人送醫院,但卻相當關心自己這個陌生人的死活。許小仙錢包裏沒裝幾個錢,長得也并不美若天仙,這男人既不會圖她的財,也沒道理圖她的色。雖然光線昏暗,但還是能讓許小仙看出這男人長得不賴。她靠在路燈柱上嚼着巧克力,又看了這男人一眼。
這一眼又讓許小仙心裏吓了一跳。這男人還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姿态,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許小仙啃吃巧克力的動作,一瞬不瞬,暗金色的瞳仁在路燈下熒熒發光。
許小仙的心跳頓時加快了,而且心裏很是驚訝。她可以肯定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但這個奇怪的人對她卻似乎有種奇妙的熟悉感。她猛然想起昏迷的時候朦胧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難道不是幻覺,而是這個人在叫自己?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他在跟蹤我?
各種念頭在她剛從昏迷中恢複過來的腦袋裏轉來轉去,許小仙想了想,然後把剩下的那一截巧克力塞進了嘴裏。
“謝謝你啊,沒有你我就慘了。”她含糊不清的說,“我請你吃東西吧。”
然後她就把這個男人帶出了小區,走到了外面的街上,找了家甜品店坐了下來,兩個人開始表演大眼瞪小眼的經典劇目。
到現在為止許小仙的腦子還不是非常清楚。她給男人點了一份芒果班戟——其實是她自己想吃,可惜生理期吃不了涼的東西,就只有給別人點一份,自己過過眼瘾了。可該說這男人暴殄天物還是什麽,香甜濃郁的一份芒果班戟放在眼前,這男人看都不看一樣,仍然還是盯着許小仙。
人家都這麽肆無忌憚了,許小仙倒也老實不客氣了起來。這男人長得确實不賴,而且身高大概有一米九,非常高大,也難怪那麽大的力氣。細長的眼睛熒熒閃光,皮膚又很白,看上去有點像混血,出色的外貌讓他一進店都吸引了吃瓜路人的目光。許小仙心想這人長得這麽讓人無法忽視,如果自己以前見過他,那麽一定會記得。偏偏自己對對方一點印象都沒有,人家卻一個勁兒盯着自己看,簡直不明所以。而且要說人家是對自己圖謀不軌,那剛才在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區角落裏人家也毫無反應,還乖乖的跟着自己來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店裏,這人對自己肯定是沒有壞心的。
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許小仙的“推理”進入了死胡同。她氣呼呼的挖了一個芋圓往嘴裏一塞,被濃郁的香甜充溢了口腔的同時也下定了主意。
“那個,我就問問啊,你是不是認識我啊?”
基本上,許小仙是個直球愛好者,反正挖空心思搞事情還不如去拌一份三文魚牛油果沙拉,美味營養又愉悅。所以通常情況下,特別是私下裏,她能打直球就不拐彎抹角。
不過這次她打的這個直球似乎吓到了面前的這位奇怪帥哥。她剛一問出問題,就看到這男人高大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細長的眼睛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呼吸也瞬間變得急促。
然後這男人張了張嘴,一開始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張口結舌了幾秒鐘之後發出了幹巴巴的聲音。
“不、不認識……”
啊,看來是真的認識我啊。許小仙咬着勺子,感覺有點生無可戀。她很想指着這人的鼻子跟他說你騙人也走點心好不好,你這樣子讓我很想在該配合你演出的時候選擇視而不見哎。不過想起這人連巧克力都不認識、也不打120的奇怪行徑,許小仙心想這人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怎麽騙人啊?
于是許小仙又幹脆的打出了第二記和第三記直球:“那,你是不是也不認識巧克力啊?醫院呢?你認識嗎?”
然後這位帥哥臉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許小仙這輩子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在哪個人的臉上看見過這麽精彩的、變化豐富如同煙花爆炸全過程一樣的表情過。她吸着燒仙草看着這男人一個人坐在對面表演啞劇,心裏覺得很有些樂呵。
“我、我知道醫院喲,我就是一時忘了……”這男人聲音低低的,表情像是犯了錯誤怕被老師看到的小學生一樣,眼珠還四下轉了幾圈,好像生怕老師在旁邊看到他。
“巧克力我也認識,但我看不清楚喲。”
……這是什麽奇怪的口癖?許小仙愣了愣,問他:“你不是本地人吧?”
男人第一次坦誠而自然的對她點了點頭,“我今天剛來。”
居然不是“我今天剛來喲”……許小仙在心裏暗自笑了笑,又看了看他細長的眼睛。她一開始以為這男人眼睛就是細長的形狀,可被他一說,許小仙才發現這人大概是因為看不清楚才老是眯着眼睛。
“你是近視眼嗎?”
“近視眼?”男人愣了愣,想了想之後恍然大悟,“哦,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哎我說,你該不會是穿越過來的吧?”
男人大惑不解。“那是什麽?”但一說出口就露出了一副說錯了話的表情,有點戰戰兢兢的看了許小仙一眼,閉上了嘴巴。不過這人的行徑已經這麽奇怪了,現在再作出一些奇怪的反應許小仙倒是見怪不怪了。她對這人笑了笑,然後用眼神指了指他面前的芒果班戟,“很好吃的,嘗嘗吧。”
說着就拿起餐刀,幫他切開了班戟。那人見到許小仙沒再問下去,似乎也松了口氣,依言拿起了勺子對着班戟舀了下去,放到嘴裏的一瞬間許小仙就又見到了精彩的表情派啞劇表演。
“好吃嗎?”
那人重重的點了點頭。許小仙嘿嘿一笑。
“其實我做這個超級拿手,做得不比這個差,有機會我請你吃我做的。”
聽到許小仙說了這話,那人微微眯起的細長眼睛裏突然湧現出了極為複雜難明的感情。他盯着許小仙看了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簾,又舀了一勺芒果班戟。橙燦燦的果肉在雪白的奶油中熠熠生輝,許小仙聽見那人低低的聲音傳來。
“我……我叫白速真。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結果我今天又來更新了………………
為什麽我這麽勤奮?大概是因為我對我的良心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