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ter.16 側寫師們的讨論②
眼前是監控錄像的畫面,耳邊響着BAU的側寫師,格林諾威探員對于阿麗亞娜很有可能在童年時期遭受過欺淩的條理清晰的分析,迪克放在電腦旁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所以我覺得,她或許是童年時期也曾因為自身的某種‘天賦異禀’而遭受過欺淩,所以才會對于勾起了她曾經不堪回憶的瑞德伸出援手。”艾爾語氣帶着些沉重地對自己的分析下了結論。
雙手環在胸前的霍奇納先生一邊聽着一邊不時地微微點頭,而摩根則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相比起這兩個人,似乎對此早有察覺的吉迪恩探員則是用食指輕點着咖啡杯的杯壁:“你覺得她幫助瑞德是出于兩個人同樣‘天賦異禀’……嗯,相當特別的切入方式。”
艾爾聞言神色一正:“您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吉迪恩探員笑了一下:“先不用急着懷疑自己的結論,實際上我們除了現在所能觀察到的以外,對于那名女士的事情一無所知,或許她幫助瑞德根本就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也說不定呢?也許她只是做了普世觀中‘應該去做的事情’而已。我倒是很好奇摩根為什麽會認為她幫助瑞德需要理由。”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為什麽,類似的校園欺淩事件難道不是‘大衆心理學’最典型的案例之一嗎?”
“深夜,一名遭受持刀歹徒追殺的女士逃入一個居民區并呼救,一個小時之後她被殺死在居民區內,警方趕到的時候她身中數刀,失血過多當場死亡,現場沒有除了她和持刀歹徒以外任何人的存在。”
“事後根據調查,周圍的居民絕大多數都聽到了這名女士的呼救,但他們沒有一個人下去阻止這一場暴行,哪怕這名可憐的女士堅持呼救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些居民沒有一個有着登記在案的重大犯罪記錄,生活之中也不都是殘忍或冷酷的人,他們都是最普通,也就是所謂的具有‘普世價值觀’的人,在對他們的想法進行調查的時候,發現造成他們對這起殘忍的兇殺案袖手旁觀的原因是——他們覺得總有人會去救她。”
“這麽多人也沒有管,反正到最後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所以這個人不是我也可以,犯不着給自己找麻煩,”摩根聳了聳肩,“絕大多數的校園欺淩事件之中袖手旁觀的人都是這樣的心理,也就是所謂的‘從衆心理’。”
“他們本人甚至或許都并不是多麽冷漠的人,有的會專門在周末的時候去孤兒院、流浪動物收容中心或者社區主動進行義工活動的學生在面對校園欺淩的時候也會選擇袖手旁觀。”
“‘大衆心理’就是這麽恐怖,”摩根說完之後看向吉迪恩探員,“所以,我不相信沒有理由,那名女士會選擇成為‘站出來’的人。”
吉迪恩探員點了點頭,看不出來他是認可了摩根給出的理由還是單純地對自己的聆聽給出反饋,他沒有回摩根的話,而是看向了艾爾:“無論我們在這裏就已有的信息進行再多的推測那也僅僅只是推測罷了,信息不足本來就是我們最大的局限性,剩下的也只能等瑞德結束之後問一問他了——前提是他願意跟我們分享。”
“不過,相比起那名女士童年曾經遭受過欺淩的推測,你應該還有其他的發現吧,畢竟如果只是現在基本不太看得出來的童年所遭受過的傷害,你不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那種表現。”
“當然,如果你是出于對那名女士個人隐私的保護而不願意說出來的話,我們會尊重那名女士和你的選擇。”
聽到吉迪恩探員的話,艾爾先是苦笑了一下表示果然還是瞞不過吉迪恩這位經驗豐富的優秀老探員,随後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抱歉,正如你所說,我不打算說出我的推測,但是有關于我的推測,我還是想要詢問瑞德一些事情,這樣是不可以的嗎?”
摩根聞言挑起了一邊的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我們知道你的猜測卻想要佐證自己的猜測?”
吉迪恩探員看着艾爾,眼中閃過若有所思:“并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是涉及到那名女士這種不能夠告訴我們的程度的隐私,那麽我勸你還是不要從瑞德那裏證實了,或者說,我覺得你幹脆放棄比較好,我們現在做的只是出于對瑞德的關心和對他熟人的興趣,你再做下去的話就有些過于跳過那條界線了,那名女士可不是什麽嫌疑人。”
艾爾恍然了一下:“你說得對。”然後抿起了唇,只是她的眼神卻再一次地放在了不遠處的阿麗亞娜的身上,這一次不光是現場的BAU側寫師們,就連坐在電腦屏幕前的迪克都能看出來她并沒有死心。
雖然感情上來說,他希望格林諾威探員不要再繼續探究阿麗亞娜的秘密,但是從理智上來說,他本來就是為了更加了解阿麗亞娜的事情以及這些側寫師們才選擇了監聽的,如果格林諾威探員選擇去證實甚至說出她的猜測,那麽他也能夠獲得更多的信息。
懷着這種略顯複雜的心情,迪克一直聽着監聽器,看着監控錄像的畫面一直到監控畫面中他和阿麗亞娜離開,而瑞德徑直走到BAU衆人所在的那一桌,被一群同事用語言好好地調戲了一番。
迪克非常心平氣和地過濾掉摩根、艾爾與瑞德有關于“瑞德是否曾經在大學時期對阿麗亞娜抱有好感”這個命題進行瘋狂的心理分析拉鋸戰,因為無論是他還是BAU的側寫師們都很清楚,這是一個無論真相如何,一早就已經塵埃落定了的命題。
就在迪克看見BAU的衆人站起身準備一同離開咖啡廳于是判斷已經不會再有有用的信息打算關掉監控錄像的時候,耳邊響起了艾爾的聲音,她問了瑞德博士一些聽上去沒什麽關聯的問題,比如他是什麽時候認識阿麗亞娜的,阿麗亞娜一開始對瑞德的态度跟現在有什麽不同,并且在瑞德博士帶着些疑惑地作答的時候露出思索的表情。
直到瑞德博士說出他在離開哥譚大學的前一晚與阿麗亞娜發生過争執,但是那天晚上他覺得事情已經說清楚了,但是第二天他離開的時候身為友人的阿麗亞娜卻并沒有來為他送行,那一瞬間,監聽器那邊一片寂靜,并不算十分清晰的監控錄像中,艾爾的表情相當難看。
“艾爾,瑞德,你們兩個在幹什麽,車已經被開到咖啡廳前了,你們還不快下去。”先行一步,已經消失在監控畫面中的摩根探員走了回來,一臉疑惑地看向還留在座位不遠處的瑞德和艾爾。
瑞德像是被艾爾極為難看的臉色吓到了一般,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艾爾的表情,被摩根出言打斷的一瞬間猛地回過神來,立刻上前幾步走向了摩根:“沒什麽,我們快點走吧。”
被留在原地的艾爾看着瑞德的背影,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問什麽,但看了摩根一眼,最後也沒有問出來,而是快步跟上了兩個人。
直到BAU的所有人消失在監控畫面之中,耳邊響起了咖啡廳的侍應生收拾桌面發出的聲響的時候,迪克才沉默着關掉了所有的監控錄像和音頻文件,看着電腦桌面陷入了沉思。
格林諾威探員的猜測到底是什麽,她想要得到證實的問題一定就在剛才她詢問瑞德博士的幾個問題之中,但那到底是什麽,她的猜測最後又是否借由瑞德博士的回答得到了證實呢?
從格林諾威探員的表現來看,那或許并不是什麽好的猜測——所以,阿麗亞娜在他從哥譚大學畢業之後在那裏經歷了什麽嗎?
可惡,他真的好在意啊!迪克忍住了把頭往桌面上撞的沖動,一只手伸出來抓亂了自己的一頭黑色短發,另一只手操縱鼠标彈出U盤,拔出U盤後關閉電腦,利落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就像吉迪恩探員所說的那樣,那再怎麽說也只是猜測,相比起這些側寫師們,更加了解阿麗安的人是他,所以他應該自己找出答案。
更何況——迪克一邊将身上的制服換下來,穿上自己離開公寓的時候穿着的那一套衣服,一邊思索着——他似乎從來都沒有主動詢問過阿麗亞娜有關于她的過去的事情。
雖然阿麗亞娜也從來沒有主動跟他說過那些,但是這種事情由本人來開口提及的話本身就有些奇怪,他或許應該嘗試着直接去問一問阿麗亞娜,哪怕她最後并不願意提及自己以前的事情。
這樣想着,迪克随手要将換下來的制服扔到一邊,就在這個時候,他放在制服口袋裏的U盤掉了下來。
迪克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U盤,想起了芭芭拉對這個U盤的喜愛程度——雖然他有理由懷疑她只是單純的懶得換一個新的——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随手從地上撿起來塞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駕駛機車穿過一條條或繁華或寂靜的街道,迪克輕車熟路地抄近路,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回到了他跟阿麗亞娜的公寓。
用鑰匙打開門,客廳并不刺眼的柔和燈光一瞬間擠了出來,迪克動作極輕地關上了門,将公寓之中随之流瀉出的溫暖牢牢關了起來。
脫了腳上的運動鞋,手中拎着應該在室內穿的看上去極為舒适的棉拖鞋,迪克腳步極為輕盈靈活,如同一尾游魚般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浴室裏,他甚至不用回到房間的衣櫥裏找浴巾、貼身衣物,因為它們已經全部都呆在了浴室裏哪怕他閉着眼睛都能伸手夠到的地方。
在慣壞男朋友這個方面,阿麗安絕對是個天才,洗完澡一邊用準備好的毛巾擦頭發一邊走出來的迪克并不是第一次産生這種感慨。
路過浴室外的盥洗室的時候,迪克不出意外地在洗手臺前看到了放在那裏的吹風機以及一張為了醒目而刻意把字母寫大的紙條——“把頭發吹幹再睡!!!”
迪克在懶得吹頭發幹脆直接去睡比較方便和第二天被阿麗亞娜發現之後教訓一頓之間權衡了片刻——雖然自從跟阿麗亞娜同居之後,絕大多數結束了夜巡的夜晚他都要進行這種權衡——最終選擇了乖乖地将頭發吹幹。
一邊吹着頭發,看着鏡子中被暖風吹得有些昏昏欲睡的自己,迪克突然想到——當初阿麗安堅持要等他回來,是否也是在擔心他回來之後在這種生活的細節上無法照顧好自己呢?
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只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讓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那個時候拒絕阿麗亞娜堅持的等待對她造成了怎樣的傷害,以及,那個時候阿麗亞娜沒有選擇跟他分手是一件多麽大的奇跡。
摸了摸已經基本上幹燥了的頭發,迪克緩緩放下了吹風機,站起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過去,打開門,裏面一片黑暗。
悄無聲息地将門合上,迪克的雙眼很快就适應了房間之中的黑暗,駕輕就熟地來到了床前,床的中央部分微微的隆起以及枕頭上隐隐能夠看見的發絲都說明了床上正睡着一個人。
迪克屈起一條腿,膝蓋将柔軟的床鋪壓得凹陷下去,一只手将被子掀開了一角,然後整個人非常迅速地鑽了進去,然後将被角一蓋,沒有讓絲毫外部微涼的空氣進入被窩之中。
長臂一伸将被窩中的人攬進自己的懷裏,手臂環着因為睡衣微微掀起來而裸/露着的纖瘦腰肢,迪克埋頭在懷中的人帶着被褥微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晚安,阿麗安。”然後也閉上了眼睛。
良久,當迪克的呼吸聲變得有規律時,他懷中蜷縮着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擡起頭看向他的睡臉,幽綠色雙眼中沒有絲毫睡意。
“回來得真晚,明明就沒有在打工不是嗎?”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半晌,仰起頭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地吻了吻,“不過如果知道答案會讓你離開的話就算了,我是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晚安,迪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