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撫琴

第十九章  撫琴

喬疏桐看着他這副模樣,思量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謝青硯讓一直守在馬車旁的手下将早已準備好的古琴搬了過來,頭頂是明亮的月光,身旁是篝火和摯友,再往下就是倒映着月亮的河水。

易文石心中明了,這時候恐怕謝青硯要和喬疏桐抒情,便打算将喬文翰拉走。

“喬兄,咱們過去看看那邊的?我聽着那邊好生熱鬧。”易文石幹巴巴的語氣絲毫沒有一點可信之處。

但是看了看這邊的謝青硯和喬疏桐,喬文翰不知怎的,竟然真的點頭了。

兩個人起身,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喬疏桐坐在了古琴之後,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附在了琴弦上。

随着“铮”的一聲,古琴的琴弦被撥動。

喬疏桐彈出的樂曲緩慢而又不失情調,似第一次面見愛人的羞澀,又似和愛人分別的痛苦。

周圍蟬鳴鳥叫,此處月色正好,謝青硯拿過自己随身帶着的佩劍,情到深處竟然想要舞劍一番。

他拔了劍鞘,将劍鞘放置在一旁,自己提着劍走到了喬疏桐的面前。

喬疏桐手上動作不停,空隙之前擡眸看向了謝青硯,後者臉上之前的痛苦神色被月光遮掩,消失的一幹二淨,留下的只有對于此情此景的感慨。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看出來對方眼中的意思,默契地一點頭,真正的表演開始了。

謝青硯手腕一轉,一個漂亮的劍花伴随着一聲古琴的铮鳴完成,之後便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劍花,每一個都卡在了喬疏桐的琴音上。

喬疏桐似乎是被他這表演驚豔到,又像是看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她的琴音越發铿锵有力,一聲聲琴音不再拘泥于之前的情愛,而是變成了野獸的低吼。

蟄伏在暗處的野獸發出了一聲聲低吼,令周圍弱小的生物紛紛退讓,盡顯萬獸之王之威!

喬疏桐內心深處的情感被這麽一激發,便越發不可收拾。

她手上動作加快,琴音急促而有力,若是不看,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這首洶湧澎湃的曲子會是一個以病弱溫柔而著稱的大小姐。

喬疏桐一直都不是一個軟柿子,她只是一直在潛藏,找尋着一個合适的時機,顯露鋒芒。

謝青硯腳步後退,手中的劍刃借着月光閃出一道又一道寒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原本便淩厲的面容此時變得更是威嚴幾分。

他像是一個從地獄爬上來清洗幹淨了的惡魔,雖然身上已經沒有了血跡,但骨子當中的嗜血卻是不論如何都是無法改變的。

随着喬疏桐下一個音的彈出,謝青硯在緩步倒退的過程當中做了一個空翻的動作,身體在看空中和劍柄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直線,讓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拍案叫絕。

落地時正好又卡上了喬疏桐撥下的一聲琴音,堪稱完美。

他依舊沒有停,換做旁人的話這時候早就已經大口喘氣、呼吸不穩了,可是謝青硯不僅動作依舊有力,呼氣也依舊平穩有力,就好像剛才的一連串動作只是熱身動作。

喬疏桐食指之間連着撥弄一連串的琴弦,發出了一聲像是原本蟄伏的野獸突然之間暴露出來的一聲長嘯。

長嘯傳播到了方圓百裏,讓聽到的人都是身體不由觸動,是對強者絕對的敬佩。

喬疏桐手腕一壓,在謝青硯在空中完美地連續翻身時撥弄琴弦,兩人互相配合着完成着一首精彩絕倫的舞曲。

喬疏桐餘光瞥了一眼謝青硯放在琴邊的劍鞘,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随着喬疏桐落下最後一個音,謝青硯完成最後一個劍花,喬疏桐立即抓起了身側的劍鞘,直直朝着謝青硯扔去。

謝青硯看見有東西朝着自己飛來,擡手一抓,發現是自己的劍鞘之後動作娴熟地将劍身插回到劍鞘當中,動作一氣呵成,像是提前準備好的一番。

喬疏桐率先鼓起了掌,掌聲由遠及近,等到停下的時候喬疏桐已經站在了謝青硯的面前。

而謝青硯還沉浸在方才喬疏桐撫的琴聲以及最後她将自己的劍鞘扔過來時候的模樣。

那曲子……太磅礴了,和喬疏桐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模樣完全不同,撫琴之人比起閨閣小姐更像是一個有勇有謀征戰沙場的将軍。

謝青硯自己就上過戰場,他深知這是個什麽感覺,喬疏桐這感覺和軍中之人彈出的曲子簡直如出一轍。

都是一樣的富有殺氣。

若是這個可以用喬家家中有兩名武将,喬疏桐受到影響或者這是喬邬或者是由喬文翰所授的話也倒還能說的過去。

但是在最後,喬疏桐将劍鞘扔給他的時候,在他接到劍鞘時明顯的感受到了一道力,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身體常年虛弱的人可以表現得出來的樣子。

此時謝青硯又想到了他之前重遇喬疏桐時的模樣,那動作和此時喬疏桐将劍扔給他時手腕微轉的動作重合在一起。

這些事情好像多了一些導線,引導着他可以探索着更多的東西。

喬疏桐身上秘密太多了,多到謝青硯不得不費更多的心力去調查、思考。

倒不是他對別人的秘密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只不過喬疏桐有着多年病痛纏綿全身的前提,突然之間有了這些變化,他怕會有一些副作用。

看喬家人這段時間的表現,顯然是不知道喬疏桐這件事的,但喬疏桐之前又因為養病的原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也杜絕了在外面被人傳授本事的可能。

歸根結底,事實若真是有人傳授給了喬疏桐本事,那麽作為和喬疏桐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又怎會不知。

尤其是貼身侍女鵲兒,謝青硯還在江南的時候鵲兒便已經跟着喬疏桐了,那時候喬疏桐的身體是明顯的體弱體虛。

之後他離開了,但鵲兒也不可能沒有發覺,除非鵲兒幫着喬疏桐瞞着其他人。

但據謝青硯調查所知,鵲兒本質上還是喬邬的人,被指排在喬疏桐身邊照顧她,假設喬疏桐真的有什麽異常的話,那麽鵲兒早就禀告喬邬了。

還是說……喬家整家上下都知道這件事,只是裝作喬疏桐依舊病弱的事情?

至于目的,謝青硯的心中在一瞬間冒出了各種可能性。

不管是為了讓喬疏桐自保還是作為喬家的底牌他都想到了。

“愣什麽呢?從剛才你就一直走神。”喬疏桐擡起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這才将謝青硯的心思拉了回來。

喬疏桐大概知道謝青硯這段時間老是愣神究竟在想什麽,無非就是她身上的那些事和她對他究竟是個什麽感情。

喬疏桐現在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感情,正因如此,她便更不會讓謝青硯知道了。

她可以做的就是讓謝青硯少費點心,所以倒不如她自己表達出一些事情,這樣不管是對誰,都是百利而只有一害。

那一害在她身上。

到時候她身上的武功被一個人知道了,那就有可能被第二個人知曉,久而久之她身上原本營造的病弱印象便也不複存在,一些事情會麻煩很多。

但是無所謂了,喬疏桐現在已經不想再繼續考慮這些了。

就當是為謝青硯做些什麽吧。

“我沒事,我就是在想,桐姐姐的琴彈得還是一如既往地好,我剛才差一點就沒跟上,這是什麽曲子啊?”

最後一句,謝青硯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人總是貪心的,他還是想要知道這首曲子究竟是受周遭感染還是喬疏桐此時有感而發。

若是她自己彈出的話,也就能側面反映出喬疏桐此人,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般簡單,她就像曲子當中的那只不斷蟄伏最後一鳴驚人的猛獸,等到了必要的時機,便會從僞裝當中脫離出來,到那時候,他們又該怎麽辦?

對于未知的事務人們既好奇又畏懼,生怕這個未知的事務會傷害到自己。

喬疏桐何等聰明,自然猜到了他的想法,她一笑,随即道:“自然是文翰授予我的了,他對琴的造詣不比我低。”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謝青硯竟然還松了一口氣。

不是就好……不是,便意味着桐姐姐或許從未變過……

這并不長的一首曲子,卻是寄托了謝青硯對于兒時喬疏桐的那些美好的印象。

他不想心中的那個溫柔、愛護他的桐姐姐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但若真的成了那樣,謝青硯覺得自己也不會怎麽樣,他依舊會好好地保護喬疏桐。

喬疏桐對于他來說,是一個藏在心中多年的白月光。

就連放東西都是時間越長保留的印象和味道便越深刻,更別提是被謝青硯放在心中整整七年的喬疏桐。

将近十年的時間,他對于感情的看法也發生了變化,對喬疏桐的感情早就在潛移默化中變化。

喬疏桐又何嘗不是。

或許她并不像謝青硯一樣是在七年間的分別發生了情感的變化,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從回了京城,在見到謝青硯繁盛而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便被那抹身影占據。

若是換作別人,恐怕喬疏桐只會感嘆一瞬,然後恢複往常。

可那人偏偏是謝青硯,那個和她本就有着極為濃厚情感的謝青硯。

這層關系讓她心中的那種對未知情感的探索越發深入,直到最後的無可自拔。

雖然說今日她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那顆一直被迷霧包裹着的心,但不可否認,她或許是真的對謝青硯“一見鐘情”了。

月色之下,冷寂的月光将謝青硯臉上的紅暈遮掩了大半。

他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唇邊擋住了說話時的口型,眼神也是時不時地瞥向其他地方。

“桐姐姐……”他聲如蚊蠅。

“嗯?”喬疏桐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其實……”他聲音斷斷續續的,好像說這句話廢了很大的力。

喬疏桐好像猜到了什麽,但面上依舊只能平淡無波,“什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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