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挑明
三人将視線紛紛轉向了那邊，便看見一個穿着雪白色道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走了過來，身邊還簇擁着不少妙齡少女。
這種穿着正經道袍卻上趕着被人揍的除了井白澤也沒有別人了。
謝青硯聽到井白澤說的那個稱號耳尖有些泛紅。
他還是很要面子的，現在在這種大庭廣衆之下被人說出這個小時候的稱號，多少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更何況現在喬家姐弟還在這裏。
喬疏桐不必說，不管是姐姐還是心上人他都不想讓喬疏桐知道他還有這麽恥辱的稱號。
而喬文翰，兩人在軍中總是明裏暗裏地對着幹，現在被喬文翰那個假正經知道了他還有這麽一個稱號，之後還不得笑話死他。
可謝青硯不知道的是，這個稱號他們早已知曉了。
喬疏桐掩唇微笑，試圖遮掩一下自己不受控制上揚的嘴角。
謝青硯原本還心中頗有委屈怨言，但看見喬疏桐笑得開心，他竟一時間忘記了生氣和羞憤。
井白澤這時已經走了過來，身側簇擁着的一群少女被他勒令在原地等候。
“喬小姐？”井白澤打量着喬疏桐。
喬文翰眼快動作也快，直接擋在了兩人之間，冰冷的眼眸看着井白澤，不讓他靠近喬疏桐半步。
謝青硯擡起手，按住井白澤的肩膀，控制着他不讓他上前。
“幹什麽？有話說話。”謝青硯語氣當中滿是對井白澤的威脅。
井白澤絲毫不慌，攤攤手朝後退了一步，“我沒想幹什麽，別把我想得那麽壞好不好？我只是想看看讓你念念不忘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罷了。”
喬疏桐的确在他的眼睛當中看到了打量和試探，她也不慌，語氣随意道：“井公子可是看到了？”
雖然語氣溫柔如三月春水，但若是旁人聽來卻是極有威懾力的一句話。
而謝青硯和喬文翰作為在場唯二熟悉喬疏桐的人，他們兩個并沒有覺出什麽不對。
但別人聽來就不會那麽好了。
井白澤身後一個穿着粉色紗衣的女子鼓着臉哼了一聲，“什麽嘛，以為井公子多稀罕你一樣。”
喬疏桐臉上并無氣惱的神色，反倒是她身邊的喬文翰和謝青硯的臉色先變了。
謝青硯臉色不善，目光冷郁地盯着井白澤，“井白澤，注意你的人，我不喜歡什麽你應該知道的。”
看着謝青硯的臉色，井白澤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沒有當場下令把那個女子直接帶走已經是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了。
他還不想讓自己那一副模樣展露在喬疏桐面前。
喬文翰眼神當中也帶着威脅，但同時，他還俯下身悄悄地對喬疏桐說：“姐姐你看，他又開始裝了。”
喬疏桐看了看謝青硯，臉上的憤怒不是在作假，可是她也知道喬文翰說的是哪一方面的話。
“好了青硯，回來吧。”喬疏桐叫住謝青硯，準備離開。
謝青硯最後惡狠狠地瞪了井白澤一眼，這才跟着喬疏桐一道離開。
組織這場踏青活動是當今陛下的二皇子，也是謝青硯的表哥謝正卿。
謝正卿此時正毫無形象地坐在草坪上，周圍都是提前到來的其他世家子弟。
“表哥。”謝青硯上前打招呼。
謝正卿睜開了閉着的眼睛，看見是謝青硯後拍了拍身側的草坪，“坐。”
他的視線又看到了謝青硯身邊的兩人，他腦海中思索了一番，“喬大小姐？喬二公子？”
兩人微微颔首，朝着謝正卿行了一禮，以表對皇室的尊敬。
謝正卿可不像謝青硯和他們那麽熟悉，謝正卿在外界的傳言少得可憐，很多人都不甚了解，但這又何不是心機深沉的表現。
謝正卿一副潇灑少年郎的模樣，笑了幾聲之後對謝青硯說，“青硯啊，那你還是好好陪兩位吧，表哥看好你。”
謝青硯竟然知道了他這句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感覺背後忽然間像被火燒了一樣，火辣辣的。
“我知道了表哥，我們先走了。”謝青硯沒有多留，直接拉上喬疏桐的衣袖便走了。
喬文翰看着自己姐姐被拉走，只好跟上去。
“文翰！”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喬文翰站定，轉過了身。
面前那人有點眼熟，正是喬文翰在軍中結交的好友，易文石。
前面的兩人聽見有人叫住喬文翰，也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了喬文翰那邊。
易文石擡手和喬文翰碰了個拳，看着喬文翰面無表情地和他碰拳不由笑出了聲。
易文石注意到了喬文翰身後的那兩個人，使了使眼色，“穿暗紅色衣服的那位我知道，旁邊那個是誰？難不成是你喜歡的人？”
易文石腦中在一瞬間腦補出一部喬文翰喜歡那名女子，不惜來這裏當背景板，但奈何人家和別人兩情相悅，自己只能站在一邊眼巴巴看着的大戲。
喬文翰一看便知道易文石又想偏了，他說道：“我姐姐，”還專門補充了一句，“親姐姐。”
“親姐姐……”易文石自己腦補的大戲被毫不留情的擊碎，未免有些失落，在腦海中不由開始想自己是否知道喬文翰的姐姐。
他湊到喬文翰耳邊問道：“喬疏桐啊？”
喬家的名號他還是聽過的，自然也聽過喬家的那位一出生就病恹恹的大小姐，為此喬家還遷到了江南整整十七年。
喬文翰看了他一眼，“我除了這一位還有別的姐姐嗎？”
“那倒也是。”易文石認可地點頭，“走，跟我去那邊轉轉呗，我一個人挺無聊的。”
喬文翰臉上閃過遲疑，他可還記得父親母親讓自己保護好姐姐的要求，雖然他知道姐姐足以自保，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回過頭看了看喬疏桐那邊的方向，只見喬疏桐朝他笑着點頭，“去吧，好好玩。”
就像喬文翰心中所想，喬疏桐完全有能力可以自保，再加上她那不愛摻和事情的性格，倒不如讓喬文翰好好地放松一番，總不能出來玩一番還要時刻擔心着自己。
謝青硯朝他揚了揚眉，語氣平常，“就是，你好好玩，我會照顧桐姐姐的。”
喬文翰聽他這話只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這話說出來就好像謝青硯是喬疏桐的老相好，自己則是百般阻撓兩人的娘家人。
越想越離譜，加上喬疏桐也同意讓他離開了，喬文翰便沒有多留，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和易文石離開了這裏。
走後，易文石背着手，手上比了一個手勢，一看就是給謝青硯的。
喬疏桐看了看謝青硯，眼神又瞥向易文石打的手勢，眼神當中帶着打量和戲谑。
謝青硯一時有些尴尬，他之前專門找了易文石讓他來了之後将喬文翰引開，可是沒想到易文石這個豬隊友竟然臨走的時候還要給他比一個成功的手勢。
難不成他忘了喬疏桐就站在他身邊嗎？
也不是該不該說他聰明，說不聰明吧，易文石成功地将喬文翰騙走了并且沒有被察覺到；但是說聰明吧，臨走還光明正大地讓喬疏桐知道了他的計劃。
喬疏桐聰慧，恐怕現在已經将事前的經過猜出了個大概。
謝青硯有些不自然地揉揉鼻子、捏捏耳垂，就是渾身不舒服。
喬疏桐将他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一笑，轉過身準備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察覺到身後的謝青硯并沒有動，她停下自己的動作回過頭看着他，聲音淡淡，“你不走嗎？”
“哦，來了。”見喬疏桐并沒有直接說出來，謝青硯松了一口氣。
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看見或許沒有往那方面想呢。
謝青硯在盡可能地往好處想。
兩個人繞到了一處河邊，周圍長滿了野草，看起來荒蕪卻又帶着一絲意境。
喬疏桐蹲下身子，用手撥弄了一下河水，看着河面蕩起了一絲波紋。
清風就是在這時候吹來的，将喬疏桐耳側的長發吹起了一絲弧度，看起來整個人都仿佛置身在一幅美好的畫中。
“桐姐姐……”謝青硯感覺此時的喬疏桐美極了，比起畫本子中的仙女還要更勝幾分。
喬疏桐撥弄了一下就重新站了起來，用随身攜帶的手帕擦拭掉手上的水漬。
“青硯，現在周圍沒有其他人了。”
聽到喬疏桐這句話，謝青硯瞳孔猛地放大，她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打算讓他在這裏全盤托出嗎？
謝青硯腦海當中已經開始想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理由才能将這個話題揭過去。
喬疏桐并不理會他那活躍的心思，擦好手之後将手帕疊整齊重新放了回去。
“青硯，幾日前來喬府的那個人，是你吧。”喬疏桐直接挑明。
之前沒有說是顧忌着身旁還有他人，終究是不方便的，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周圍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再無第三人。
謝青硯幹笑一聲，“咳，是我。”
謝青硯感覺自己要被吓死了，他還以為喬疏桐會問一些其他的他不好作答的問題，沒想到只是問了這件事。
他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喬疏桐卻只是淡然一笑。
謝青硯為了讓話題繼續下去，繼續說道：“桐姐姐是怎麽知道的？我明明扮得那麽好，我那些手下都說根本看不出來絲毫痕跡。”
喬疏桐回答簡略，“味道。”
“你身上帶着一股上好木質香的氣味，或許你自己聞到的并不明顯，但是我卻可以直接肯定的知道，那個人就是你本人。”
謝青硯沒想到喬疏桐竟然對他身上的氣味那麽敏感，只是接觸了短短兩句話的時間便可以辨別出那個人是他。
當時他穿的衣服可謂是嚴嚴實實，就連臉都被面具擋住，再加上他手下的那些人不管是身量還是那種氣質都是和他極為相似的，根本就很難被察覺出來。
“沒想到桐姐姐對我身上的味道那麽熟悉啊。”謝青硯臉上不由帶上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喜色，像是一個突然被冷落良久的媳婦發現自己丈夫其實心中非常愛自己。
喬疏桐似乎并沒有看見他臉上的喜色，繼續說道：“還有，方才易文石帶走文翰，是你給的主意吧。”
果然還是來了……
謝青硯在想該如何将這個話題跳過去。
這回喬疏桐卻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實話實說，我不會多說你什麽的。”
此時的喬疏桐就像一個教訓犯錯弟弟的姐姐，臉上雖然溫和依舊，但聲音當中卻是多了很是明顯的威嚴。
謝青硯不敢再有隐瞞，他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眨着他那雙漆黑的如同可憐小狗般的眼睛看着喬疏桐，語氣也是可憐兮兮的，絲毫沒有前不久威脅別人時候的模樣。
“我只是想和桐姐姐獨處的時間多一點。”
他這話說出來很少有人可以再去斥責，喬疏桐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本就沒打算斥責謝青硯，聽後只是擡起手摸了摸謝青硯柔軟的發頂。
“我知道了，但以後你和文翰要好好相處，聽到了嗎？”
喬疏桐的語氣就是在調解兩個弟弟之間的矛盾，這讓謝青硯心中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不爽。
他好像這時候覺得自己在喬疏桐心中應當是不同的。
“好~我知道了。”謝青硯拉長了聲音，聽起來沒有半點可信之處。
喬疏桐暗暗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兩個弟弟之間的矛盾還真是不小。
她也是知道這兩個人在軍中是互看不順眼的類型的，但她還是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夠盡可能和諧的相處，至少在她面前和諧一點，不然動不動就來一段明争暗鬥，也太累了。
若是喬疏桐看不懂或者看不到也就罷了，可問題是她每次都能知道兩個人在吵什麽、為什麽而吵。
這就很令她心煩。
喬疏桐覺得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對任何事物的感情都比較淡漠的人，同時也就代表着她比較有耐心，能讓她感到心煩只能說明這兩人還是有點能耐的。
喬疏桐眼睛忽然微眯，雖然臉上神色未變，但那渾身的氣質卻是和之前不同了。
謝青硯不知道她這是突然間怎麽了，為何會突然這樣。
謝青硯想要回過頭，順着喬疏桐的目光看看究竟是個什麽事，卻被喬疏桐攔住。
“等等，”喬疏桐身上氣質轉回了原樣，“是我看錯了，我還以為那邊有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