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時間,比秦柏預料的晚了很多。
幾人都帶了帳篷,可剛搭到一半,便是狂風呼嘯,随後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澆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楊蘭和韓菲妙的力氣小,狂風一起,她們的帳篷瞬間不知被吹到了哪裏。
另外幾個男生雖然力氣大,但他們的帳篷質量一般,加上還沒搭好,一下也被扯破。
周遇玉看了看雙手空空的兩個姑娘,又看了看破掉的兩個帳篷,最後低下頭,望了眼還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帳篷,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恰在此時,又刮來一陣風,她恰好“體力不支”地松開了手,随着一聲驚呼,那帳篷一下也被風和雨水卷走。
秦柏近距離看着她這浮誇的表演,心情有些複雜。
不過風大雨大,其他人自然沒有留意到她的異常,只以為她跟自己一樣脫力。
“現在怎麽辦啊?淋這一個晚上雨我們明天就全完了。”發覺已經無力回天,王達彥怒吼道。
周遇玉跑上前,努力想從包中拿出什麽,但她又怕東西被淋濕,最後還是王達彥幹脆拿出刀把帳篷一割,然後罩在了她的頭頂。
“謝謝啊。”周遇玉拔高了音量喊道,然後努力從包裏拿出了一本筆記本,迅速從中撕了一頁紙下來,然後又把本子塞了回去。
“你看,這是蓮花山所有木屋的分布圖。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裏,最近的那個木屋……應該是在這邊。”周遇玉一手拿着紙,一手拿着小手電筒比劃着。
楊維鈞和鄭洲瞿也湊了上面,看到她手上那詳盡的地圖,整個人都被驚到了。
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別管是哪裏來的了,快走,我怕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就算有帳篷,我們也不能待在這裏,萬一打雷呢。”周遇玉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連忙催促道。
周圍的幾人心中一凜,心想也是,馬上各自散開收拾東西。
周遇玉也把紙重新團吧團吧塞回包裏,然後迅速把自己散落的東西收好。
王達彥本來想幫忙,可是收好之後發現對方已經在給楊蘭做幫手了,只能非常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秦柏看着周遇玉剛裝完柔弱又馬上雷厲風行,忍不住笑出了聲。
得虧她本來就是一個天師不是一個演員,不然這演技能騙得了誰?
這幾個人都各自忙碌着,很快就收拾好東西出發。
周遇玉和楊維鈞的方向感最好,走在前面負責帶路。
在他們收拾東西的時間裏,雨又下得更大了一些。天色徹底黑了,哪怕他們都準備了防水的手電筒,但這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得仍舊不是一般的艱難。
韓菲妙已經沒有力氣嫌棄周遇玉,她現在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她知道楊蘭的方向感甚至比自己更差,她們現在除了緊跟前面兩個人,根本沒有別的退路。
所幸帶路的還有楊維鈞,看着還是挺可靠的。
可惜韓菲妙不知道的是,她眼裏非常可靠的楊維鈞其實也有點發虛。
他對自己的方向感固然有信心,但是幾個人的安全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的感覺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下決定時總是忍不住懷疑自己。
如果不是周遇玉時不時跟他說着話,恐怕他早就慌了。
“我覺得是這邊,你覺得呢?”楊維鈞正在胡思亂想,周遇玉的聲音突然穿透嘈雜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回頭看去,哪怕隔着雨簾和黑暗,也隐約可以看見對方凍得發白的臉色,以及聽到她不曾動搖的聲音。
他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在腦海中認真複原着路線圖,然後指着右前方。
“好巧,那我們走吧。”确定對方的方向跟自己一樣,周遇玉心裏也是松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在黑暗裏走了将近兩個小時,自己尚且不說,那兩個女生的體力應該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找不到木屋,恐怕就要鬧出更大的事情來了。
不過,根據她的分析,他們應該……
“木屋!是木屋!” 他們剛爬過一個小坡,電筒一晃,以前就出現了明顯不同于以往的反光。
楊維鈞走在最前面,看到這個建築時簡直喜極而泣,連聲音都沙啞了。
太好了,他沒辜負大家的信任,他幫忙把所有人都帶到這裏了。
其他人也不比他冷靜多少,都是面露狂喜,努力大步地往前走,仿佛剛才即将脫力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這個木屋并沒有上鎖,為了防止有徒步客在山裏遇到意外,裏面甚至還備了些常用的藥物。
周遇玉推門而入,看到裏面還算幹淨整潔,東西也完備,更沒有漏水,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看來他們的運氣還不賴。
“我看看這些木頭還能不能用,你們幾個女生先換衣服。”鄭洲瞿也确認了一下木屋的環境,果斷說道。
聽他這麽說,幾個男生紛紛自覺地走到角落裏,又背過身站好。
畢竟是在野外,妹子們換裝的速度跟平時不可同日而語。
鄭洲瞿剛把火堆點好,周遇玉就已經過來接替他的工作。
“你們也快去換衣服吧,雖然有藥,但能不感冒還是不要感冒。”周遇玉的臉色盡管還有些白,但已經好了很多。
鄭洲瞿看她那無波無瀾的側臉,心中又是一動,只是想什麽卻無人可知了。
衆人剛從暴雨中沖出來,頗有種死裏逃生的滋味,之前修羅場一般的局勢也緩和了不少。
周遇玉一邊烤火一邊給他們燒着熱水,等水燒開後,又倒了些感冒沖劑下去,強行逼他們各吞了一大口,然後催促他們睡覺。
哪怕是敵意最大的韓菲妙,此時都恹恹得有如鹌鹑一樣,對她的決定不敢做出任何的質疑,很快各自入眠。
周遇玉挑了個近窗的位置靠好,聽着屋外的風聲雨聲,又看着旁邊站立的秦柏,內心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希望這個晚上能安然度過吧。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本來想強撐着的周遇玉,靠着靠着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她隐約感覺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一些,又感覺有人走了出去,很快又走了回來。
她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夢境還是現實,直到火堆熄滅,屋子裏突然傳來一聲遙遠而凄厲的鬼叫,她才驀然驚醒。
“別慌,點、點火!”那聲鬼叫過于的真實又過于的清晰,把幾個人都從睡夢中驚醒。
前一天剛遭遇了一次的楊維鈞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卻還是摸索着自己的手機試圖驅散眼前的黑暗。
可還不等他找到自己的手機,黑暗中又傳來一聲尖叫,近在咫尺,吓得衆人又是一個哆嗦,這是楊蘭的聲音。
“楊蘭!你沒事吧?”最終還是鄭洲瞿最早摸到了手機,他磕磕絆絆地爬上前點亮了火堆,衆人不适地遮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發現屋子裏少了一個人,卻不是剛才發出尖叫的楊蘭,而是韓菲妙。
“菲妙呢!菲妙人呢!”一發覺人不見,高勤就率先炸了。
他幾步上前試圖揪住楊蘭的衣領問,被王達彥嘭地一聲撞開,周遇玉和鄭洲瞿也上前,柔聲安慰着吓到啜泣不止的小姑娘。
“有、有鬼摸我,剛才有雙鬼手摸了下我的腰。”楊蘭一邊哭,一邊說着自己的遭遇。
周遇玉眼尖得看到她腰上好像有什麽印記,征得她的同意後,就把她的衣服往上稍稍卷起。
随着她的衣服被往上卷,離得最近的鄭洲瞿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到的幾人也是面露驚悚,這、這……
“這是女人的手印。”周遇玉看到她腰上黑乎乎的手印,倒沒有其他人那麽害怕。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比劃了一下,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楊蘭也低頭看到了自己腰上的手印,險些被自己吓暈,難道剛才……剛才……
“別哭,不是什麽大事,就算有鬼她也走了,”周遇玉看她根本沒有聽進自己的話,又想接着哭,連忙岔開了話題,“而且現在也不是哭的時候,你離韓菲妙最近,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聽到周遇玉的問話,楊蘭總算強憋住了眼淚。她張了張口想回答,但因為太過慌亂,還是說不出聲,只能大幅度地搖了搖頭。
前者也知道可能會是這個情況,環顧了屋子裏的人一圈,最終閉了閉眼:“我去找她。”
“我跟你……”
“不用!”王達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遇玉打斷了。
她看着這些人,搖曳的火光,讓她有些分不清這些人的面具下是人是鬼。
“我自己去,山裏我熟,你去反而會拖我的後腿,不管怎樣,我天亮就回來。你們……別睡了。”周遇玉的決定下得很快。
幾人雖然有心辯駁,但還是被她的氣勢懾住,不敢多說一句。
臨出門前,周遇玉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楊蘭腰上的不是鬼手印,是摸過木炭之後的手印上去留下來的。”
她說完,也不管這些人想到了什麽,穿好雨衣一推門就走了出去。
風和雨随着她的動作被卷到了木屋裏,又很快被關閉的木門隔絕開。
一時間木屋裏除了風雨聲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再聽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