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談
縱使心中疑慮,但當着家人和這麽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表露出什麽,只得先跟着父母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回程路上,喬疏桐一直想着方才謝青硯對她暗中比的手勢,她希望是她理解錯了或者看錯了,現在若是謝青硯真的來了她喬府,那麽他在父親那裏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再無轉圜的餘地。
喬疏桐在不知不覺當中為謝青硯思考着這些事情,等她反應過來之後也只當是擔心謝青硯耽誤了她。
“桐兒今日累着了,回去好生歇息吧。”林幼竹囑咐道。
喬疏桐應下,帶着鵲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現在不過傍晚,喬疏桐以想要一個人待着為由将鵲兒以及周圍的丫鬟仆從打發走。
喬疏桐喜靜,她這番作為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一群人很是利索地離開了周圍。
鵲兒是最後走的,她對喬疏桐嬉笑道:“小姐,有事記得叫鵲兒啊!”
喬疏桐淺笑着應下,目送着一群人離開了院子當中。
她的院子本就偏僻,現在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喬疏桐一人,更顯得她孤寂。
而喬疏桐卻根本不這樣想,現在喬疏桐腦子裏面的都是若是謝青硯真的要來,她又該當如何?謝青硯的目的又是什麽?
現在都是這麽大的人了,喬疏桐心中自然不會像小時候那麽天真,現在的她腦子裏面大多的都是心計。
看了看周圍寂靜的環境,若是謝青硯真的到來,這樣至少也安全些。喬疏桐心中想着,坐到了院子當中荷花池旁的石墩上。
她靜靜地感受着時不時吹來的微風,似乎是在發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正在觀察院子周圍的一切無聲無息的細微變化。
天色漸漸沉了下去,院子當中染上了寒意,見着謝青硯還沒有出現,就在喬疏桐打算回屋放棄等待的時候,忽然間聽到身後有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喬疏桐回過頭,就看見一個人影從牆上跳了下來。
“青硯?”因為天色已經暗下來的緣故,喬疏桐看那人影有些模糊,她語氣中帶着些不确定。
人影朝着這邊走過來,随着走得越來越近,露出了謝青硯那張俊俏的臉。
謝青硯也不說話,就連走起路來也是跌跌撞撞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為了防止謝青硯倒下,喬疏桐走上前虛虛的扶着他坐到了院中的一處小亭內的石凳上坐下。
“桐姐姐……”謝青硯垂着頭呢喃道。
喬疏桐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醉了。雖然不知道富商官員們走後他們是怎麽喝醉的,但謝青硯喝醉了都還記得來她這裏,還真是……
“你且先等着,我去廚房給你找碗醒酒湯。”喬疏桐說着,安撫性地拍了拍謝青硯的胳膊,自己則前往廚房去找醒酒湯。
她這院子在沒有允許的前提下是不會有人進來的,可以說這裏是府中除了庫房之外的最隐秘的安全之地了,所以喬疏桐絲毫不擔心有人進來看見謝青硯在這裏。
再加上現在天色已然暗下,縱使有人路過,也無法看見院子深處的亭子內的謝青硯。
即使如此,她還是加快了腳步,萬一呢,萬一突然有人過去了看見謝青硯該怎麽辦?現在謝青硯醉成那樣,難不成她要說是謝青硯自己跑進來的嗎?雖然事實确實如此。
她可還想要好好看看這個小子究竟想做些什麽。
這個時候廚房當中只有幾個廚娘在,見喬疏桐過來,紛紛站起身來恭敬喚道:“小姐。”
喬疏桐點頭應下,環顧了一圈四周,吩咐道:“麻煩幫我拿一碗醒酒湯。”
雖然不知道喬疏桐一個根本不能喝酒的人為何要醒酒湯,但畢竟是主人家吩咐,作為下屬怎能不聽從。
不多時,一碗醒酒湯便到了喬疏桐手中。
她又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中,看着謝青硯還在原地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喬疏桐走上前,柔聲喚道:“青硯,醒醒,先将醒酒湯喝了再說。”雖說她也不知之後該如何是好,之後不管是将他哄走還是其他的辦法,但現在還是讓謝青硯喝掉醒酒湯才是首要的事情。
謝青硯十分聽話,直接仰起頭将一大碗醒酒湯傾數灌進了嘴裏,然後一臉乖巧的模樣看着她,“桐姐姐,我喝完了。”
喬疏桐被他這副乖巧的模樣逗得忍不住一笑,她坐在了謝青硯對面的石凳上,靠在旁邊的石桌上看着趴倒在石桌上的謝青硯,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謝青硯一副睡着了的模樣,時不時發出幾聲如同小狗般的哼唧聲。
這使得喬疏桐更覺好玩,戳着謝青硯臉頰的手越來越起勁。
謝青硯也不惱,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緣故,他還主動将臉湊上來了幾分,讓喬疏桐戳。
看着謝青硯這麽乖,喬疏桐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一只手撐着自己的下巴,歪着頭靜靜地看着面前醉酒之人究竟還會做些什麽。
謝青硯趴在石桌上,擡起臉來,眼神當中還帶着迷糊,“桐姐姐……”
“嗯,我在的。”喬疏桐像安撫小狗一樣安撫着醉酒的謝青硯。
醉酒後的謝青硯變得格外粘人,說話的語氣也是黏黏糊糊的,跟沒睡醒一樣。
“青硯,我問你一件事,你不許撒謊,好好地回答我,好嗎?”心中帶着疑慮,喬疏桐湊近幾分低聲說道。
她的聲音溫柔當中夾雜着誘導意味,讓人想要不自覺地聽從。
謝青硯整個人還在迷糊的狀态,他點點頭,直接答應了下來,“……好。”
喬疏桐說道:“青硯,之前宮宴時,你是不是朝我揮手了?”
她沒有說之前謝青硯給他比的手勢,而是說之前揮手的事情,畢竟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到,保不齊會被當做一個把柄。
謝青硯臉上明顯帶上了思考的神情,随後重重點了點頭。
喬疏桐連忙伸出手墊在石桌上,就謝青硯這點頭的架勢,別再把頭磕到桌子上了。
那可是石頭的,就算他的頭再硬也不能和石頭比啊。
謝青硯的頭最後還是落在了喬疏桐的手上,他的額頭帶着溫熱,比喬疏桐一向清涼的手溫度高上不止一星半點。
或許是喬疏桐手上涼涼的感覺,謝青硯好像清醒了一點,至少沒有倒在石桌上倒頭就睡,而是虛虛地坐直了身子。
喬疏桐從來不知道原來醉酒的人這麽好玩,立即用自己清涼的手又揉了揉謝青硯的臉。
方才将手放到了石桌上,石桌的涼意讓她的手背變得冰涼,謝青硯被這冰涼的感覺弄得一激靈。
她輕聲喚道:“青硯,好些了嗎?”
謝青硯此時自然是好多了的,被那麽涼的手一刺激就算是昏死的人也該醒了,再加上他之前還喝了一碗醒酒湯,現在醒酒湯的作用上來,比起剛來時清醒了不止一星半點。
謝青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好似對于喬疏桐出現在他面前感到驚詫,他訝異道:“桐姐姐?你怎會……”
他又環顧了一番四周,尚且不算清醒的腦子此時依舊是一團亂麻,“這裏是……我怎會……”
他最終又将視線轉移到喬疏桐臉上,思緒回籠的他臉上瞬間帶上了紅暈,宛如被輕薄了的姑娘,“桐姐姐,你怎的也不早點将我喚醒?讓我在這裏這麽久。”
此時天色早已黑了下來,外面隐隐約約有着“天幹物燥”的打更聲,透過院落往外看,基本也是一片漆黑。
喬疏桐纖白的手指放在自己唇邊,示意謝青硯小聲一點,随後她才說:“明明是你翻牆進來,怎的還說起我來了?我可是第一時間就去給你弄來了醒酒湯,誰知你到現在才醒。”
聽了喬疏桐的話後,謝青硯原本便帶有的紅暈的臉漲的更紅幾分,但腦子卻是徹底清醒過來了,他站起身來朝着喬疏桐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行了一禮,“桐姐姐,對不住,今日的事情我定當會給桐姐姐一個交代的。”
喬疏桐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不必,你我本無需分的如此清楚。”
她又詢問道:“現在酒醒了嗎?”
謝青硯忙連點頭,強調自己是真的醒了過來。
喬疏桐從始至終也沒有提謝青硯在他們臨走前打得那個手勢,更沒有說她一直在此等待着謝青硯的到來。
方才謝青硯醉酒的架勢做不得假,不管是臉上的紅暈還是走路時的姿勢,亦或是昏睡過去後的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是一個正常的醉酒之人該出現的模樣。
于是喬疏桐便也沒有說這些事情。或許真的是她多疑了吧。
謝青硯低着頭的時候又看了喬疏桐的臉色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什麽異樣的神色之後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咳,桐姐姐,那我先走了,日後桐姐姐有需要我地方大可開口,青硯必當義不容辭。”謝青硯抱拳說完這句話,便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見到謝青硯這個動作,一直覺得沒什麽的喬疏桐卻是美眸神色一變。
既然當時謝青硯來時是完全醉酒的狀态,那麽走時為何還會走相同的路呢?甚至除了不再搖搖晃晃之外基本完全一樣。
難不成……
喬疏桐的眼眸中帶着危險的光芒,但都被皆數隐藏在黑暗當中。
謝青硯不似來時的跌跌撞撞,身姿敏捷地翻上了牆頭,蹲在牆上,朝着喬疏桐揮揮手,這才離開。
喬疏桐看着這人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後起身回到了屋中。
她在外面待了好幾個時辰,就為了等謝青硯來的這段時間,現在想來,還真是不值得。
不久前喬疏桐讓人将她的藥浴準備上,現在水溫還不是那麽涼,再加上沒過多久便要入夏,她決定湊活一下。
自己為了等謝青硯,不僅耗費了幾個時辰,現在就連藥浴都快涼了,越想越不值得。
沐浴過後她便上了踏,安然的進入了夢鄉。
一夜好眠。
可她殊不知,此時不遠處,一個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正在房檐上眼神晦暗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