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子
身邊不遠處的喬邬将兩人之間的動作盡數收入眼中,他眸色晦暗地變化了一下,轉眼間又恢複了正常。
他對這個女兒極盡寵愛,甚至可以為了她暫且放棄京城當中的勢力而前往江南,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做出有可能危害到他女兒的事情。
此時在他的眼中,那個謝家小子就是在趁機接近他家女兒,謝青硯小時他就覺得這個孩子不一般,他只在喬疏桐面前表現的純良無害,但是一到別人面前,那種屬于皇室的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就被他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個人就是一個完美的隐藏在暗處的獵手,若是他不将桐兒和這個人拉開距離,那麽桐兒将來一定會吃虧。
但是喬邬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女兒、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喬疏桐,其實才是一直隐藏起來的獵手。
喬疏桐敏銳地察覺到了父親朝她這邊時不時投來的視線,她循序漸進,慢慢和謝青硯之間的互動減少,到最後完全沒有了互動。
不管是謝青硯還是喬邬都沒有發現有什麽變化。
喬疏桐舉起茶杯,以袖掩面,不動神色地觀察着周圍人的神态。
她獨自一人坐在一桌,倒也方便了她。
整個宮宴上,有将近一半的人在隐隐約約地觀察着他們這邊,雖然昭德帝什麽都沒說,但唯獨喬家全家都到場,用腳趾頭想便也能知曉這場宮宴是一個變相地對喬家的歡迎宴。
雖說現在喬邬只是二品官員,但耐不住喬家是百年世家,家裏無數光榮先輩,縱使現在隐隐落敗,陛下也會給幾分薄面。
喬疏桐将這些人或打量或不屑,各種表情都盡收眼底。
她将瓷杯放下,臉上依舊是一如往常的微笑。
微笑往往可以解決很多的事情,這是喬疏桐一直以來應對事情的方法。
她從小聰慧,基本是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識之後便是一副低調淡雅溫柔的模樣。
這使得所有人都誇贊她省心。
“桐兒,”坐在喬疏桐身邊一桌的林幼竹喚道,“你身體可有不适?”
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林幼竹有些擔心喬疏桐的身體會不會吃不消。
喬疏桐規規矩矩地搖搖頭,淡笑道:“母親放心,女兒身子一切安好,多謝母親挂念了。”
聽到喬疏桐說自己沒事之後林幼竹才放心些許,她朝喬疏桐身側侍奉着的鵲兒吩咐:“若是發現小姐不舒服了立刻帶小姐離開。”
鵲兒點頭應答,“是夫人。”
鵲兒從小跟着喬疏桐,對于喬疏桐身體的變化了解程度僅次于醫師和喬疏桐本人,她自己心中知曉現如今以小姐的身子,已經不會再像小時候頻繁發病了。
不遠處謝青硯撐着下巴不自覺地看向喬疏桐的方向,自從知曉了喬疏桐回來之後,他不管是做什麽腦子裏面想的都是喬疏桐那張弱柳扶風但卻溫柔的臉。
他已經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紀,他覺得自己應當是對喬疏桐有了男女之情。
但是謝青硯又怕這是對朋友或是對姐姐的情誼,若是太過冒昧的話恐怕會令喬疏桐心生芥蒂,使得兩人之間的關系出現裂縫。
謝青硯現在只想先弄清楚自己心中的情感究竟為何,不管如何,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謝青硯心中想着,但眼睛還是不自覺地瞥向微微抿着嘴唇淺笑的喬疏桐,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又甚幾分。
喬疏桐自然也是察覺到謝青硯的視線的,等她将視線朝那邊移過去之後,便看到了謝青硯純淨不摻絲毫雜質的眼眸。
這麽純淨的眼眸使得她不由一愣,她還從未在孩童之外的人的眼睛當中見到如此的神情。
被喬疏桐發現之後的謝青硯感覺自己後背猛地發熱,臉頰上也是熱熱的,他慌忙地避開了喬疏桐的視線。
旁邊的白氏關切的詢問兒子是否是身體不舒服。
看着謝青硯和傻小子一樣的表現,喬疏桐臉上笑意更甚幾分,連她也沒察覺到自己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咳、咳咳,”高臺之上的昭德帝忽然張了口,“諸位愛卿,今日宮宴一是為了慶祝我龍溧百年盛世,如今我龍溧建國至今已有整整的兩百年,朕很是欣慰。”
昭德帝雖然看起來虛弱,但說話的聲音還是極具威懾力的,讓臺下的諸臣紛紛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二是,如今喬家舉家回京,乃我皇城的一大幸事。”
果然這個話題還是來了。
喬邬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臣,多謝陛下。”
昭德帝擺擺手,示意喬邬回去。
“三來,”昭德帝帶有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側尚且幼小的孩童,“朕今日,将命吾兒謝天逸為太子,日後繼承正統。”
此時立即有老臣上前,“不可啊陛下,如今小皇子年幼,尚且難堪此等重任。”
有人附和道:“是啊陛下,小皇子如今才不過兩歲,這兩歲的孩童尚且不谙世事,怎擔得起太子重任?”
昭德帝握拳在嘴邊輕咳兩聲,“朕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多言。”
喬疏桐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臺上的昭德帝,雖然隔得較遠她無法看清,但這死氣太過明顯,想必是昭德帝本人也知曉自己時日無多,才在此等衆官聚集的宮宴上宣布這件事情吧。
他身旁的純願皇後臉上也是帶着詫異,她沒想到今日陛下會來這麽一出,直接将她才兩歲的孩子立為太子。
這件事一直沒有預兆,今天這一下像是昭德帝突然間的一個興起決定,讓人仿佛置身于夢境之中。
純願皇後也勸說道:“陛下三思,如今逸兒實在難堪此等大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昭德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撫意味溢于言表。
他聲音虛浮,“待朕回宮後再與你說。”
純願皇後到此才沒有再說些什麽。
見昭德帝心意已決,雖然還有一些大臣在勸阻,但聲音明顯弱上了幾分。
如今昭德帝的身體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已經是強弩之末,此時立下太子倒也不算太意外。
只是這昭德帝的病像是突然之間的,明明幾年前還尚且健朗,怎會突然間變成這番模樣。
昭德帝也不是沒有召太醫診治過,但不管如何,太醫診斷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陛下身體并無大礙。
謝餘堂作為昭德帝最親的弟弟,他此時也是一臉擔心地看着自己的兄長。
喬家雖然面上帶着和衆多大臣一般無二的擔憂,但是喬疏桐很清楚的明白,她喬家上下無一人是真心實意的。
不光是喬家,整個殿上都沒有幾個臣子是真心實意的。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無可避免,皇帝駕崩只要不引起戰亂對天下而言無非就是改個年號,換個統治者的事情罷了。
自從昭德帝說出那一番話之後,整個大殿當中的氣氛都是相當的凝重,再沒了之前的氛圍。
昭德帝似乎對此很是不悅,“諸位愛卿不必為此事擔憂,君無戲言,朕既然說出口就不會改變,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說完,昭德帝便率先在純願皇後和太監總管的攙扶下離了場,徒留一衆大臣富商在此處。
衆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謝青硯臉上這時候倒是沒了剛才的憂思,抓起一粒花生子扔進了自己的嘴裏,吃的很是開心。
還是在母親白氏敲打了他一下之後才收斂起來。
謝青硯在京城當中的名聲在場所有人都有所耳聞,對于他的不敬也沒什麽可說的,說到底謝青硯也是世子,他們就算心中有怨也是說不得的。
更何況謝青硯戰功在身,更将他們能說的話更堵了個幹淨。
索性他們也眼不見為淨,不去看謝青硯。
謝青硯本人也樂得自在,現在他只想下意識地去看不遠處的喬疏桐。
喬疏桐不知這人為何過了幾年越發喜歡看她,但當她回看過去的時候謝青硯躲得比誰都快。
這個臭小子……
喬疏桐自然是懂得謝青硯是個什麽意思,那漲紅的臉她隔着老遠她就能看見了。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為疑惑,若真是她想的那般,那麽謝青硯為何還要一直看她?不應該是羞澀地躲得遠遠的嗎?
還是說她對于這種事了解的還不是那麽深透?
喬疏桐乖巧地坐在自家這邊,腦子裏想着究竟是她的原因還是謝青硯的原因。
“桐兒,走吧。”林幼竹說道。
等到喬疏桐回神的時候,宮宴已經散的差不多,喬家的幾人也在準備離開。
“好,我這就來。”喬疏桐站起身來,鵲兒在身邊虛虛地扶着,生怕喬疏桐一個沒站穩摔倒。
喬疏桐發現謝青硯一家三人還沒有走,也能理解,畢竟那也是皇親國戚,作為昭德帝最親近的弟弟,安平侯想要去關心一番也能夠理解。
見喬疏桐起身,謝青硯朝這邊看了看,給喬疏桐比了一個手勢,那意思好像是“我回頭找你”的意思。
喬疏桐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宜太過親近,謝青硯怎敢和她比這個手勢?他就不怕被被人抓個現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