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繼任

繼任

咚——咚——咚——雲臺的鼓聲響起。

青華伴着鼓聲匆忙從句芒宮裏跑了出來,她提着正服的裙擺,慌忙向雲臺趕去,她快趕不上新任秋官的上任儀式了。

“青華!你的佩帶!”昌伯拿着佩帶追在青華身後,對她呼喊,可憐他一把老骨頭還要跟在這麽個祖宗後面善後。

“啊!我來不及了!”青華聽到了昌伯的聲音,忍不住揉着頭發抓狂,随即又想起了她的頭發才剛梳好,剛揉了一下又放下了手,轉身朝着昌伯跑去。

“我說過多少次了?青華,正服要穿好,還有,你的外衫不是這麽系的!”昌伯好不容易追上了青華,又趕緊給她整起了行裝。

“昌伯,我不想去神官典禮。”青華賭氣地說着,但是還是乖乖站在原地讓昌伯幫她重新整理正服。

“青華,你是下一任春官,怎麽能不去參加呢?!胡鬧!”昌伯騰出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彈了一下。

“啊!”青華疼的抽回了昌伯正在給她整理袖子的手,“昌伯,我知道了,你別說了。”

“記得,一會可不能打瞌睡,其他幾官都在,記住要和他們打招呼。”昌伯最後系好了青華正服上的佩帶,“轉個圈我看看。”

青華不耐煩地轉了個身,昌伯點頭後,再次提起正服裙擺朝雲臺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轉身朝昌伯呼喊,“昌伯,我走了啊!”

“看腳底下!”昌伯話音剛落青華就被裙擺絆了一下,好在沒有摔跤,轉身沖他笑的沒心沒肺的,然後又提着裙擺跑遠了,昌伯站在原地看着青華急匆匆的身影漸漸消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但願青華在神官典禮上能好好表現吧。

青華趕到雲臺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分列在雲臺的各層臺階上,青華理了理自己有些亂七八糟的正服,故作鎮定地走了上去。

雲臺之上是白帝少昊,新任秋官宿暮正在第一級臺階上拜祭天地,她的身邊分立着颛顼和共工,下一級臺階上立着現任春官桑極,也是她的師父,還有夏官晉雲,冬官柏沅,中官勾龍。臺階越往下神官的品級也更低。青華随便找了個角落,擠在下面的臺階上,期盼着這場典禮快點過去。

新任秋官宿暮身着一身正服正在朝拜着白帝少昊,青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宿暮端莊美麗的側臉。

宿暮姐姐今天真好看。青華忍不住想着。

上一任秋官是金堯,很愛喝酒,經常和她師父約酒,青華作為她師父的小弟子每次都被指揮着去請金堯神官來句芒宮裏喝酒,一來二去她就認識了蓐收宮裏的宿暮,也是下一任秋官。

宿暮是她見過最好看最好說話的神官了,每次青華去蓐收宮送帖子,宿暮都會請她吃點心,青華每次都恨不得賴在蓐收宮裏不走。

金堯神官還曾笑着問她,“青華,來我宮裏做我的弟子如何?雖說秋官讓宿暮做了,但是我也絕不會虧待你。”

青華聽完後點頭如搗蒜,一轉頭就看見自家師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跟她哭訴,“青華啊!為師待你不好嗎?”

青華毫不愧疚的點了點頭。只會喝酒耍嘴皮的師父她拒絕。

“禮成———”

雲臺上禮官的聲音打斷了青華的思緒。

接下來是春夏秋冬四官一起祭拜的時候了,結束之後宿暮就是真正的秋官了。

青華想的卻是,不知道宿暮成了秋官以後會不會也每天忙的找不到人,會不會以後再也不會在她去蓐收宮以後,還為她準備那些點心了。

青華又想起了冬官柏沅,柏沅是她的師兄,出身句芒宮卻十分優秀,優秀到被前任冬官搶去了玄冥宮中做下一任冬官,她師父還滿不在意的說,“沒事,你去吧,還有青華在呢,不怕下任春官沒人做。”青華聽完想收拾鋪蓋和柏沅一起去玄冥宮。

柏沅去了玄冥宮後就很少再與青華見面,青華每次去玄冥宮找柏沅的時候,他總在忙碌,尤其在繼任冬官之後,只有年末時的四官慶典才能和柏沅說上幾句話。

她有些擔心,會不會宿暮也變成這樣。

青華正在亂七八糟想的時候,臺階之上秋官已經禮成,雲臺的鼓聲再次響起,伴着鼓聲,一級接着一級,所有品級低于四官的神官都要禮拜新的秋官。

“恭賀秋官——”

“恭賀秋官——”

“恭賀秋官——”

……

一級接着一級,恭賀聲響了許久,青華混在人群裏跟着大家一起喊道,“恭賀秋官。”但是她其實并沒有多少真實感,在她心裏,宿暮并不是秋官,而是那個會在她吃完點心後,貼心地遞上一杯茶水的姐姐。

典禮比想象中結束的要早,各路神官在白帝少昊離開後也陸陸續續開始離開,青華怕被她師父看到她藏在臺階下面,于是準備偷偷溜走。

“青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青華身後響起。

青華頭皮一硬,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轉了頭,裝出十分驚喜的樣子,“師父,是你呀。“

桑極神官今日穿的很是正式,沒了往日散漫的樣子。青華想着,原來她的師父收拾收拾還是能唬住人的。

“青華,你去哪了?我在那群小神官裏都沒看見你。”今日的春官桑極模樣極其認真。

“師父,我站在後面了,可能被擋住了,你沒看見。“青華說的也很認真,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哦?是嗎?”桑極神官盯着青華的眼睛問她。

“自然是真的!”青華迎着桑極神官的目光毫不膽怯。

“桑極神官,青華剛剛就在我身邊,我可以作證。”一個懶懶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青華心想,是哪個心善的神官,她要給他送上昌伯親手做的棗泥糕,那是她最愛的糕點了。

她轉頭看去,是個年輕而俊朗的神官,深色的正服穿在別人身上會顯得成熟肅重,但在他身上卻多了幾分潇灑的滋味。青華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目光。雖然她不認識他,但是她會記住他今日的恩情。

“容光?”桑極神官有些好奇,轉過頭來問青華“青華,你什麽時候和祝融宮裏的人相識的?”

“青華神官與我并不相識,只是在四官慶典上見過幾面。”容光說起話來也像他的人一樣,一副潇潇灑灑的樣子。

“這樣啊…”桑極神官看向眼神四處亂飄的青華,青華莫名感覺頭頂一涼,關她什麽事,祝融宮裏的人她可一個都不認識。

“桑極神官,時間不早了,容光還要回祝融宮裏處理事務,小官就先行一步了。”容光對着桑極神官做了個退禮,桑極神官聽完後點了點頭。

青華從一邊探出腦袋,剛好看見容光遇上了她的目光,容光對着她露出了笑容,笑的青華有些莫名羞澀。容光是她見過笑起來最好看的男神官。

“看什麽!快回句芒宮了!”桑極神官看到青華的眼神一直追着容光的背影,氣的吹胡子瞪眼,“改天把你送去祝融宮裏做夏官好了。”

“師父,您如此溫和仁厚,我怎麽舍得去別的宮呢?”青華抱住自家師父的手臂熟練地開始誇起來,“您深明大義、公正公平、剛正不阿、法力高深、才高八鬥、英俊潇灑、風流倜傥…..”

“行了行了,我都兩千多歲的老頭了,還英俊潇灑,你也不挑着點詞誇。”桑極神官氣極反笑。

“反正我師父是天地間最好的師父。”青華還拍了拍胸脯表達自己的真心。

“你個小滑頭,肯定又不願來,今日是昌伯逼着你起床來的吧。”桑極神官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師父英明啊!一下就猜到了。我看師父你不僅可以再做八百年的春官,還能去人間做個那個什麽什麽大國師了。”青華立馬跟着拍起了馬屁。

“師父可做不了八百年的春官了,也玩不了國師那個龜殼。”桑極神官說到這裏像是想起了什麽,對着青華說道,“對了,今日勾龍和我說起,除了新上任的蓐收宮、玄冥宮,其他各宮都開始送預備神官去他那裏學習了,我想着,青華你每天在句芒宮中也無事可做,不如也去學習學習吧。”桑極神官說完就下了臺階慢悠悠地往句芒宮裏走去。

“師父,我才六百歲!”青華趕緊追了上去,在一旁提醒她師父。

上屆神官退休一般都在三千歲左右,她師父大概是有些羨慕隔壁金堯神官的退休生活了。

“宿暮也不到一千歲,人家已經做了秋官了,你學習一段日子,再修煉一段日子,差不多就能繼任春官了。”桑極神官不在意擺了擺手。

“師父!昌伯教我的我還沒學完呢。”青華換了個方式繼續勸說她師父,她有自知之明,按她的資歷,用昌伯的話來說就是再過八百年也沒有資格做春官。

“沒關系,昌伯一定會支持你的。”桑極神官走下了臺階,向着雲河走去,無視了身後垮着一張臉的青華。

環繞着雲臺的是雲河,雲河兩岸生長着許多高大的樹木花草。桑極神官一邊走一邊說,“青華啊,我和勾龍說過了,明日記得去後土宮裏報道。”

青華暗道一聲,不好!果然下一刻桑極神官就走到一顆榕樹下,念動咒語,随後桑極神官的身影就化為一片片樹葉消失在青華眼前。

春夏秋冬四官各司其職,各有所長,春官主木。青華早該想到,他師父只要在有木的地方就溜得比誰都快,這時候青華就開始向往成為春官了,因為只有真正的春官才能使用草木之力。

青華認命地提起裙擺轉身往句芒宮裏憤恨地走去,沒有注意眼前的景色,結果就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身軀。

“對不起!”青華趕緊退到一旁道歉。

那人沒有回應,連眼神都沒有落在青華身上就離開了,青華沒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深色的衣角和繡着鵉鳥的佩帶。

“什麽啊…”青華揉了揉撞得有些疼的肩膀,對着他離開的背影吐了吐舌,“還真…沒禮貌…什麽都不說”。

青華有些氣悶,她嘆了口氣,拉起沉重繁複的衣擺向句芒宮走去,她想了想有誰能在這個時候幫她,宿暮剛上任肯定忙得很,柏沅去找他十次九次都看不到人,金堯神官退休了去北山快活了,找他幫忙來回都得三日的行程,昌伯肯定早煩了她想把她送出去,青華想了一圈也沒找到幫手,終于認命地接受了她即将要去後土宮裏學習的事實。

青華希望勾龍神官別那麽嚴厲,別打她手心,別罰她抄古籍,別讓她早起晨讀,別讓她背上古咒語,她的願望就這些,不過分吧…..青華想着想着又憂愁了起來。

真是叫人格外心氣不順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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