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重騎的本色,一如他們渾身漆黑的盔甲,給人以龐大的壓力。
數千曹軍盾兵結陣橫在他們身前,企圖将其攔下,然而當地動般的動靜到來之時,看着漆黑如墨的敵人,他們心底心底俱是一顫,腦海中有了一個念頭——
“這是什麽妖魔鬼怪?我們不過血肉之軀,能擋住嗎?”
懷疑的念頭剛剛閃過,重騎就已經撲了上來。
“嘭……”
僅僅一個回合,頭前的盾兵直接被撞飛,重騎所向披靡般沖進了盾陣之中,然後開始橫沖直撞。
曹操離得尚遠,并不清楚盾兵到底遭遇了什麽,只是期待陷入盾陣的重騎能被拖入泥潭。
“啊……”
盾陣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重騎撞飛前面的盾兵後,手中的重騎槍便動了起來。胳膊粗的重騎槍,曹軍士兵從未見過,他們還在思索從哪裏來,之前又放在哪裏的時候,便被連人帶盾捅破了胸口,就此亡命。
“這麽粗……”
雙手抱着重騎槍,曹軍士兵腦海中只剩下這樣一個念頭。
層層的盾陣确實給明軍的重騎兵帶來了不小的阻擾,但是卻仍是未能起到根本上的阻滞。
轟隆隆~
重騎兵攜着一往無前之勢,碾壓着曹軍盾兵往前沖殺而去。
對于這個結果,高順早有預料,但是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才算是放下心來。朝前揮了揮手,道:“往前壓!”
十萬明軍轟然而動,陣勢龐大無比。
直到這個時候,曹操才知道面前的明軍足有二十萬,與他的曹軍在數量上相差無幾。
“怎麽會有這麽多明軍?”
曹操感到不妙。
程昱、賈诩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到不妙:竟有如此多的明軍,之前為何沒有大肆進攻?
此前,曹操也曾多次遣人打探明軍虛實,但是最後都是無果,反倒葬送了不少精銳密探,可是讓其好生惱怒了一陣。
今日之戰,懸了!
曹操等人心頭都是這般作想。
重騎兵們可不管他們怎麽想,自成軍以來,他們現身的次數并不比山地軍多,甚至還要少,可真是把他們憋了個夠嗆。今天過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次出動,所以他們趁着這個機會是要發洩個夠的。
什麽猛獸最可怕?
是餓久了的猛獸最可怕!
“殺啊~”
繞攻兩翼的輕騎不願重騎兵獨占鳌頭,也在側翼展開了沖擊。一部分在外游弋,以騎射壓制曹軍弓弩手,一部分以精湛的騎術破壞小型據馬陣。雖然他們的防禦比不得重騎兵,但是也不是說就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沒用多大會兒功夫,就基本弄出來一條十餘丈寬的路來。這是曹軍第一次感受到騎兵與騎兵在騎術上差距。曹軍的騎兵,只能算是騎術尚可,就像一個人走路沒問題,但是要跑就不行了;明軍則不同,不僅能跑,還能跑得飛快。
想象不到的快!
重騎兵橫沖直撞,攪亂了陣型,八個戰争堡壘随後掩殺,形勢急轉直下,于曹軍不利。
程昱看着長驅直入的明軍,心頭直跳,勸道:“丞相,此戰勝算已然渺茫,為防萬一,丞相還是先走吧!”
曹操不語,似是未聽到。
程昱卻知道并不是這樣,便朝許褚使了個眼色。只是這家夥還以為程昱眼睛進沙子了,好奇道:“程大人是要褚幫忙吹一吹嗎?”
神踏馬的吹一吹!
程昱真的很想這樣問候他,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微微靠近幾分,低聲道:“情況緊急,立即帶丞相離開。”
許褚聞言不由張大了嘴巴:“這、這……”
“這什麽這,還不快點!”程昱沒好氣道。
“是。”
許褚趕緊上前,拉着曹操愛駒的缰繩就往後退。而曹操也并不反抗,任由他這麽做,如此許褚才微微放下心來。
就在這個時候,明軍之中陡然響起隆隆的鼓聲。
進攻的號角被吹響!
十萬明軍齊出,陣勢駭人,本還有心抵擋的曹軍也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信心,要不是撤軍的命令還未到來,身側還有虎視眈眈的将軍在,他們那打轉的腿肚子會立馬就不打轉了,只是前腳掌和後腳跟會發生瞬間位移而已。
明軍本也可以煙火傳訊,但是沒有什麽比激情而又昂揚的鼓聲更能激起衆将士胸中的熱血。
左右兩面的輕騎聞聲不再愚公移山般拔除小型據馬陣,開始進行沖擊。只是一個突擊,本就已經很薄弱的小型據馬陣被破,輕騎沖入弓弩手陣中,大肆砍殺,一時間弓弩手損失慘重,轉眼便潰散。
在前面護着的盾兵倒是有心反擊,但是他們都被輕騎以精湛的騎術,鋒銳的槍尖所擊破。
“跑啊……”
不知何處,響起了第一個逃跑者的呼喊。
這就像一顆落入油鍋的火星,瞬間引燃了大火。
“降者不殺!”
明軍适時的喊出了口號,令一些想逃卻又沒法逃的士兵看到了生的希望。
“跪地投降者不殺!”
哐當……噗通……
兵刃一柄柄被丢棄,雙膝一雙雙親吻大地。
曹軍敗局已定,再無半點翻盤的希望。
天黑後,曹軍大營已經變成了明軍大營。營內有着不少的床弩等大型器械,本是曹軍防備明軍攻營的利器,但是現在都成了明軍的戰利品。
高順只是從這些東西上邊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僅是他,明軍之中的其他人也是如此。用過優良的床弩,再來看這個笨重無比的同類,就有些看不上眼。
高順本欲将這些東西直接焚毀,因為要帶上實在太過麻煩,不如毀掉。陳登卻阻攔道:“登嘗聞,任何人都有他的一技之長,只是在于有多長。這些東西——”
陳登指了指原曹軍大營的床弩,說道:“是大漢朝廷的禦用工匠制作而成,他們幾乎都是站在技藝巅峰的工匠,哪怕這東西出現的原因并不是那麽的自然,或許也能其可取的一面,不如等工部的胡尚書他們看過了再說。說不定我們的床弩等器械還能因此變得更加厲害。”
高順從之。正好戰果統計完畢,二人相攜來到中軍大帳,也就是原來曹操的大帳。被高順用來清點戰果,當真是諷刺~
“都督~”
帳內,衆将面上硝煙未盡。高順點點頭,看向長史刀筆吏,也就是負責清點戰果的家夥。本來應該是由長史負責,但是陳登将這個機會讓給了他,只因他叫戲弘,乃內閣大學士戲忠之子。
起初,沒人知道戲弘的身份,只是有所懷疑,畢竟這個姓的人很少,但也僅僅是懷疑。直到前翻南軍擴軍,有人帶來戲忠的家書,碰巧讓陳登瞧見,才知道他們沒有猜錯。雖然不知為何要隐瞞身份,但是陳登識趣的沒有揭穿。高順從他的态度中隐隐有所猜測,所以才默認了此事。
戲弘躬身一禮,道:“都督,長史,各位将軍。”
“此戰,共計斬殺曹軍五萬八千餘人,其中有約莫兩萬人是今天以前所擊殺,俘虜十萬又六千餘人,其餘曹軍盡數潰散,多數逃進了附近的山裏,遵循陛下的意志,并未繼續追擊。繳獲床弩三百具,其中有九十三具有不同程度的毀傷;對樓三十座,分布在大營四周,但均毀壞嚴重,不堪一用;戰車八百,均完好無損。”
“我們損失超過五萬人,其中輕傷三萬五千餘人,戰死一萬兩千,剩餘全部重傷,不久之後就得退役。另外,戰死的多是輕騎,足有八千人。戰馬損失達到五千,亦是損失頗大,另有一萬餘戰馬須得養傷之後才能重新啓用。”
頓了頓,戲弘的面色變得凝重,道:“這些損失都還在意料之中,但是重騎的損失就有些大了。”
“損失了多少?”高順的面色也是瞬間就沉了下來。
“我們南軍共有重騎兩千三百九十一騎,此戰犧牲了五百八十二人,超過兩成。不過,據弘勘察,被曹軍殺死的重騎兵只有一百多人。”
訓練重騎兵不容易,但是更不容易的是,挑選合格的重騎兵。重騎兵的盔甲與重盾兵也是不遑多讓,最關鍵的是,他們的重騎槍,加在一塊兒,比之重盾兵的要求還要高,必須要有極其高超的騎術,否則很難在馬背上穩住身形。
所以,損失一個,高順都會心疼,更遑論損失了這麽多。
“嗯?那為何會有五百多人犧牲?”高順面色越發的不好看。
“就弘所見,應該是不慎跌落馬下,被後面的戰馬給踏成了肉泥。”戲弘并沒有拐彎抹角,徑直說出來自己的猜測。
“這……”高順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了,說是騎術的問題嗎?不可能,這些重騎兵的騎術不說超過了軍中所有士兵,但也絕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
戲弘道:“要想改變這一情況,弘有三個建議。”
高順聞言不由來了興趣,道:“說來聽聽。”
“其一,選拔要求提高,無論是對騎術,還是身體的要求。重騎兵乃是精銳,有決定戰事走向的能力,所以寧缺毋濫或許會更好。”
“其二,多讓他們參與戰事,只有這樣,才能将這柄利器磨得更加鋒利。不過,為了減少傷亡,可以從小的戰事開始。”
“其三,是不是可以有一種将他們固定在馬背裝備或者其他辦法?”
啪、啪啪、啪啪啪……
起初只是零星的掌聲,到了後來,幾乎要把軍帳給掀翻。
高順與其餘将軍的眼中滿是贊許,就連陳登也是忍不住贊道:“戲大人果然不愧是戲大學士之後,有乃父之風,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戲弘卻淡淡一笑,并不是特別在意,這樣陳登等人愈發的佩服。
只是,此後,曹軍總會遇到導致他們大敗的重騎,直到他們徹底戰敗。
而真正消磨曹軍,導致其失敗的,其實應該是戰争堡壘。卻反倒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