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2 章 與身俱來無法改變

第555章 與身俱來無法改變

「為什麽要把這種肥皂劇一樣的劇情一股腦的說給我聽啊。神經質嗎你這家夥」

大宮的一家拉面店裏,水澤正一邊捉弄着我一邊說道。上揚着嘴角的他用不停地手肘戳着面前的我。

「喂,別人那麽認真的找你商量煩惱事,別想着拿這種話糊弄過去啊」

面對我的反駁,水澤從喉嚨裏發出笑聲。

「吵架只是前戲一樣的東西而已,你把它當成一次經驗不就好了」

「我說啊……」

我就這麽被這個戀愛大師一筆帶過了我煩惱了許久的事情。難道我的煩惱只是遲早要走過的必經之路嗎。話說回來真是那樣的嗎?

「嘛、大概就是《實績解除君》過了一小關的程度吧」

「別用游戲來打比方啊」

「人生難道不是一場游戲嗎?」

水澤像是說了一番漂亮話一樣,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這個混蛋。

「話是沒錯。但是拿來比喻戀愛的話總感覺有點不純潔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

雖然一直在被牽着鼻子走,我還是順利地完成了前段時間的彙報。

然後水澤就這麽一邊對着面前的超大份蓋飯大快朵頤,一邊向我挑着眉毛。

「……不過,嘛,稍微有點意外呢」

「意外,指的是?」

我一邊吃着普通份的蓋飯一邊反問道,水澤又一口氣幹了一整杯水。

「要是讓你,從葵和其他什麽人中選一個的話,我還以為你會選葵呢」

「那是……诶、為什麽?」

「怎麽了?」

見我不知所措的樣子,水澤又游刃有餘地笑了出來。

「我,有跟你說過另一個人是日南嗎??」

于是水澤又一臉開心地從喉嚨裏笑了出來。

「不,那種情況下能讓你對着菊池同學這麽猶豫的對象,也只可能是葵了吧。雖然理由我是不清楚啦」

「……這樣啊」

我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不過也半放棄地附和起了他的話。

然而水澤并沒有對此深究下去。這一點還真像水澤的作風。

「但是──這樣啊。這次是小風香選擇了你啊。就算你和葵保持着關聯,也想和你繼續交往下去。這樣」

「……對啊」

是的,問題在現階段完全沒能得到解決。

話又說回來,只要兩邊都還是作為人的存在,戀愛這種東西就不可能有完全的解法。

今後,菊池同學也一定會對我和日南之間的關系抱有不安;對我是波波爾而感到寂寞;因為我的宿命而受到傷害吧。

但是,「就算這樣也可以」——菊池同學這麽對我說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在交往的過程中找到特別的理由」

水澤突然停下了筷子,但不一會又繼續起了手上的動作。

「嗯……這樣啊。也是啊」

說着,他一口氣把一大口飯塞進了嘴裏,然後把手裏的筷子指向了我。

「那,舊校章可得好好接受下來啊、不然的話」

「……說的也是啊。難得被拜托了呢」

随後水澤嗯的點了點頭,做出一副奇怪的口吻說道。

「看來沒有邀請葵的必要了」

「你那是認真的嗎……」

「那是當然。畢竟喜歡她啊」

水澤不假思索地答道。比起他的高溝通力,這份自信才是他身為強角的力量源泉吧。

說完,他嘴角上揚,筆直地看向我。

「能讓你打心底認為特別的那種關系——究竟身在何處呢。要是能找到的話,記得教我哦」

雲淡風輕地說完這番話之後,他又突然垂下了眼簾。

「……明白了」

「那麽就……多謝款待」

「诶?吃得也太快了吧?」

這個人點的可是大份啊。為什麽能比我更早吃完啊。

「是你太慢了。好了動作快點」

「哦、哦……!」

于是我也趕緊加快了動作。雖然我也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但不管是人生的經驗還是吃飯的速度,果然都還是沒法和水澤老師相提并論嗎?

***

『綠化委員會的同學們,感謝你們精彩的戲劇表演』

幾天後,午後的體育館。

一小時前開幕的三送會接近了尾聲。廣播中傳來了身為執行委員的泉的聲音。經過了幾個月間的鍛煉,獲得了文化祭執行委員之類工作經驗的泉,在臺上已經完全看不出緊張的樣子了。果然環境會使人成長呢。

一臉滿足的竹井正坐在我左手邊的位置上啪叽啪叽的拍着手,他好像非常中意剛才的戲劇。

「剛才的那個超有趣吧!?」

「被竹井的笑聲吵得只能聽清楚一半內容就是了?」

「說的太過分了吧!?」

坐在旁邊的水澤、中村和橘都被我的打趣聲逗笑了。

我就這麽運用着自己取得的溝通能力,和大家一起享受起了三送會上的氣氛。像這樣和大家一起度過的歡聲笑語的時光,既不能說是正義,也不能算是正确之物吧。

但是,像這樣做到了前段時間還做不到的事情、一邊改變着自己、一邊擴張着世界。也就是說——身為波波爾,又或是純混血的存在,菊池同學和深實實對着這樣的我說了喜歡。

突然,去年三送會時的記憶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那個時期的我只是隐藏着自己的氣息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一邊想着attafami的事情,一邊祈禱着時間快點過去。與那時相比,現在的我已經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正可謂是像角色變更那樣的壯舉。

但那一定——既不能算是進化也不能算是退化,而是單純的「變化」。我是這麽認為的。

歡聲笑語的時光過得很快,那個時刻終于到來了。

『──接下來有請,在校生代表,送上紀念品』

随着這聲廣播,體育館中的氣氛開始若有若無地躁動了起來。這代代相傳的傳統并不被老師們知曉,但卻在學生之間廣為人知。嘛事到如今,老師們大概對情況也有所掌握吧。不過伴随着這個秘密像明月一樣從烏雲中慢慢升起,現場的氣氛還是不可思議的高漲了起來。

我身後的那排座位上坐的全是女生。菊池同學就坐在我的正後方。

『三年級代表,三田村君、遠田同學』

靠近出口的那片座位上,有兩位學生應聲站了起來。

短發的高個子運動系男生,和一頭漂亮卷發的模特系女生。據泉所說,這對看上去就很般配的情侶畢業後就要開始同居了。

『在校生代表。友崎君、菊池同學』

被叫到的我馬上站了起來,回過頭與身後的菊池同學對上眼睛,微笑着點了點頭。菊池同學雖然表情非常僵硬,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回應了我。嘛雖然我并不擅長這種事情,但既然是在菊池同學的面前,我還是得盡量展現出游刃有餘的一面。

我們并肩走到主席臺前,從老師那裏接過了盾牌和花束。之後由我走在前面,我們兩人登上了主席臺,向兩位前輩的方向走去。

『由在校生送上盾牌和鮮花』

配合着泉的聲音,我向三田村前輩送上了盾牌,菊池同學向遠田前輩送上了鮮花。

「恭喜您畢業」

「……恭喜您畢業」

我盡量保持住了平穩的聲音,菊池同學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恭敬地說完了整句話。随後我們一同用雙手遞出了手上的鮮花和盾牌。

這時,前方的手掌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好了……交給你了」

三田村前輩小聲說道。我不着痕跡地朝那邊看去。被盾牌擋住的手上,一塊小小的金屬塊正不起眼地泛着光。也就是說。

「非常感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我小聲回答道,随即收起了手裏的東西。

我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放下手,悄悄的往手中的校章瞥去。

夾在手指中間的,是一塊毫不起眼的、帶着櫻花圖案的、略帶鏽跡的校章。

這非常有年代感的校章中,仿佛凝聚了多年間在老師們的眼皮底下代代相傳的歷史。在那之中,有多少人成為了真正特別的關系,又有多少人最終形同陌路呢。那一定與今後将被書寫出的浪漫故事毫無關聯吧。

「……非常感謝。你們兩人都,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菊池同學應該也收到了同樣的東西吧,她這麽向前輩小聲說道。

校章的傳承就這麽平安無事的完成了,是不是因為學生們确認到了這一點的緣故呢,臺下又開始如有若無的騷動了起來。

我們四人一起露出了共犯似的笑容,裝作無事發生的走下了主席臺。行雲流水地來到了主席臺前的兩個空位前坐下後,我和菊池同學像是在确認什麽似的對上了視線,然後相互害羞地笑了出來。

「收下了呢」

「……是啊」

菊池同學一邊發出溫和的聲音,一邊滿足地笑着。

「居然這麽傳承了十年,真是太棒了呢」

「是啊」

我點了點頭。菊池同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擡頭向我看來。

「但是,文也君」

菊池同學用起了對我的新稱呼。

「一次就好,能讓我說句壞心眼的話嗎?」

「……嗯?」

菊池同學一邊看着那富有年代感的校章,一邊惡作劇似的說道。

「舊校舍的舊校章。難道不覺得這果然……就是為了友崎君和日南同學兩人而存在的嗎?」

「唔……對我之前的回敬?」

「呵呵。就是這樣」

菊池同學帶着惡作劇似的笑容說道。我在北朝霞站那時曾對『特別的理由』做出過闡釋,那是與我的結論相似的說法。

我曾坦白過這半年間和日南之間發生過的事情,而見證了那段秘密時間的地點,确實就是這曾使用着這舊校章的,舊校舍中的第二服裝室。

那個場所和那段時間,對我和日南來說毫無疑問是特別的吧。

「确實,那裏曾是我每天的必經之處啊……」

被提過無數次的,我和日南之間的特別性。再聯想到舊校舍和舊校章的話,讓人産生,就是為其存在的,命運一樣的感覺也不奇怪。

想象一下這樣的情景。我和日南戴着這個校章共同來到這個無人使用的校舍。确實會有種,這個校章從一開始就是為此存在的感覺。

看到我一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樣子,菊池同學輕輕地笑了。

「才不是這樣啦,對不起啦。其實……我對此還想出了另一種解讀。」

「……解讀?」

我這麽回問道。菊池同學把視線落到了舊校章上。

「文也君……這種說法你覺得怎麽樣呢?」

然後,緩緩地擡起指尖——

校章上刻着櫻花的部分貼近了菊池同學的耳朵。

「啊……」

這時,我注意到了。

我想起了之前,菊池同學曾通過只能在故事中寫出的話語傳遞出了心意。于是我模仿起了她的做法。

我學着她把校章貼近自己的耳朵,這麽說道。

「像這樣成對的東西,我早就想試一次了」

那又是,在那個最終場景裏出現過的臺詞。

但是,這次将它說出口的——不是菊池同學而是我。

「确實這麽一來,對我和菊池同學之間,就能變得特別了吧」

我剛說完,菊池同學就露出了像克莉絲那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呵呵。但是那個……并不是利布拉的,而是克莉絲的臺詞哦?」

「啊,暴露了?」

「是的。我可是作者」

校章本身一定不存在任何力量吧。如此普通的鐵塊被附上故事之後,就會有人從中探尋意義,尋找被不斷傳承的理由。

「這事實上只是一塊有些舊的校章……在大家相信着其中的意義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生鏽、變髒。真的變得特別了呢」

那一定是因為,不斷延續着的故事的力量吧。

「所以……我們的關系、也一定會」

說到這,菊池同學開心地點着頭,緊緊地盯着舊校章。

然後像是愛撫着它一樣,用手指溫柔地撫摸着上面的缺痕、鏽跡。

「我們之間的隔閡也好、矛盾也好……都和這些缺痕一樣呢」

菊池同學那帶着笑容的眼光,筆直地往前望去。

然後我們之間相互歡笑的時間也會——

「嗯,由我們來,讓它變得特別吧」

由今後的我們兩人,用編織出的故事為它染上屬于我們的色彩。

***

順利告別了三送會之後,時間來到了放學後。

我來到了第二服裝室。

不斷傳承着的故事、櫻花校章。雖然不知道這麽做是否正确,我還是來到了這個與這舊校章遙相呼應着的地方。希望能再次,傳達出一句重要的話語。

在這充斥着陳舊的空氣和滿是熟悉的景色的地方,我就這麽凝視着校章上的鏽跡。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之間的隔閡,最終以菊池同學單方面強行忍耐的形式解決了。

雖然與菊池同學的之間戀人關系還在繼續,但是和日南之間的聯系我也想繼續維持。這種自私的關系之所以能保持下去,是因為日南對我是重要的存在。那是我無法退讓的一線。

那是如此不可代替的事物,以至于我一度下定決心為此放棄和菊池同學的關系。

——然後,菊池同學把這樣的我一并接受,選擇了我。

既然,在這由理想維持着感情和時間的故事裏,連生鏽的金屬都能變成特別之物。

那麽我和菊池同學的關系也一定,能變得像和我和日南之間的關系那樣特別吧。

這時在我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兩個不同故事中的「阿爾西娅」。

無血的她能獲得所有的知識,卻無法獲得核心的能力。

因此轉而培養起利布拉,教會了他各種技能。

無血的她把獲得知識的方法,賦予了利布拉。

我不禁覺得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變得特別的阿爾西娅,對自己無血的命運作出的抗争。

那家夥擁有着和我一樣的個人主義。

在我之上的極端的現實主義。

日南從來都是用着所有的行動證明着正确性,那些行動中卻出現了一次,乍一看毫無意義的人生指南。

──但是,如果那并不是毫無意義的話。

如果,那其中包含着前所未有的動機的話。

──這時。

「……所以、什麽事?」

早已見慣的景色中突然闖進了那個早已習慣了的,無法從中讀出感情的聲音。

回頭一看,日南正嫌麻煩地看着這邊。

「哦……這麽晚才來」

日南一臉不耐地皺起了眉頭,咚咚的用足尖敲着地板。

「三送會,我也得忙學生會的事情啊。能過來你就該感恩戴德了吧?」

「哈哈哈……還是老樣子啊,你這個人」

如果換成往常的話,看到這樣的日南說不定能讓我心情愉悅吧,但是現在的我根本沒那個心情。

「──我說啊,日南」

我滿懷感情地說道。而日南果然察覺到了這細微的差別,回頭的動作一滞,随後像是受夠了一樣用警戒的目光看了過來。

「幹嘛」

簡短而冰冷的回答,透露出了對我的覺悟的拒絕之意。

「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啊」

但是,我已經從菊池同學那裏獲得了覺悟,就算是遍體鱗傷我也絕不放棄。

「本應該比誰都讨厭沒有意義的事情的 NO NAME……所有的行動都應該包含理由的你,為什麽要與我牽扯得如此之深」

被我提到了這一點,日南的眉毛微微的動了一下。

「為什麽要犧牲這麽多時間,幫我進行人生攻略呢」

「……這樣啊。然後,找到答案了??」

她端起手臂,游刃有餘地說道。

我一眼不眨的看着日南,慢慢地說道。

「一開始啊,我想着是因為attafami的關系。因為只有在和attafami扯上關系的時候,你才會露出真實的一面」

「哼……」

她還是端着手臂,繼續一副游刃有餘的表情。這與往常無異。

「但是啊,聽了菊池同學的話之後……重新考慮了你的事情,然後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把,至今為止和日南之間的對話、attafami的動機,全都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遍。

「我說啊。我在被你帶去你家之前,說過什麽,你還記得吧?」

那是,我和日南——正确的來說是和NO NAME,最初相遇的時候。

「人生這個游戲,是沒法變更自己的角色的」

「……是啊」

日南點了點頭。

一切都從那開始,并持續至今。

「從那之後,你向我重複了無數次對吧,人生中的角色也是能改變的。所以我曾經以為,你是對那個,說着人生是垃圾游戲,角色改變不可能實現的我産生了勝負心……但是,并不是那樣」

因為身為不服輸的玩家,所以作為NO NAME想要贏過nanashi。以此作為理由的話,還是無法徹底解釋得通。

「你所說的『角色變更』所指的……」

我一邊回想着『純混血與冰激淩』中對阿爾西娅的描寫。

不擁有任何血的自己為了生存下去學習了衆多種族的知識。

把那些知識原原本本的教給了利布拉,那一個過程——正是『角色變更』。

「你想要改變的,并不是我吧」

我從正面緊緊地盯着日南。

「──而是你啊」

我這麽斷言之後,日南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嘴唇也微微張開了。

随後,我一邊看着自己的雙手。

想象着自己正用手指控制着手柄和搖杆。

「你所說的角色變更其實是,身為玩家的日南葵——更換了自己操作着的角色,的意思吧」

端起的雙手顫抖了起來,剛才還微微張開着的嘴唇,現在卻像是在抑制着什麽,緊緊的不肯打開。

「作為俯視着這個世界的『玩家』,你一直保持着握着手柄的姿勢,在這個人生中進行着游戲」

作為置身事外的存在。舍棄了感情和樂趣,以身處高位的視角。

那是在合宿中,在之後訣別的那時也得到過确認的,日南的價值觀。

「所以你,把自己的手柄前端的搖杆——也就是,把自己操作着的『角色』──從日南葵切換成了我」

那是只有天生就是純粹的玩家的日南葵才能産生的想法。

「再一次作為『玩家』、使用同樣的方法從等級1開始重新攻略人生這個游戲。」

那是,無比渴求着自己的正确性的這家夥,才能想出的方法。

那一定是,因無血而空空如也的她,用正确性對身軀進行填補的儀式吧。

「就算改變了攻略人生時操縱的角色──就算使用友崎文也這一弱角,也能再現出同樣的結果。你是想要證明這個吧」

正因如此,那份殘酷才像是沒有血液從中通過一樣。

「為了證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僅僅,是為了這樣」

直截了當地斷言了。

那是以這個家夥的行動理念和價值觀為出發點,一步一步推導出來的簡單易懂的結論。

日南葵相信着正确性,并以此生存至今。所以她用自己的做法得到淺顯易懂的結果,以此證明正确性,從中尋找出自己的價值。她就這麽重複着這一過程,日複一日的生存至今。

學習、社團活動、人際關系、戀愛。

對所有的一切都進行着分析,進行着『攻略』,直到獲得能被稱為第一名的結果。然後對其中的價值感到安心。

越是正确就越能從中獲得價值,不由的更熱衷于進一步的證明。

越是正确就越能感到安心,進而繼續尋求新的正确性。

這一過程不斷的被重複着,直至産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攻略法』──對自己以外的人是否也适用呢。

我反複使用『再現性』這個詞整理起了這個家夥的思路。使用相同的方法能在不同的環境下得到同樣的結果的話,就說明有相當的再現性。進而證明攻略法的正确性。

科學也好數學也好,越能通過理論得到擔保的事物就越容易有再現性。居然把這個道理運用到人生中什麽的,不得不說不愧是日南所采用的,對正确性的證明方式。

「你之所以對我使用了改變了我眼前景色的魔法,并不是為了想要拯救我,也不是為了要贏過我。」

然後我——這才,從前提開始對結論給出了證明。

「而是為了證明由你自己想到的用于攻略『人生』這一游戲的方法的正确性」

恐怕,對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對着世界。

這時,日南放棄似的放下了端起的手臂。

「……不愧是、nanashi呢」

然後,日南并沒有否定。

「果然……是這樣嗎」

對着那像是要把迷茫隐藏在其中的話語,我不由的悲從心起。

「僅僅用了半年多一點的時間我就達到了這個地步,你的方法很正确啊。但是,已經夠了吧」

說着說着,我感覺到,和這家夥之間至今為止的回憶一點一點的變成黑白了。

「這種,像是在利用別人一樣──用這種像是利用着我的人生的做法,證明自己的正确性的行為,已經夠了吧」

我把滿溢出來的心情毫無掩飾地說出來之後。日南後退了一步,把目光從我身上逃開,朝斜下方看去。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這時。

大概是因為說了太久的緣故吧,預備鈴響了起來。對于趁着空隙時間來和我見面的日南來說,再不回去就不妙了。

「非常抱歉……那麽、我先走了」

「啊……」

随着幾乎從未聽到過的來自日南的道歉聲,第二服裝室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一如既往的教室、陳舊的縫紉機。彌漫着塵埃的空氣。

黑板邊緣上書寫着的,歪歪扭扭的日期。

我已經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這個與那家夥一起度過了半年以上的空間。這裏就像是我的專屬空間一樣,孕育着對我無比重要的特別之物。

而現在,這其中滿載着的意義和回憶,卻像是被開了個洞一樣,從名為教室的氣球中,如空氣一般逸散而去。

承受了我全身重量的椅子發出了嘎吱的聲音。然而這無力的聲響卻遠遠不足以驅散整個空間裏的孤獨。

「……如果是憤怒的話,就好了」

我一邊喃喃着,一邊拖着疲憊的內心邁開了腳步。

***

日南離去的幾分鐘後。舊校舍的走廊上。

陽光穿過遍布着沙粒和水垢的窗戶照在我的身上。我思考着。

在真正的意義上,我說不定還是孤身一人。

孤獨就意味着,自己的責任要由自己承擔。

與他人保持關聯就意味着,要相互承擔對方的責任。

但是我一定,就算是對着和我如此深入的交換過話語的菊池同學,都還沒能做到把自己的責任加在對方身上,或是背負起對方的責任。我們兩人僅憑着「願意為自己做出改變這一事實就夠了」這一話語,決定了由兩人共同去尋找特別的理由。而這種交往關系說到底只是延續了個人主義的形式。不過倒不如說,強行通過把責任加在對方身上來構成依存關系的行為才是最為膚淺、愚蠢的做法。因為那種做法才是真正的不負責。

但是,現在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

以小玉玉和深實實為例。小玉玉因為是尊重個人意志的類型,所以一定和我一樣,不會輕易踏入對方的領域。但是當她發現深實實陷入迷茫時,一定也意識到了那是超過自己責任範圍的事情。盡管如此,強大的她還是憑借着「因為自己想這麽做所以就這麽做了」、和「就算是他人責任我也要強行負起來」這樣的歪理,選擇了去拯救對方吧。

深實實也是,把一個人就無法生存下去的那份軟弱轉化為了柔軟,所以能把自己的責任交給他人承擔,正因為如此她應該也願意接受他人向着自己轉移過來的、自己本不必接受的責任。

中村和泉。那兩個人肯定完全沒有考慮過責任、自立、依存之類的東西,而靠的是「因為喜歡着對方所以這麽做就會有好的結果」這樣樸素的理由。正因為如此,彼此之間的內心才會因為感情的一時波動就建立起了牽絆。竹井也是一樣,他能把感情投入給周圍的所有人,也能輕易接受來自別人的感情。從他可以輕易接受來自我的捉弄就可以看出,無論是多麽弱小的人類,都能輕易原諒他人進入自己的重要部分吧。

水澤肯定是像我一樣,不會輕易踏入他人的內心,也不會輕易允許他人踏入自己的內心。但是他在合宿的那天向日南袒露出的那個表情、和宣言了要揭開對方的面具的話語。那時的他雖然意識到了無法承擔相應的責任,但還是做出了想要踏入他人內心的覺悟。在那之後水澤漸漸改變了與他人的關聯方式。他的那份對角色視角的憧憬和他自身的理解力、行動力,總有一天能幫實現他所期望的改變吧。

菊池同學也是,雖然她常常因為畏縮不前而難以與他人建立關系,但是她的內心其實非常強大。就連我這樣難以舍棄個人主義的人,她都能不斷地嘗試踏入我的內心。如果不是我對此一直有所抵觸的話,我們之間的那一線一定也能慢慢地被她的努力消除,最終達成并非是他人的關系吧。

那麽,我和日南呢?

我時而也會對他人抱有尊重,時而也會對他人抱有尊敬,時而也會對他人産生好感。從這些方面上來看,我應該也能做到和大家同樣的事吧。

但是,在去不去對戰會的這件事上。看到菊池同學表現出抵抗情緒時,我還是尊重了自己的選擇,被迫無視了菊池同學的意願。更早一些的時候,我甚至還無法負起選擇對方的責任,而是熟練地通過使用『話語』這一魔法不斷地逃避着。我無法承受由他人的責任導致的負擔,又或者說,我害怕着來自他人的幹涉吧。

在我的內心裏,我一定是把自己獨自一人。

不,或者說是把世界關在了——與自己不同的牢籠中,以此孤身前行着吧。

日南只相信着自己的正确性,除此以外的所有——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被她相信着吧。

只在第一名和冠軍這樣淺顯易懂的答案中找尋着意義,不明白什麽樣的事情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甚至以證明自己的正确性為目的行動着,在那過程中還把我作為『角色』使用了。所以那家夥沒有正确的理由的話就會無法做出行動,對于錯誤的部分也會堅決地予以拒絕。

這從某種側面來說,也可能是出于極端的自我責任思想,正因如此她只相信自己操作着的部分,對其餘的部分則不會抱有期待,也不會允許他人進入自己的世界。

雖然在無需根據的自信上,我和她是截然相反的。但是我們都堅持着「自己是自己、他人是他人」這一個人競技的原則,對自身努力得到的結果深信不疑。在Attafami、又或是社團活動和學習——也就是說,在人生這一神作中,認真地戰鬥着。

但是、我們兩人終歸都只是各自進行着各自的個人競技吧。

我是作為一個角色。那家夥是作為一個玩家。

我是由心情驅使着的人類。那家夥是由理想驅使着的人類。

我說不定是個強角——那家夥說不定其實是個弱角。

我本以為她和我是同類。但是那卻只是在游戲上。而在其他所有的方面,她都與我截然相反。而正是那唯一的相同之處把我們緊緊的聯系在了一起。

這樣的我和這樣的那家夥之間一定,僅有一處。

是的。除那之外,僅有一處共通點吧。

──我和、日南葵。

──在真正的意義上,都是孤身一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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