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公将軍被殺了,兄弟們快開城門吶……”
巨鹿北門,一大群黃巾叫嚷着沖了過去,弄得守城的士兵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不讓靠近吧,看那亂糟糟的模樣,分明就是自己人,讓吧,又……哎呀,不對!
“地公将軍死了?”
咕咚~
所有守軍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幹脆利落的忘了是否阻攔的事情了。
嘭、嘭、嘭……
“開門,放我們進去,開門……”
……
“人公将軍被殺了,兄弟們快開城門吶……”
巨鹿東門,與北門如出一轍,守城的黃巾軍被吓到了。也幸好是被吓到了,并未去想開門的問題,而是趕緊讓人将消息傳到城內的天公将軍府。
三天時間裏,看似風雲不動,卻又風雲湧動。
最大的變化,便是張角轟然倒下。
先是起義急轉直下,接着就是中箭受創,最後又急火攻心,這麽一來,張角再也承受不住打擊,倒下了。
外間,張牛角面無表情的看着方才為張角把脈的大夫,問道:“大夫,天公将軍如何了?”
大夫佝偻的卑微身子一抖,好半晌,才澀聲道:“天公将軍身子已經有所好轉,不日即将恢複。”
“帶下去!”
張牛角眼裏的厲色一閃而過,揮手道。
大夫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哭訴道:“饒命啊,小人說的都是真話,真話啊~”
裴元紹看着這一幕張嘴欲言,但被張牛角狠狠一瞪又咽了回去。
“你好大的膽子!天公将軍都說還要好些時間才能好,你竟敢說不日即将痊愈,你比天公将軍還要厲害?”
大夫慌忙叩頭道:“是是是,天公将軍說的是,待過上些時日就将恢複,待過些……”
“拉下去!”張牛角已經失了耐心,一揮手,又瞪了一眼裴元紹。
裴元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說什麽。
恰在此時,兩名黃巾士兵一前一後沖到門外,疾呼道——
“報~”
“地公将軍死了~”
“報~”
“人公将軍死了~”
“攔……”
張牛角的第一反應就是攔下這兩人,但有什麽用?他作為張角的義子,對張寶和張梁也是了解甚深,同樣也發現了那兩具棺木裏的人就是張寶和張梁,只是既然張角不說,他也不會提。
頓了頓。
張牛角說道:“元紹,此二人妖言惑衆,立即将其拿下!”
說完,不待裴元紹回話,張牛角就走進了裏間。
“是!”
裴元紹應了聲,走了出去,但心底仍是驚駭不已,仍在想……真的嗎?
“牛角嗎?”
張牛角剛進裏間,就聽到聲音,不用說,肯定是張角的聲音,趕緊走了上去:“天公将軍。你醒了?”
“叫義父就是了!”
張角艱難的撐着雙手,想要做起來,張牛角趕緊伸手拖着其後背将其扶起。
“是,義父!”
張角點點頭,問道:“是,消息傳開了嗎?”
張牛角知道張角是聽到之前外邊的士兵的喊話,沉默了下來。
張角微微搖頭,問道:“牛角,你跟着為父有多少年了?”
張牛角恍惚了一下,十多年前的那天,一如昨日……
“孩子,你沒事吧?”
“沒事!”
“你家人呢?”
“……”
“既然你沒有家人,那以後就跟着老夫吧!以後老夫就是你的義父,如何?”
“義父?”
“就是父親?”
“義父!”
“嗯~”
“義父!”
“嗯~”
……
張牛角眼角似是有淚,低聲道:“十三年又三個月!”
“是啊!”
“一眨眼就十三年多過去了!”
張角也似是回想起了那天二人相遇的場景,說話聲低了許多,充滿了感慨!
“牛角!為父是不成了!”
“義……”
張角微微擺手制止了張牛角,繼續道:“為父的身體,為父自己清楚。”
張牛角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只能靜靜聽着。
“趕緊離開吧!現在還有機會,走北門!只有北門能才有一線生機!”
噗通~
張牛角跪倒在地,含淚道:“義父不走,孩兒也不走!”
“糊塗~”
“咳、咳、咳……”
張角清喝一聲,卻沒成想,把自己給嗆到了。
張牛角吓了一跳,趕緊扶着張角,輕輕拍着其後背,道:“義父別急,慢慢說就是了!”
“行了!”
一會兒,張角安靜下來,一把推開張牛角說道:“不要管為父這個糟老頭子了,只要你記得明年的今日是為父的忌日便行了。”
“義父!”張牛角伏地低呼。
張角理也不理,徑直道:“為父早已安排好了,相信這兩天你也差不多知道,出城之後,你們直接往北,向黑山方向走,那裏是你們最後的生機。相信朝廷的大軍不會真的追進山!”
張角倒下的這兩天,巨鹿城內的一切都是張牛角代管,自然清楚一些張角的手筆,只是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而已。不過他還是不同意,但也沒有拒絕,只是沉默不語。
張角似是也沒有想過他會回答,繼續道:“如果,為父是說如果,在萬一的情況下,要是你覺得無法帶領這些人,可以去遼東。”
去遼東!
這句話狠狠的敲擊在張牛角的心頭,令其好半晌都沒有說話。對于遼東公孫度,可以說他們了解的比劉焉還要多。曾經也有教衆前去傳教,但都被趕了出來,還被警告不準傳教。之後,張角等人自是不甘,又遣人前去打探消息,結果得出遼東兵強馬壯的消息。
要說兵強馬壯也沒什麽,問題是,遼東、玄菟都被一個人掌控,那就是公孫度,那就有問題了。張牛角當即建議向朝廷揭發,甚至起義之前,也曾這樣建議過,目的就是希望能轉移部分注意力,甚至是讓雙方直接打起來。但均被張角壓下!
好半晌,張牛角才驀然問道:“為何?”
“因為遼東的生活好!”
張牛角想過無數答案,但這個答案是一點兒都沒有想過。但細細一想,發現根據傳回來的消息,就知道遼東基本每個人都能吃飽飯,嗯,這就是生活好。至于消失的部分探子,應該是被殺了。卻全然沒有想過是成為了遼東的一員,他們大多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少數是抛卻一切之人。
“去吧!”
張角沒有給張牛角多想的機會,陡然面上泛起一陣紅光,似是已經完全恢複,然後竟然直接站了起來,取過一旁的衣袍想要穿上。
這個時候,張牛角明白這是回光返照,真的是不行了,默默的幫張角穿好衣服,然後又跟着一起向外走去。
到了外間,張角腳步一頓,道:“如果你想要讓為父白白犧牲,想要所有太平道的弟兄全部消失,那你就跟着!要不然,那就去北面的民房。”
張牛角面色一變,想要說什麽,但張角沒有給他機會,徑直推門而出。
啪、啪~
兩滴淚水自張牛角的面龐滑落,滴落在屋內的地面上,摔了個粉碎。
待張角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時候,張牛角轟然跪下,狠狠的磕了九個響頭。遠處的張角腳下一頓,似是聽到了磕頭聲,又似是身體支持不住……
“義父,孩兒拜別!”
這一別,便是永別!
張牛角,張角都十分清楚,但誰都沒有再開口。
張角出了天公将軍府,帶着裴元紹等人,向南門而去。
回轉一刻。
巨鹿南門。
“立即攻城!”
張溫領着大部分朝廷兵馬在此,發動強攻。而皇甫嵩,則在東面埋伏,公孫度在北面埋伏,一旦兩面的城門被騙開,或是假扮的黃巾暴露,也将發起強攻。
“殺~”
攻城沖車等攻城器械向着巨鹿城迅速推進,無數的箭矢壓制着城頭的黃巾軍,為攻城的将士提供掩護。
“殺~”
喊殺聲再一次響起,攻城的士兵已經沖到城下,一架架雲梯,一座座攻城沖車開始向巨鹿城頭發動攻擊。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眼看着漢軍就要沖上城頭,陡然一道聲音傳來,守城的黃巾立時士氣大振。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角?”
張溫聽到聲音立時擡起了頭,眼裏滿是驚喜:“你這是猜到了我們的主攻方向嗎?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