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徐榮将接到的命令說了一遍,然後說道。
陽儀喜道:“當真?好好好,某也要去。”
徐榮眉頭一皺,道:“陽隊長,某已經說過了此事未必就是像你我想象的那樣,所以你必須留下防守,某一人帶兵出城。”
雖然徐榮還不知道到時候會知道什麽,但多少已經猜到是要出城的。若不然也不會要聚集兩千精銳了。
陽儀看着徐榮的神情有些心底發怵,加上傍晚的威脅,更讓他有種不敢面對徐榮的感覺。良久,陽儀才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同意道:“好吧,那就這樣吧!”
說完,陽儀逃似的離開了徐榮的房間。
徐榮見此難得的笑了笑,不過面色随即就沉了下來,卻是想到了陽儀傍晚說的話,他知道陽儀這次說出來并不是意外,實際上不僅是陽儀,還包括魏攸、柳毅等人,對他仍舊沒有拜主是心存疑慮的,尤其是他更是公孫度座下唯二的都尉之一,黃忠被任命為都尉的事情還未正式宣布,就算是宣布了,也是唯三之一,地位依舊是舉足輕重。
這樣的一個人卻不是自己人,說實話,換做是他,也會覺得不妥。
“罷了!”徐榮長出一口氣,嘆道,“若是這次能渡過這個危機,拜主也未嘗不可。天下要亂就亂吧,有這樣一個主公也不見得是壞事。”
公孫度對徐榮的渴望是毋庸置疑的,雖然并不算赤果果的,但魏攸等人都能看出來,只是大家都不說,憋在心裏而已,現在陽儀的爆發也算得上是憋久了之後的自然情況。雖然對于這麽過去徐榮絲毫沒有拜主的意思,公孫度并未多說什麽,但心底的郁悶是一點不少的。
現在因為陽儀口無遮攔的直接說了出來,反而使得徐榮下定了決心,公孫度要是知道了,是不是會喜不自禁呢?
有了決定之後,徐榮反倒是像抛去了束縛一般,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或許這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也沒有察覺到的。
趕到北城門,徐榮沒有再休息,雙眼凝視着北面那漆黑的夜空,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且說公孫度,在派人進城傳訊之後便下令讓所有人休息。其實若是有選擇的話,公孫度也不願接連大戰之後,又趕了大半天的路直到深夜後還要繼續作戰,奈何非得如此不可。
今天淩晨的突襲很成功,打殘了宇文助所率的鮮卑大軍,但是宇文助還是逃了出去。宇文助能活着離開并沒有出乎公孫度的意料,鮮卑兵力上占據優勢,又有難得一見的良駒,若是逃不出去,那才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為此次突襲增添了變數,難保宇文助不會主動傳消息,或者敗兵到了高句骊,使之提高警惕。
退兵?
那是不可能的,強大的鮮卑,傲視各族,怎麽可能因為一場小小的失利就退兵呢,絕對不可能。
這是最壞的可能,但公孫度必須要考慮,就像某句話說的——“未慮勝,先慮敗”。
時間靜悄悄的跑路,沒讓任何人察覺。
醜時三刻。
就像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公孫度的心房,令他瞬間驚醒。
呼~
長長的吐出口氣,公孫度稀松的睡眼陡然變得犀利,刺得夜空都是為之一亮。
“傳令!”公孫度朝護衛在身側的親兵說道,“所有人準備出發。”
“是,主公。”
很快,不過片刻之間,一千八百人盡皆醒來,也為戰馬裹好了馬蹄,銅枚也放到了馬嘴裏。
随後,公孫度一聲令下一千八百人轟然而動。
“出發!”
只不過提早做好的準備,并未引起太大的動靜,什麽萬馬奔騰而産生震感之類的統統木有。
鮮卑軍營所在早已探明,公孫度等人并未走任何的冤枉路。并未用多久就趕到了鮮卑軍營左近,相距不過兩三裏,已經隐隐約約的可以看到鮮卑軍營裏邊的那甚是明亮的火光。
“火?”
公孫度迷蒙的看了眼,心中卻滿是狠辣:“那我就讓你們好好的火一把!”
擡眼看了看特意囑咐讓親兵帶着的絲帶,正随風向南飄蕩,不由暗贊一聲:“好,合該如此。”(此時這裏的風到底應該是風向,就別細究了,如何?)
正是——
秋高氣爽草葉枯黃,正是一年燃燒好季節。夜黑鳳高大好放火時。
“走,去北面。”
一千八百人又花了片刻的時間,轉移到了鮮卑軍營北面。
謹慎起見,公孫度再次看了一下風向,正好是直指鮮卑軍營,當即不再遲疑,道:“大家記住,沖進鮮卑軍營之後,不可戀戰,只管放火和往南疾馳,我們在鮮卑大營南面三裏外彙合。”
“是,主公。”
一千八百人騰地向南疾馳。
“破~”
在十餘名連在一起,身着明光甲,手持巨槍的親兵的沖擊下,竟然直接沖垮了一段數丈寬的木栅,而這個時候鮮卑軍營內守夜的士兵才剛剛反應過來,完全失去了阻攔的機會。
“好!”公孫度大喜。
沖進軍營,十餘親兵齊齊斬斷了将他們連在一起的繩索,然後各自拿起馬背上的一捆枯黃的,不知是什麽植物捆成的棒狀物,然後就着軍營內的火盆将其點燃,随意到處亂扔了起來。
緊跟其後的一千三百餘騎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他們馬背上的“棒狀物”可是多達二十餘根,駭人無比。
一時間鮮卑軍營北面被火光照得蹭亮,并且還有向南迅速蔓延的趨勢,不僅是是人為,還有風的助益。
另有四百騎,由公孫度親自帶領,并未參與到放火的行動之中,而是在軍營內肆意沖殺了起來,制造混亂。
“走水了,走水了……”
“大家快救火啊!”
……
“敵襲!敵襲!”
“大家快攔住他們!”
……
“殺啊!有敵人!”
……
“有人放火,抓住他們!”
……
鮮卑軍營混亂無比,由此可見他們并未提前得到消息,提高警惕。
這對公孫度來說可是絕好的消息。
“殺,随便殺,狠狠的殺!”
随便殺?狠狠殺?
跟着公孫度的四百人感到很迷惑,什麽叫随便殺,什麽又叫狠狠殺?只是不等他們多想,便見到公孫度在輕影那完全方開的速度下往前沖去,一柄莫高左右飛舞,帶起了道道血腥。
“快,跟上!”百餘親兵大驚,高呼起來。好在他們還知道隐瞞公孫度的身份,沒有将其直接暴露出來。不然後果或将難料。
……
“破~”
咔嚓、咔嚓!
……
風火在鮮卑大營肆掠,公孫度等人就像乘風而來,又乘風而去一般,只留下熱情的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厮殺、咒罵、驚慌等情緒在鮮卑大營交織出一副亂糟糟的景象……
而公孫度這個時候已經沖出了軍營來到南面三裏外,此後又彙合了陸續沖出來的其他人。來不及清點人數,公孫度掃了一眼三裏外已經變得亮如火球的鮮卑軍營,本想等待徐榮帶兵前來,卻忽然心思一轉,呼道——
“諸位,我們再給鮮卑蠻夷們添上一把火,讓他們暖和暖和,如何?”
“好!好!好!”
所有人也許是剛才嘗到了甜頭,俱是高聲應好。
“好!”公孫度揮了揮手中已經沒了長刀柄的莫高,呼喝道,“既然如此,大家分作左右兩路,沿着鮮卑軍營兩側開始放火,給他們來上一道火牆,将他們圍在軍營裏!”
“是,主公!”
……
就在公孫度等人再次出發的時候,二十裏外的高句骊,北城門上。
徐榮發現了不同,不由睜大了眼睛:“那是?”
“鮮卑軍營好像就是在那邊吧?”
徐榮好似在發問,但這麽久的對戰,他哪能不清楚鮮卑軍營的位置,只是,現在——
“是起火了嗎?難道是大人所為?”
“還是說大人早就料到了此事?”
徐榮心中升起一連串的疑惑,不過更多的是震驚,如果真是如他所想,現在鮮卑軍營肯定亂了,就算損失不大,但鐵定是亂了。這麽大的火,二十裏外都能見到那沖天的火光,雖然有黑夜映襯的緣故,但依舊驚人,想來損失小是不可能了。
只是公孫度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雖未收到候城的具體消息,但從消息都無法傳出來,想來候城的局勢肯定要更加危急,現在派出援兵不過三四天時間,竟然有了這麽大的變化,徐榮絞盡腦汁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徐榮着實是一名合格的統帥,在還不能完全确定的情況下,選擇了出擊。
“所有人聽本右都尉號令,立即出城,相助大人一舉擊破鮮卑賊子!”徐榮站在挑選出來的三千精兵面前慷慨激昂的說道。
“是!”
轟、轟、轟……
徐榮等三千騎出動的陣勢竟然遠遠超出了公孫度帶着的一千八百人,實在有些令人驚詫。
不過這也恰好體現出徐榮的能耐,雖然守軍損失慘重,但在他的有效指揮下,不僅擋住了鮮卑的猛攻,還磨砺出了不少的精兵,尤其是經過他認真挑選出來的這三千人,更是已經達到了精銳中的精銳的地步。
在徐榮趕路的時間裏,鮮卑軍營內正在他們的頭領的指揮下進行滅火,以及圍定軍營,卻冷不防感到更強灼熱感。
“那是什麽?”
不少有所發現的鮮卑士兵都驚呆了,怔怔的看着軍營外滔天的火焰。到底鮮卑軍營內雖然沒有進行過除草,但經過二十多天的人踏馬踩,還是消失了許多許多,不是軍營外那樣密密麻麻的枯黃的草地那般的原生态。
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頭領,滅火什麽的已經沒了想法,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吃過無數次的烤全牛、烤全羊,心底不知怎地一陣顫抖。他本想往北撤退,因為他也看出了風是往南吹的,可是他也看到了那火勢竟逐漸在向北蔓延,是個人都能想到這是有人在北方放火,真要往北撤,說不定就會迎面撞上,當然了,目前來看,更多的可能是撞上熊熊的烈火。還是往其他方向的好。
只是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向南撤退的決定。
“撤,所有人立即跟我撤!”
野獸對于火有着天然的畏懼心,但人對于熊熊的烈火畏懼心并不比野獸少,無數鮮卑士兵早已被吓得六神無主。錯非如此,或許還真有滅火的可能呢。
嘿嘿,也就是這麽随便一說,別當真啊,還是跑路的好。
所有人都跟着他們的頭領大人,叫叫嚷嚷的往南狂奔,有的騎馬,有的赤腳飛奔……
不是不想騎,一是有的人慌亂之下忘了,二是這馬也是野獸,對于火的畏懼更甚,除了一部分經歷過火光訓練的戰馬外,其他的早就在軍營裏四處飛奔,作為擾亂軍營的幫兇。
好吧,現在看來全是騎兵也不是那麽的安全。此戰過後,公孫度和徐榮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同的是徐榮雖然發現了,但并未說什麽,因為漢軍和鮮卑是不同的,不可能全是騎兵;公孫度則是想着增加所有戰馬在這方面的訓練,比如多和火光相處,除此之外,也可以多和猛獸相處,以提高戰馬對野獸的抵抗力。(狼騎,并不是騎狼的騎兵,而是這股騎兵的戰馬完全不懼野狼,還能與之搏鬥。)
火勢的蔓延挺快,跑出軍營七八裏地,才恍然看到一抹黑夜。
這得感謝今夜的風并不大,要不然別說七八裏,十多裏都有可能啊!
不過,轉瞬間,他們就不覺得應該感謝風不大,而是覺得風應該更大,因為在即将沖出火焰的最後時刻,他們面前突然出現了重重疊疊的人影。
“放箭!”
同時要命的聲音響起,這是他們熟悉的釋放弓箭的聲音。
“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救我,不要丢下我!”
這是腿上中箭,倒在地上的士兵,他們哀求着昔日的袍澤,希望他們能帶着他們一起逃命。
然而沒有人理會,沖出火焰的包圍之後,他們就向兩側飛奔。有馬的,只是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夜色下,沒馬的,也使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希望能逃得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