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Chapter.地獄

Chapter.135 地獄

四周彌漫着詭異的黑雲,雲這種本應該是由水蒸氣凝華而成的小冰晶混合組成,無法被實際觸碰到的物質此刻卻仿佛某種生物的部分,充斥着整個空間,像是腔道一般緩緩蠕動。

蠢動的黑雲之間起伏移動的還有濕粘的根狀物,似口器卻像密裂的結構,似生/殖/器/官卻帶着鋒利牙齒的巨口開開合合。

無論多少次将手中的短棍抽打上去,都感覺如同陷入柔軟無比的肉之泥濘,包裹糾纏而上的濕滑粘膩帶着某種引人沉淪的腥甜,迪克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黑雲中的觸手纏上的時候,感受到根狀物順着他的腿向兩腿之間探去的時候用曾經放到阿麗亞娜的手裏,再往自己身上捅的那把飛刀,割破了自己的頸動脈。

伴随着一陣劇痛,鮮血噴湧,迪克聽着耳邊已經快要熟悉的生物詭異,無法理解的嘶叫聲,熟練地失去了意識。

意識再一次清醒過來,時間不會像之前的循環一樣回到一天開始的時候,迪克睜開眼睛,看着眼前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絕望畫面,卻無法合上雙眼——他,或者說,拉娅崩潰地跪倒在地上。

如同拉娅所有絕望交織的片段都彙聚在這裏,雷蒙德的失蹤,馬戲團衆人的死亡,找上門的詭異組織,不得不接受的恐怖實驗……

所有的一切不幸,都要從那個夜晚開始。

不知道是第幾次,在一片月色的掩映下,拉娅一臉疲憊地往馬戲團裏走,因為雷蒙德的失蹤,她像這樣已經連續在外面奔波了好長一段時間,只為了尋找自己的戀人。

曾經,她最喜歡的人是同為兒時玩伴的理查德·格雷森,但是自從他的父母去世,他被人收養,她就感覺他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理查德還是像兒時那樣,俊美,開朗,幽默,感染身邊的每一個人,與其說他是自由的鳥兒,不如說是無法被任何事物困住的小太陽——太陽,當然不會因為任何的人的祈禱而升起,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希望而落下,但僅僅只是存在,就令人感到溫暖。

不過,追逐太陽是不現實的事情,她逐漸理解這一點的同時,也開始學着放下對他的那種感情,在她最難受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是雷蒙德,他跟她才是一直都呆在馬戲團裏的人。

就在她陷入新的戀情後不久,她的戀人就失蹤了,無緣無故的,在一次表演後。馬戲團裏的大家都跟她一樣着急,一開始大家還會像這樣不斷外出尋找,但是馬戲團是以表演為生的,不可能永遠都在尋找失蹤的人,尤其是在身為馬戲團團長的哈利先生發出過警告後,後來,尋找的人就越來越少了,最後,只剩下她。

今夜的馬戲團如同往常一樣喧嚣,她一開始不甚在意,直到她離帳篷越來越近,耳邊的聲音開始清晰起來,她這才發現——

自己一腳踏入的,是早已變成地獄的,她的家。

耳邊喧嘩的聲音不是馬戲團播放的樂曲,不是觀衆的歡呼,也不是她的家人們談笑的聲音,而是詭異而瘋狂的笑聲與慘叫交織而成的沸騰的血海的聲響。

她的家人們臉上挂着扭曲瘋狂的笑容,有的手臂已然被砸的變形,有的胳膊幾乎只由一層薄薄的皮肉挂在肩膀上,露出斷面血淋淋的骨頭,他們狂笑着,手中拿着馬戲團平時用來表演的鈍器,利器,相互劈、砍、砸,不時有人一邊笑着一邊慘叫着倒下。

“這裏還有一只沒來得及參加宴會的小貓咪?”一個哼着不知名的曲調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她機械地回過頭,看到的是平時早已司空見慣,此刻卻令她覺得無比驚悚的,畫着小醜妝的臉。

畫着小醜妝的人臉上挂着的笑就跟她家人們臉上的笑容如出一轍,但只有他能夠與她對話,只有他沒有參與厮殺,也只有他……像是欣賞一出最精彩的馬戲表演那樣欣賞這副地獄般的場景。

“這是我送給不知趣的知更鳥的禮物,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來查收呢?真可惜,若他能親自參與這場宴會,那麽我該是多麽——”

“多麽地高興啊!”他如同念誦歌劇臺詞一般誇張地揚起聲音,如同表演話劇般揮舞着雙手,腳下粘稠的血液被他廉價的皮鞋踩着,發出粘膩而令人作嘔的聲響。

畫面在地獄般的場景中如同播放機壞掉的老電影那樣閃了幾下,下一次出現畫面,站在她面前的,是許久不見的雷蒙德。

她那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的戀人,再次相見,已然判若兩人,至少,她的戀人沒有一雙深邃恐怖到看不到眼白的雙眼。

他救了她,卻并不是因為他回來了。

他很早就死了,在他失蹤後不久,死在了她全然不知曉的地方。

将他帶來的那些人渾身裹在黑袍之中,包括雷蒙德在內的渾身散發着死亡氣息的人則穿着黑色的緊身戰鬥服,臉上帶着黑色的頭罩,巨大的渾圓護目鏡像是貓頭鷹的雙眼。

為首的人主動掀開了黑袍,但是她卻完全不能記得對方長成什麽樣子,因為那實在是一張過于沒有記憶點的臉,仿佛随處都能夠看到一兩張相似的面容,那個人告訴她——只有一種方法能夠獲救。

立刻下地獄,還是所有人一起創造一個地獄?

好像無論如何,她只能生活在地獄之中。

黢黑的天幕挂着一輪新月,在森林樹影的環繞中顯得無比明亮,也格外詭異,鮮血繪就的詭異圖陣,看一眼就會陷入狂亂的存在,她倒在地上,嘶吼,狂笑,痛哭,翻滾,懇求,怒罵,聽不懂的語言從她的口中不斷吐出,巨大的疼痛完全不知從何而來——

但當她看到那些存在,從心中生起一股愛憐之情的時候,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經不再是她了,而只是某種載體,容器。

那些是她的孩子,可憐惡心,肮髒污穢的雜/種,她熱烈地愛着它們,想要孕育更多,更多。

黑山羊是她最愛的孩子,狗熊,猴子次之,最令人厭惡的就是藍色的知更鳥——它們反抗她,它們難道不知道是她令它們得救?

她想要孕育更多,更多的孩子,但是雷蒙德已經死了,失去了應有的生育能力,那麽,她要到哪裏去找最合适的父親呢?

那些人帶了很多人來,她孕育了很多的孩子,但是,還不夠。

一些聲音随着這段話湧入一片黑暗中。

“她果然還是承受不了更重的……”

“還是那一位更加成功,既然如此……”

雷蒙德告訴她,理查德·格雷森和其他人一樣都應該負責。

“那麽,我們是真的要實行這個——”拉娅看着手中制作好的,飛翔的格雷森一家的宣傳海報,眼中露出了猶豫。

“聽着,”雷蒙德全然黑色的雙眼轉過頭看向她,他用手輕撫她的臉頰,“他只是因為我們的誘導才回來的,并不是因為他關心你。”

“從頭到尾,都只有我和你,拉娅……”

是啊,法庭一開始盯上的人就只有格雷森一家,如果不是他抛下他們,雷蒙德就不會遭遇這些,小醜也是因為他才盯上了馬戲團。

太可笑了,她的家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啊。

什麽收養有天分的孤兒,什麽大慈善家,什麽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整個馬戲團都只不過是法庭制造和儲備人偶的工廠罷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一片恍然之間,時間再一次倒回最初的時候。

他站在冰冷的聚光燈下,就像那個夜晚,在月光掩映下回到馬戲團的拉娅,聚光燈以外的黑暗中一雙雙貓頭鷹般的雙眼如同觀賞馬戲團表演般地看着他們。

他的面前,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拉娅冰冷的綠眼睛直視着迪克,“雷蒙德說錯了什麽嗎?你難道不是哥譚最兇惡的——殺手?”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他知道無論他怎麽回答,最終拉娅都會崩潰,在雷蒙德的誘導下,然後再一次窺見那團黑雲般的肉。

不過,他可不是白白死了一次又一次的。

“你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了嗎?”迪克突然說道。

拉娅愣住了,接下來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竟然記得?”

果然,迪克笑了一下,這一次的循環跟之前的循環完全不一樣,他不斷地在經歷過去拉娅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他很清楚,這一次的循環跟之前絕對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第一次的時候,他幾乎快要崩潰,但是,一遍又一遍地經歷反而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調整情緒,去思考。

“拉娅,你其實是在求救,對吧?”

“很小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迪克既悲傷又懷念地說着,“哈利先生說你不是足夠有天賦的孩子,你總是不得要領,但是只要是想不通的動作技巧,你就會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推演……”

“直到能夠做出令哈利先生滿意,或者說,你自己滿意的動作。”

“拉娅,你不想殺死我,也不想雷蒙德恨我,對嗎?”

“因為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所以你一遍又一遍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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