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既下,又以雷霆手段懾服了人心,為遷移掃清了障礙。不過鑒于秋收尚有一兩個月時間,公孫度倒也沒有立即就讓城內的百姓進行遷移。
不過,對于西蓋馬的攻略就該提上日程了。
只是,公孫度尚未動身,就得到了胡言來訪的消息。
對于胡言,公孫度雖然沒有早先之前的期望,但是也多少有些理解,加之其是有真才實學的,能夠為他培養出足夠的底層筆吏。所以也沒有端架子,親自前往相迎。
“胡兄大駕光臨,真是蓬荜生輝啊!”公孫度及至大門,見着胡言就高聲說道,“快,裏邊請!”
面對公孫度的熱情,本就別有目的胡言感到有些尴尬,只是人老成精的他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罷了,順着公孫度的熱情把臂邀請就往府內走去。
“上壺好茶過來!”
公孫度還沒忘了吩咐手下上茶,他可是記得上次胡言對此驚喜得很。這讓胡言心底不免嘀咕道:這是知道老朽有事相求,想要堵住老朽的嘴嗎?
公孫度哪知道胡言有什麽事相求,但還別說,真就是這麽個意思,不想讓他開口。因為公孫度知道能讓胡言開口相求,又在這個檔口上,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也不是什麽好辦的事情。所以,能避免就避免的好,要是連口都開不了,那就更好了。
正堂那面被打碎的牆壁尚未休整好,而正宅作為家眷居住之地,雖然沒有公孫度的什麽人在此,但也不好領着胡言到那裏敘話,因為于禮不合,或者說關系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凡是寫這類可以随便到人家女眷所在行走的,都是登徒子一類,此時民風雖然相對開放,但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的。)
因此,公孫度便帶着胡言到正堂左側,一座巨大的涼亭。
二人你來我往的聊着,什麽經史子集各類古籍都聊,雖然公孫度學識趕不上胡言,奈何以公孫度的才智,以及看問題的多方面性,倒也不缺話題,一直都未停過。
如此,一個多時辰過去,眼看着日頭越升越高,天氣越來越大,即便是涼亭也變成了熱亭,又談論一個頗具争議的古言之後,胡言忍不住了,說道:“大人,高顯既定,是否接下來就是西蓋馬了?”
噌~
守護在不遠處的陽儀猛然拔出腰間大刀,直指胡言,喝道:“大膽,竟敢刺探我軍機密!”随即又對公孫度道:“主公,屬下請立即斬殺此人,以免洩露軍情。”
公孫度看着胡言那直跳的眼角,心底偷笑一聲,面色一板,呵斥道:“哼!還不退下!或許本來人家還不肯定,你這豈不是不打自招了!”
陽儀身軀一顫,看着胡言的眼神就充滿了怒火:“你個老家夥竟然敢詐某?”
公孫度一揮衣袖,怫然不悅道:“怎麽,本太守的命令你沒有聽到嗎?還不趕緊給本太守滾下去!”
陽儀滿是殺機的瞪了一眼胡言,方才咬牙道:“是,主公。”
言畢,轉身離去,他也擔心再在這裏會忍不住殺了胡言。
公孫度沖胡言歉然一笑,道:“手下人莽撞了,還請胡兄不要見怪才是。”
胡言心中卻猶自驚顫,因為公孫度那話不僅是在呵斥陽儀,也是在說他。看似那話中絲毫沒有提及刺探軍情之事,是抹過了,但仔細一想,怎麽可能,而是沒有否認這個事實啊!
刺探軍情是什麽罪?
被當場斬殺都是輕的,陽儀的反應就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老朽……”胡言說話都似乎都有些不利索了。
公孫度眼中詭異一笑,微笑道:“怎麽了,胡兄?是天太熱嗎?要不今天就先這樣,就此回去歇息?”
胡言哪敢就這樣離開,若是他真走了,可就坐實了刺探軍情的罪名了,那……
想想公孫度猶如彗星一般的崛起,先是打擊土匪,接着又滅了卓爾阿多部落,不久前更是擊退,不,是擊潰了兩萬扶餘大軍,兩萬吶!整整兩萬吶!其實力到底有多強,就看現在為了給遼東複仇,對整個玄菟下手就知道到底有多強了。
而且,既然敢動手,說明是有恃無恐,不怕朝廷的責罰啊!
這算是美妙的誤會?還是妄自揣測過多?
難道有疑心病?
“大人!”胡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種種不安,道,“是老朽莽撞!”
“老朽非是想要刺探軍情,而是西蓋馬的胡縣令與老朽有舊,特來向大人讨個人情,希望大人能放他一馬。”
公孫度不由一怔,他沒有料到胡言是為了此事而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何必繞這麽大一圈呢,不浪費時間了嗎這。不過胡言不知道的是,那天斬掉之人看似周顯,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公孫度留着他可是別有謀劃的,怎麽可能輕易就将其斬了了。
能吓住胡言也是不錯!
公孫度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西蓋馬的縣令好像也姓胡,如果咋一看好似沒什麽關系,但是如果,是真的如果,如果是漢人的話,那就難講了,漢人講究子承父姓,另取有意義之名為全名。
這,難道胡縣令與胡言是父子關系?
公孫度有些想不通,但他心底升起了濃濃的八卦之火。沒辦法,這時候又沒有什麽娛樂設施之類,好不容易有點新奇的事情,豈能放過!
公孫度看了眼胡言,又琢磨了一下,道:“要放過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打開城門,讓某順利接手城池就行。要不然,若是戰事一起,倒時候再想放過他可就得看犧牲的那些人會不會答應了。”
胡言不懂若是公孫度下令放人,難道其他人還能違背他的命令不成?
由此可見,哪怕是這個時代的大儒,對于底層的百姓也并沒有放在心上。也是,都是出身世家,但凡世家有哪家沒有個數百上千,甚至是上萬的田産的,難道他們就不那什麽收沉重的田稅之類的了?
想多了!
不過既然公孫度以之為借口,胡言也不好說這些人命不值錢之類,若是因此惹怒公孫度,不管是真怒,還是假怒,都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可是想到胡縣令那個倔強的性子,胡言又不由一陣頭疼。王都尉等人身死,胡縣令失去掣肘,算是真正成為了西蓋馬說一不二的縣令了,此時他要讓人家放棄,憑借那特殊的關系,還有點可能,可是要就這麽開城投降,那……恐怕是難以接受了。
乍一看放棄縣令為位置,和開城投降是一個意思。
但前者是是放棄官職,後者是要做那軟骨頭,投降!這……換做稍有血性之人都難啊!更別說胡言深知胡縣令之倔,遠遠超過了他,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感覺。
糾結了半晌,胡言起身一躬到底。
胡言好歹一大把年紀了,給他行大禮,會折壽的。
公孫度一驚,慌忙将其扶住道:“有事兒慢慢說就是了,你說對吧?”心底卻道:你這樣做不是逼我嗎!不過,這不也正說明胡縣令和你這老家夥有關系嗎!真是關心則亂啊!嘿嘿!
胡言也察覺到此舉不妥,順勢起身,只是想到胡縣令,又想到周顯的下場,最後很一咬牙,道:“大人,還請給老朽的兩天時間,老朽保證能勸得胡縣令來降。”
公孫度眼珠一轉,心底有了主意。
“好,某同意了,只要胡兄能在兩天之類勸得胡縣令來降,某便不會計較其餘事情。”公孫度見胡言面上泛起喜色,眼中升起一抹笑意,又道,“其實,若是胡兄不能勸服胡縣令也沒關系,只要……”
“只要什麽?”胡言頓時大喜,接着又變得頗是緊張,實在他也沒有把握啊!先前兩天之說,不過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努力一下。現在又有了新的希望,豈能不令其欣喜,還有緊張。
“嗯!”公孫度知道魚兒已經上鈎了,就逃不掉了,“只要胡兄能仔細說說這麽胡縣令的來歷,說不得到時候就不得不留他一命呢!”
公孫度在“來歷”、“不得不”兩個詞上特意說得很重。
胡言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孫度,接着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公孫度也不急,就這麽靜靜的等着,只是偶爾喝口茶,欣賞着滾滾而來的熱氣……
迷茫、彷徨……
種種情緒,不能道出胡言此時心中所想之萬一,已然複雜到了極致。
不知過了多久,胡言終于有了決定,看着公孫度,定定道:“胡梓乃吾子。”
額~
公孫度雖然已有所料,但還是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不知該如何開口。
反觀胡言,說出這話,反倒是松了口氣,就好像突然想通了一般。
“大人還是除了我們父子二人以外,唯一知道此事之人。”
公孫度心底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像是在……逼良為娼。
說得大了點,也不太對,但就是這麽個意思。
胡言則是毫不理會,面現回憶之色——
“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