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薇鈴的一舉一動，孫知涵都看在眼裏, 卻并沒有阻止。
他們孫家雖然是風水世家, 但如果一個世家的傳承都要靠孫薇鈴，那他們幹脆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隐居算了。
退一萬步說, 孫薇鈴現在只是喜歡，對于驅鬼一道未必有天賦。如果沒有, 由得她折騰，以後也好收心；如果有，那也不錯。
晚輩自有晚輩的路, 他不幹涉。
孫薇鈴就這樣在長輩的默許下滿心歡喜地敲響了周遇玉的房門。
跟自己想象的高人的房間的不同, 周遇玉房間裏的布置特別簡單。
她既沒有在裏面貼幾張符箓, 也沒有在裏面擺幾個法器，就像普通人外出旅游一樣, 房間裏除了有一個大點的背包, 什麽多餘的都沒有。
周遇玉看她這一臉好奇的樣子也是好笑, 幹脆等她看完了才開口：“你怎麽會想當驅鬼師？我以為你們這種世家的小姑娘, 要麽跟家裏人從事同一個職業, 要麽一點都不想沾染那行。”
“就，很好奇啊，”畢竟是個沒怎麽吃過苦的姑娘, 孫薇鈴說起這話的時候, 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我想知道另一個世界是怎麽樣的。”
周遇玉聽着這個答案，似乎有些意外, 但好像又沒什麽好意外的。
很多時候她真的很羨慕這種小姑娘，哪怕說自己能看到鬼，也不會有太多的人因為這種事情欺負她。
不像自己。
“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孫薇鈴看她半天沒有說話，心中不免惴惴。
周遇玉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問她有什麽好奇的。
孫薇鈴本來就是孩子心性，聽她這麽說馬上就把之前的疑惑忘光了，開開心心地跟她聊起了這些年自己從風水師那裏學到的驅鬼的方法，以及她淘到的一些法器。
周遇玉在看別人的問題上向來比在看自己的問題上準确得多，她本來只是看小姑娘那麽熱情，想着跟人聊聊，滿足她的小心願也好，但這一聊她就發現，孫薇鈴确實在驅鬼術上面很有天賦，不像柳疏，努力想跟她學，卻怎麽也學不好。
因為孫薇鈴的天賦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所以之後的一天，除了看其他評審實戰的時候，她都在想着孫薇鈴的事情。
第三天的行程結束得很早，已經下場過一次的她也不需要第二次下場。
對此她也不失落，反而樂得清閑，等行程一結束，她就和兩位老人告辭，回了市區中。
這幾天秦柏似乎并不是很忙，周遇玉看到他的時候，總懷疑他是不是睡了兩天。
不過她又想了想，如果對方真的睡了兩天，狀态應該剛好相反，所以，大概他是看了兩天非常有價值的工作資料？
秦柏并不知道周遇玉看着他在腦補些什麽。
他只是安靜地聽完周遇玉對于孫薇鈴的描述，感覺有些驚訝：“所以，你想收徒？”
他一直感覺，收徒這種事情是那種中年人才會做的，周遇玉這才多大啊，怎麽就想着收徒了？
“也不是說要收她為徒，這我看得上她，她未必看得上我呢，”周遇玉也沒想到他會直接往這裏想，不過他這麽說倒也沒大錯，“我以前總是想着自己什麽都不會，自己是個半吊子，所謂傳承，更是不可能去想。但是現在我發現，我以為的東西好像是錯的，那本書那麽舊，或許不是因為保管的人不上心，而是翻了太多遍的緣故。既然如此，我是不是應該把這上面記載的東西傳承下去？”
周遇玉看似在問他，其實是在問自己。
自從認同自己是個驅鬼師之後，她就總有種詭異的使命感，在得知那個神秘人也是驅鬼師，還損毀了很多典籍之後，她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秦柏沒覺得她是在異想天開，反而覺得她這個想法很好。
畢竟如果她認同了自己的職業，以後也越來越好，那麽像上次一樣覺得配不上自己的想法可能就不會再出現了。
“等我計劃完整了再說吧。”還不等秦柏對她剛才的話表達觀點，周遇玉就先揭過了這個話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秦柏還是生魂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他們經常兩個人就在夜晚軋起了馬路。
就像此刻吃完飯，他們明明可以坐在吃飯的地方好好聊天，可不知不覺又走了出來，然後在帝都夜晚的街道上，一邊走一邊聊天。
她不知道秦柏怎麽想，但大概是因為接觸過的鬼魂太多，她總是分外迷戀這種真實而又熱鬧的感覺，帶着點人世間的煙火氣，讓她知道自己還活着。
周圍有路燈，有車聲，有經過的人，也有開着的店鋪……
他們兩個安安靜靜地走在其中，就仿佛已經走過了很多年。
秦柏看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笑着一步一步踩在地磚上往前走，偶爾還擡頭，對自己笑的模樣，突然心中微微一動。
他一眼瞥到了旁邊那家開着的花店，低聲說了句“等我一會”，然後直接跑了過去。
周遇玉有些意外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他。
只見他去得快，回來得更快，回來的時候不僅大踏步走得一路帶風，懷裏還抱着一捧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遇玉，做我女朋友吧。”秦柏的音調并不高，但語氣卻非常地認真。
周遇玉看他直接把花遞到了自己面前，也不管旁邊有多少人在看，也忘了他自己有多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真的好像什麽都忘了，好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自己。
這麽看着看着，周遇玉鬼使神差地就接過了他手上的花。
等秦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等他猛地抱起自己轉了一個圈再放下，像做錯事一樣迅速給自己理了理被吹亂的頭發，假裝剛才抱人的不是自己的時候，周遇玉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不是被他迷惑了？
她有想過那麽早答應嗎？好像沒有的吧？怎麽突然就被迷昏了頭呢？
周遇玉絕對不會承認，其實自己早就忘了兩個人還是普通朋友的事實。無論是每天雷打不動的一通電話，還是秦柏一有空就出現的接送，都讓她下意識地以為兩個人早就是情侶了。
她沒想到秦柏還記得，更沒想到他會在乎會高興。
畢竟在她眼裏，秦柏好像從來就不是會為這種小事喜形于色的人。
周遇玉不知道她想這些的時候，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但是秦柏看到了。
他聽着周圍的起哄聲，趁周遇玉沒注意，直接牽過她的手往前走。
他感覺自己現在很幼稚，比十多歲的時候都幼稚，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他現在真的很開心啊。
所以等周遇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右手被另一個人握在了手裏。
她感覺現在的秦柏有點傻，跟她喜歡的那個厲害的倨傲的溫柔的人一點都不像，可是她好像還是很喜歡這個人，而且比以前更喜歡了。
兩個人就這樣什麽都沒說地沿着這條街往前走，也沒想過自己要走去哪。
本來如果再給他們半個小時，說不定兩個人就冷靜下來了，但還不等他們冷靜，他們，嚴格來說是秦柏這異常的表現就被一個人看在了眼裏。
剛從一間便利店出來的秦懷妍看他這個模樣，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想起之前嚴素欣說的秦柏病了很久的事情，忍不住懷疑秦柏是不是病沒有好，又或者撞邪了？不然怎麽可能看着那麽傻。
秦懷妍的好友看她一句話也沒說就過了馬路偷偷跟到了一對小情侶的背後，感覺自己有些懵。
自己記得她沒談戀愛啊，怎麽就跟上人了？
秦柏傻樂歸傻樂，并不代表他真的傻，尤其是在跟蹤的人那麽明目張膽的情況下。
他拉着周遇玉站定，然後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跟過來的人。
眼見得被發現，秦懷妍心虛地左顧右盼，然後驚訝地問了句“你怎麽也在”，仿佛真的是和他們偶遇一樣。
秦柏覺得她簡直蠢得不忍直視，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比這個人好不到哪裏的事實。
秦懷妍被他鄙視了一通，幹脆破罐子破摔，認了自己的罪名：“我就是看到你和女孩子一起走意外不行嗎？”
“嗯，路那麽寬，你想怎麽走都沒問題，我又沒有說你。”秦柏的聲音特別平靜，好像真的不是他恐吓到了人，而是對方在無理取鬧一樣。
周遇玉看着他們似乎有些相似的面容，隐約猜到了什麽。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個人應該也是秦家的人？以前秦柏的朋友，現在秦柏的堂妹？
她在觀察着秦懷妍，秦懷妍自然也在觀察着她。
她以前和秦懷粲打過賭，她認為秦柏會找個美豔的禦姐，但秦懷粲覺得他會找個溫柔漂亮的鄰家女孩。他們賭了好些年，險些要以為自己看不到出結果的那一天了。
沒想到居然這麽巧合就被她遇到了？
秦柏看她似乎有些失望的樣子，下意識地擋在周遇玉面前，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不少。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視野中又竄入一個熟人。
“感情你這是一邊跟蹤一邊通風報信？”秦柏看他們一人驚喜一人失落的樣子，頓悟了她不是在嫌棄，這是在用他打賭吧？
秦懷粲嘿嘿一笑，說了句“兄弟給力”，然後就探頭去看周遇玉，擡起手打了個招呼：“嫂子好，我叫秦懷粲；旁邊這個看起來有點蠢的是我妹妹秦懷妍。”
“姐姐，謝謝，你不要誤導人家，”秦懷妍也不是真的不喜歡她，只是單純打賭失敗的失落而已。如今看秦懷粲要搶先示好，她連忙先下手為強，打聽起了周遇玉的情況，“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啊？柏哥是不是很無聊？你怎麽會看上他呢？”
秦懷妍連珠炮似的問了好幾個問題，周遇玉一時都不知道回答哪一個。
況且，她看着兩人熱情奔放的模樣，不由得打量起了秦柏來。
說起來……他這冷冰冰的性子，到底是不是天生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