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邊走邊游玩, 行至舊時鎮時, 天已入夏。
風塵仆仆的跳下馬車,雲江臨興高采烈的指着面前的鎮碑, 大聲招呼三人:“到了到了,快點!”
其餘幾人出得馬車, 放眼望去,皆是驚嘆。
視線左側,天朗山青,草木蔥郁, 如一面天然屏風,伫立天地之間, 連綿不絕, 而右側, 水天一色,天光雲影交錯,如一面巨大的明鏡,與群山交相呼應,恍若幻境。
而在這山與海之間,有一小鎮點綴其中,房舍安然寧靜,炊煙袅袅,仿佛世外桃源,鎮口以青石雕刻山水為牌坊,上曰三字“舊時鎮”。
“哇!”沈倚忍不住贊嘆出聲, 舟車勞頓的疲憊一掃而空,瞬間被驚喜和興奮替代,立即跳下馬車往鎮口奔過去。
邊跑邊回頭喊:“你們快點,我要去找個海邊的客棧,好好享受一下。”
雲素千走到雲江臨身邊,與他相視一笑,自然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雲江臨微微一怔,低下眼沉默了片刻,還是反手回握了,這一路走來,日日相處共食,雖未同住,然他與她之間因為種族形成的溝壑也在漸漸縮小。
其實雲素千是個很容易入鄉随俗的女子,若是不細究她的外貌,從言行舉止來看,她根本就是個漢人。
至于奉旨成婚這事,雲素千說過:“既已成,何以活在過去?”
他想,也是。
秦怨路過兩人身邊,嘴角一揚,權當做沒看見。
沈倚看到秦怨走過來,湊上前去,悄悄瞅着那兩人,神秘兮兮道:“咱倆以後是不是離他們遠點?”
“嗯,有道理。”秦怨點頭,然後繼續往鎮口走,又補了一句,“難得你聰明了一回。”
沈倚本來還在為他前一句話沾沾自喜,猛然聽到他後面的話,立刻就黑了臉,跟上他的腳步,憤憤道:“你這麽說是說我一直很笨喽?”
秦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自知之明就好。”
沈倚一聽,臉更黑了,擡腿就是一腳,嚷嚷:“看我打不死你!”
秦怨眉梢一挑,輕易躲開了。
沈倚見沒踢到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眼珠子一轉,立即擡掌就往秦怨身上呼過去。
她突然出手攻擊,秦怨倒是沒有十分驚訝,微微一側身,躲了開去,卻不遠離,沈倚一掌落空,也就順勢橫掃出去。
她的力道和速度都強了不少,掌風上也灌注了靈氣,未及面前,卻已經感覺到壓力,如果不提前躲開,恐怕也會被她的掌風所傷。
沈倚自然知道傷不了秦怨,也不是想要傷他。
秦怨後退了一步,擡手,手指輕輕往她腕上一敲,她就立即偏離了方向。
他道:“穩住了。”
她本來身形有些晃動,聽到他的話,下意識的腳下一頓,竟真的穩穩站住了。
他又道:“有武器為什麽不用?”
“我怕我劈死你啊!”沈倚愣了愣,脫口道,她也的确是怕傷到他,雖然這好像是不太可能的想法。
“萬一我是你的敵人怎麽辦?”秦怨說着眼神一冷,突然就擡手,指尖一道紅光就向沈倚劈過去,恍若一把刀刃一般,直擊她中腹。
沈倚一驚,立即拔劍回擋,只聽見“叮”的一聲,紅光與她的劍刃碰撞,散開,震得她手指發麻。
“王八蛋,你來真的啊?!”沈倚見狀忍不住大罵,氣急敗壞的擡劍就向他刺過去,心中兀自喋喋不休的罵着:混蛋!混蛋!竟然真的打她。
秦怨見她揮着武器刺過來,滿意的笑了笑,刻意收起了大半功力,與她切磋起來。
“左邊!”
“凝神!”
他邊出手邊提醒她,手上的光芒和她的劍不時發出铿锵碰撞之聲,沈倚微微帶着些怒氣,聽着他的指揮,似乎并未落了下風,越鬥越勇,乍一看,兩人不相上下。
雲江臨和雲素千本來一直沒留意兩人,此刻突然聽到打鬥一聲,連忙轉過頭來,頓時大驚失色。
“你們怎麽打起來了?!”雲江臨瞪圓了眼睛,急忙沖過去打算拆架。
秦怨見雲江臨過來,便立刻收了手。
沈倚正一劍刺出去,見面前的人突然停住了,吓得大叫一聲,堪堪站住腳,叉腰,氣呼呼道:“哼!”
秦怨掃了雲江臨一眼,見他一臉驚詫,遂淡淡道:“無聊切磋。”
“都怪你們。”沈倚收起劍,沖着雲江臨哼了一聲。
“怪我們?”雲江臨聞言更是不解了,心道,你倆打架關我們什麽事?
是啊,不是你們在那裏卿卿我我,我怎麽會說那句話,他怎麽會嘲笑我呢?
然,沒等沈倚說什麽,雲素千就笑着走了過來,道:“好啦,倚妹妹,我們先找地方休息好不好?”
“好。”沈倚連忙高興的拉着雲素千的手就往鎮口跑。
秦怨搖了搖頭,雲江臨嘆了口氣,沒說話,只好跟上。
然而,幾人剛走到鎮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攔他們的人一身普通着裝,只是都在腰間系了一條喜慶慶的紅綢子,煞是惹眼。
“從今天開始,我們鎮不接外客了,幾位請回。”站在前面的漢子鄭重的對幾人道。
沈倚聞言瞪大了眼睛,問:“為什麽啊?”
這什麽古怪的鎮,竟然不讓外人進去?
“這位大哥,”雲江臨禮貌的對那漢子道,“我們仰慕貴鎮美景,遠道而來,這都走到鎮口了,還未曾一飽眼福,心中遺憾啊。”
那漢子聞言歉意的看了幾人一眼,道:“抱歉了,這是族長和大祭司的規定。”
雲素千沉思了一下,道:“這是今年規定的還是一直都有?”
“大祭司和族長的吩咐,吾等也不便多說。”漢子微微颔首,往後退了一步,便是怎麽也不會讓幾人進去了。
這舊時鎮位于山與海交接處,四面閉塞,此處是進鎮的唯一入口。鎮口站了不少前來觀景的游客,均被攔住,皆是不滿。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守鎮的數人皆是彪勇大漢,虎背熊腰,人群再鬧,也不敢強行進入,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不過,既然漢子都這麽委婉的說了不便多說,那就是今年突然出的規定了。
只是,歷來游客不管多少都會給小鎮帶來不少的收入,好好的他們怎麽會将人拒之門外呢?
“要進去也不是不可以。”秦怨抱着手,低聲對幾人說到。
其餘幾人聞言均恍然大悟,對啊,有秦怨在,随便施個隐身術,還怕進不去?頓時,幾人立即高興的盯着他。
秦怨看了幾人一眼,又道:“不過進去睡大街嗎?”
活脫脫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幾人頓時又不高興了,是啊,進去是進去了,可是小鎮并不大,他們渾水摸魚進去,誰給他們住宿?總不能自行隐身開門進去睡吧?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沈倚撇了一眼,都已經到這裏了,不進去看看她怎麽甘心?
“那就先進去,實在不行我們晚上再出來好了。”雲江臨說着就往回走,“先去把馬車安置好。”
安頓好馬車,帶上了随身衣物和銀兩,幾人又來到了鎮口,當然,此時沒有人看得見他們。
沈倚擡頭見頭頂增大到足夠遮住四人的傘,忍不住感嘆:“如果銀子能像它這麽一直變大就好了。”
秦怨淡哼一聲,涼飕飕道:“砸死你。”
“倚妹妹,還是現實一點的好。”雲素千忍不住輕笑。
“你們幹嘛總跟我較真嘛,我就是說說而已。”沈倚說着不忘朝秦怨翻了翻白眼,繼續道,“六界有多大,思維就有多大嘛。”
“只可惜六界裝的都是芸芸衆生,萬千世界,而你的腦子裏裝的都是豆腐渣。”雲江臨聞言揶揄了一道。
“你全身都是豆腐渣!”沈倚罵道,扭頭就要往裏走。
“好了,進去就不要說話了。”秦怨将手中執着的傘懸在空中,讓它投下的陰影足夠幾人擡手舉足都不會過界。
行至先前那名大漢面前,沈倚故意沖他做了個鬼臉,大漢面色嚴肅的盯着前方的衆多游客,無動于衷。
沈倚頓時樂了,心想,若是将來想捉弄誰,帶上這把傘豈不是很方便?
往前走了幾步,她見四下無人,遂對秦怨道:“反正你自己隐身也不需要傘,把它給我好不好?”
秦怨側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使喚得動你就拿去好了。”
沈倚聞言頓時郁悶,想起第一次搶他的傘試手,還讓酒肆那幾個壯漢嘲笑了一番。
“上次我來的時候,倒沒聽說過,有什麽祭司。”一直走過來,雲江臨都若有所思,此刻才開口道。
“你那麽快就到南陵了,我想你也沒待幾天吧?”雲素千道。
“是啊,一個人玩有什麽意思?”雲江臨側頭對她一笑,道。
雲素千只看着他,但笑不語。
沈倚見着連忙往秦怨身邊靠了靠,尴尬不知所措。
“那應該是這個祭司的問題。”秦怨兀自低眉思考,“如果當初的确沒有這個祭司的話。”
沈倚道:“也有可能就是他沒發現啊。”
“也是。”秦怨點頭,“不過突然規定不進外客,肯定有什麽原因。”
“要不我們進去查探查探?”沈倚摩拳擦掌,她現在功力大進,十分想試試真水。
秦怨沒擡頭:“不感興趣。”
沈倚頓時牙癢癢:“那你分析什麽?”
雲江臨此刻十分了解的接口道:“以防萬一,有變故直接走路,還看什麽風景?”
“你們好無聊。”沈倚不甘心的甩着手,道。
“倚妹妹,我們是來看風景的,還是不要惹事的好,免得破壞心情。”雲素千拉着沈倚的手,安慰。
“行吧,你說的也對。”沈倚收起了頹然的神色,笑道。
此時,幾人已經走在了入鎮的街道上,周圍房屋漸漸增多,街道不是特別寬,行人也比較少,一眼就能數過去。
不過,一眨眼間,幾人都有些愣住了,無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只見前方不遠處,行來一人,一身白袍,容貌英俊,眉目溫和,路過之人皆向他點頭招呼,他也是溫和的笑着回應。
但是讓幾人詫異的不是這些,而是他那一頭白發,未曾束起,卻不淩亂,披散在肩背上,與他一身白衣幾乎融為一體,他步伐很輕,乍一看,還以為迎面飄來了一塊白布。
“你們覺得,這人像不像祭司?”雲江臨輕聲說到。
“應該是。”雲素千點頭,看這人的氣質以及民衆對他的态度,不難猜測。
“別說話,這人……”秦怨看到那白袍祭司,卻是微微蹙了眉。
祭司不會随意在鎮口的大街上行走,他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這個人,似乎是刻意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