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事發前後不過三分鐘,我已被倆壯漢押着,乘小飛碟空運至刑場,脖子被架在了斷頭臺上。期間我一直保持着張大嘴的姿勢,完全不能相信我又要面臨斷頭的命運。
“小姑娘,沒關系,你別怕,大王就是拿你出出氣,咱們都是鬼魂,頭掉了再縫回去就好了,不礙事的。”一路上,老管家始終跟在我身邊,試圖安慰我,可是不見效。
我的脖子一擱在那血淋淋的臺子上,儈子手還沒來,我就已經一副氣絕身亡了的模樣。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我想不通,我明明是穿越女主啊,還是經典型的啊,怎麽會像一個龍套一樣被炮灰來炮灰去的?
“小姑娘,你別怕喲,很快就過去了,回頭我找來針線,幫你把頭用暗針縫回來,保證看起來平平整整無接縫。”老管家說着,不知從何處摸來一瓶油,倒在手心裏就朝我脖子上抹。
我驚悚地道:“老爺爺,你這是幹啥?”
他朝我呵呵一笑,說:“給你脖子抹點兒潤滑油,待會兒儈子手來了好下刀,争取一刀砍斷。”
我被他這話一吓,本就發青的臉變得更綠了,牙齒打顫地說:“老爺爺,你抹潤滑油,要抹也是抹刀子上啊,你抹我脖子上,沒什麽用吧?”
老管家又呵呵一笑,說:“小姑娘,你說的對,待會我也幫你給刀子抹一點。最近換了個儈子手,是個新來的,聽說以前活着的時候連雞都沒宰過,刀法很是令人捉急哩。”
我已經不只是牙齒打顫了……
“喏,你瞧,儈子手來了。”
聞言,我将脖子一擡,果然看見一個白晃晃的鬼影走過來,肩上扛着一把堪比犬夜叉的鐵碎牙那麽大的一把大砍刀。
我眼珠子一凸,驚訝地張大了嘴,把下巴給扭了。然而這把碩大無比的刀卻并不是我驚訝的點,我所驚訝的是:這儈子手——居居居然是布雷!
望着一身死亡煞氣的他遙遙走來,我一下激動得淚珠子直飙,滿臉都是欣喜,全然忘記了:他是來砍我的。
我想,我和布雷,定是那種緣分天注定的一對,不然我們怎麽能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碰巧相遇呢?上一次我身子卡在了門縫裏,這一次我脖子卡在了斷頭臺上。而他,正如同犬夜叉一樣,扛着大砍刀朝我走來。
老管家瞅了瞅我,朝我啧啧了兩聲,道:“奇了,居然還有就要被砍頭的與儈子手一見鐘情。怪不得還有被綁架的奇葩愛上了綁匪這種事,上回好像在一本書裏看到過來着,好像叫啥子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我沒理會老管家的吐槽,沖着布雷的方向凄厲地吶喊:“布雷!”
老管家似乎被我那凄厲的聲線給弄得耳鳴了,于是掏了掏耳朵,眉頭一皺,擠出一額頭皺紋,對我道:“小姑娘,你剛才叫的什麽?殺豬都比你叫得好聽。”
我依舊沒空理會他,繼續沖着布雷撕心裂肺地吼:“布雷!是我啊!安娜啊!”
已經走到近處來的布雷步子一頓,滿臉呆滞地放下扛在肩上的大砍刀,随手朝地上一丢,朝斷頭臺上的我飛身撲了過來,一把捧起我的臉。我聽見我的後脖子上某一塊骨頭發出咔噠一聲脆響,心道不好,但還是一動不動地仰着臉,看着将我的臉捧在掌心裏的布雷。
為什麽,每次一到關鍵時刻,我總免不得要出點兒特殊狀況呢?他貌似把我的脖子給扭啦……
“安娜……”布雷輕飄飄地念出我的名字,專注地凝視着我黑色的眼睛,眼神一動不動。
我也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半響,淚珠子又從眼睑裏不受控制地滾了出來。“布雷……嗚嗚……”
“安娜……”他的指腹輕輕拂過我臉龐上的淚珠,喃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原來這就是你的樣子……”接着便利落地将我從斷頭臺上解救了下來,緊緊将我抱住。“安娜,我的安娜,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在顫抖,于是我也跟着一起抖,而且比他抖得更厲害。我說:“布雷,我也不知道怎的,好像一不小心,就到這裏來了。”
他說:“安娜,你這個小二貨,你怎麽總是這麽二,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我說:“涼拌炒雞蛋。”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慰,“既然我已經來了,就來了吧。我終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布雷,你不能再丢下我。”說着,我推開他,一臉嚴肅地盯着他的眼。
他自然說好,一臉憐惜地上下打量着我,說:“安娜,讓你受苦了,居然流落到了這個地方來……”
我說:“不苦不苦,我又不用服勞役。倒是你,瘦了啊,那砍刀很重吧?”
一旁的老管家目瞪口呆地朝我倆看過來又看過去,一臉被我們給亮瞎了的樣子,驚道:“喲!居然是真的!待宰的和儈子手居然還真是一對!”
此刻,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呼聲:“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呀!安娜!安娜!小安娜!我來救你了!”原來是坐着小飛碟趕來的諾拉妹子。
小飛碟飛近了,只見她敏捷地縱身一躍,跳下來,微微喘着氣來到我面前,一個熊抱将我抱,嘴裏嚷嚷:“好險好險,還沒有被砍,幸虧我救得及時,真是多虧了我。”
我:“……”
諾拉将我松開,氣呼呼地說:“肖怎麽能這樣?我要去找他理論去!他怎麽能擅自下令要砍你?你是我的人!”
“噗——!”我真心想要吐血,氣若游絲地道:“諾拉,你真的那麽想要弄死我麽?”
布雷忽然重重地咳了一聲,伸手将我的肩膀圈住,對諾拉道:“這位小姑娘,安娜不是你的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諾拉一臉驚愕地看着我:“小安娜,你已經訂婚啦?”
我點點頭,立刻一臉嬌羞地擺出一副小女人的模樣,抱住布雷的胳膊,喜滋滋地說:“是呀,我早就訂婚了。”我将他的胳膊越抱越緊,生怕我一松手,他又離我而去了。
布雷垂眸,滿目愛憐地看着我,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地說:“安娜……我好幸福……我真的好幸福……”
諾拉間忽然捂住了肚子,轉臉看向老管家,問:“管家爺爺,為啥我肚子突然有點兒不舒服?是中午吃錯了東西還是急性闌尾炎發作啦?”
老管家搖搖頭說:“都不是,你只是被他們惡心到了,有點想吐而已。”
聞言,諾拉立刻彎下腰,哇一聲,吐了。
我和布雷:“……”面對着一灘嘔吐物,無力繼續秀恩愛。
諾拉吐完,拿了老管家的帕子抹了抹嘴,有些暈暈乎乎地拉住我的手。“走,我帶你去找肖,讓他別砍你。”
聞言,布雷一藍一綠的兩只眼眸微閃,忙攔在她身前。“這位小姑娘,請你別去找大王,就讓他砍好了。”
我一驚,後退一步指着他。“你你,布雷,你……為什麽?難道你想砍我麽?”
布雷笑眯眯地看我一眼,以示安撫。“我的小二貨,我怎麽會砍你呢?只是這樣一來,我就能違背大王的命令了。”
諾拉一臉在看神經病的模樣看着他,問:“新來的儈子手,安娜的未婚夫,你想幹嘛?”
布雷那雙好看的眸子閃了閃,依舊笑眯眯地道:“沒什麽,我只是想犯點事兒,申請增加一點勞役。”
我問:“你想幹嘛?”
布雷忽然低下頭來,嘆一口氣,朝我雙眼幽深地看過來。“安娜,我的勞役只有四個月,一旦結束了,我就要被放回上面去了。”
我說:“那真是太好啦,我們一起回上面呗。”
他卻眼神複雜地看着我。“回了上面,我會忘記一切。而現在的我,就不再有了。你懂嗎?”
忘記一切……
我下巴一掉,問道:“一定要忘記一切嗎?”有點兒接受不能。
布雷的眼神一下便黯淡了,聲音輕輕地說:“如果我要回去,必須忘記一切,重新來過。不過安娜,你不同,你是誤入魔域的,随時都可以出去。”
說着,微微擡起眼簾,目光落在遠方嶙峋猙獰的黑色山脊上,“這個地方的時空是扭曲的,你原來的世界就在那個方向。”他擡手朝斜上方某一片微微扭曲的天空指去,“安娜,你看那裏。只要你坐上小飛碟,以超光速朝這那片天空中間的那一條夾縫飛去,就能回到你原來的世界。”輕笑了幾聲,垂眸看着我,“算我自私,既然你在這裏,能不能……陪我待一段時間?安娜,我也很想你。”
“所以你才要延長勞役麽?”我呆呆地看着他,而後撲入他懷裏,将他抱緊。
一旁的諾拉咦了一聲,歪着腦袋問道:“安娜的未婚夫,你的勞役怎麽這麽輕呢?來這裏的人除了我沒有被判勞役之外,最少也被判了一百多年。你怎麽就判了四個月?”諾拉歪着脖子,一臉疑問地望着他。我也擡起頭來,一臉疑問地望着他。
布雷說:“因為我在下來之前大部分的罪孽已經贖清了。”
我和諾拉同時“哦?”了一聲。
腦子裏靈光一現,我脫口問道:“布雷,是不是因為你之前拿琉璃魔法石制造人工降雨,讓歡樂谷裏的動物都變回了人,所以就贖清了大部分罪孽啊?你的罪孽……莫非是曾經詛咒了歡樂谷裏的居民,把他們變成了動物?”突然想起來曾經在歡樂谷裏的時候,布雷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原來他講的就是自己的故事。
布雷微點了下頭,淡淡地說:“我曾經把心髒祭獻給了魔鬼,用黑暗力量詛咒了整個山谷,現在,詛咒已經解除了。”
我沉默了一陣,斟酌片刻,下定決心,對布雷說:“我決定了,布雷,你如果不嫌棄我,我就在這陪着你,陪你服勞役。你服多久勞役,我就陪着你多久。”
他神色溫柔地看着我,一笑。“那就六個月吧。”
“六個月?”我一愣,“你只讓我陪你六個月麽?”我一臉受傷地後退一步,抖着手指頭指着他,“你你你,你嫌棄我?”
他立刻搖頭否認:“安娜,我沒有嫌棄你,可是你不能長期待在這個地方,你知道嗎?”他上下掃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你沒發現嗎?你的靈體顏色比其他人的都淺,因為你是誤入的,受到這裏的排斥,久而久之你的靈體顏色會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我一愣。原來問題竟在于我麽……
諾拉在一旁嘟哝起來:“六個月時間,太短啦太短啦。”忽然将雙手往腰上一擱,叉着腰對我們道:“既然你們現在都在這裏,那就一起陪我玩吧。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的脖子在她的狂笑聲中一哆嗦,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的世界圍繞着布雷旋轉了起來。布雷的勞役其實本職是砍柴,偶爾兼職一下儈子手,因為最近魔域裏又遇上了勞動力短缺的麻煩,人手不太夠。
他成天在一座稀疏植被覆蓋的山腳下砍柴。我就坐在木樁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砍,陪他聊天,給他送飯。
魔域裏氣溫高,到處存在着奇怪的重力場,布雷服勞役的地方又離岩漿近,我看着他揮汗雨下,眼窩凹陷,面頰一天天消瘦下去,心疼不已。
他卻解釋說,這是正常現象,是魔域這個地方加之在他身上的懲罰。每一個來此服勞役的人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直到變得骨瘦如柴,腳上鐵鏈再也拴不住他們,便解脫了。
而我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我的靈體顏色正在變淺,體重變輕。我想,大概到了要分離之時,他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我已經輕得一陣風就能吹走。我不敢再想……
作者有話要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