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倚和秦怨走出去沒多遠, 就看見許多人往這邊趕來, 男女皆有,但以女子居多。
“怎麽回事?”沈倚吓了一跳, 匆匆跑上前去,打算詢問, 卻突然愣住了,驚叫一聲,“啊!”
愣了半響,見人群逐漸靠近, 她驚叫着跑到秦怨身後,指着那群人, 顫抖着聲音:“好……好多怪物。”
秦怨停下腳步, 眉頭輕蹙。
只見這人群中大多數人都是年輕裝扮, 然而他們露出的臉和手,卻仿佛是□□十歲的老頭老太,皺紋深深,就像是刻意被拉扯出來的皮,耷拉在臉上,異常可怖。
他們的眼中都是憤怒和恐懼,但都一致的往淩府大門走去。
“走,回去看看。”心中雖然害怕,她卻一把拽過秦怨,往淩府跑去。
人群很快将淩府大門圍得水洩不通,府內的護衛和家奴都出來阻攔, 卻在看到衆人的樣貌後齊齊驚詫,哆嗦着快要攔不住人。
“這……”沈倚跑到人群背後,尖着手指扯了一下最後一人的袖子,小心的問,“你們這都是怎麽了?”
“嗚嗚嗚……”被她拉扯的那個“老太太”,哭出來的聲音卻是一名年輕少女。
沈倚吓得又往後退了一步,抓住了秦怨的手臂。
“嗚嗚……”那人繼續哭着,抽泣道,“我們都是使用了昙華醉,這兩日就覺得皮膚越來越不好……嗚嗚……以為是天氣幹燥的原因,誰知,今天一大早起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嗚嗚。”
“我們都是來讨要說法的。”旁邊另一個人也轉過頭來,指着淩府內,咬牙,“這淩家定是出了妖怪啊,要吸我們精氣!”
“是啊是啊,我們這個樣子還怎麽活啊,嗚嗚……”
人群一直在吆喝着叫淩家人出來,一時間,嘈雜聲震天,震耳欲聾。
“那個,你們別急,我們進去看看。”沈倚擡手欲安撫面前的人,然而發現對方哭得更兇了,只好轉身打算進府,卻怎麽也找不到空隙。
“翻牆吧,大門進不去。”秦怨提醒。
“一着急,忘了。”沈倚抓了抓腦袋,就立即提氣飛進了淩家院牆內,落地的時候,見秦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院子中央,她不免撇嘴,“會飄了不起啊?”
秦怨無奈搖頭,心道,這丫頭好勝心也真是重。
此刻,雲江臨和淩星和聽到聲音匆匆趕了出來,留下雲素千在屋內照看淩瑞。
“淩大少爺,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衆人見淩星和出來了,紛紛大喊。
淩星和沉着臉,眼睛還有些紅,只站在院子中,不說話。
“這什麽情況?”雲江臨走到沈倚和秦怨面前,問兩人。
“他們剛才說,是用了昙華醉,就變成這樣了。”沈倚看了淩星和一眼,說到。
“什麽?怎麽會這樣?”雲江臨皺眉,不解,“昙華醉不是護顏的嗎,怎麽會?”
“大肆駐顏,本就有違天道。”秦怨回頭看着衆人的形貌,淡淡道。
“那怎麽辦?這些年用過昙華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還只是來了一少部分吧?”雲江臨着急的注視着人群,生怕他們一窩蜂沖進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說來,我也用過,為什麽沒有反應?”沈倚摸着自己的臉,有些疑惑。
“難道還跟使用時間長短有關系?”雲江臨道。
“我有些擔心,剛才飛進你眉心的到底是什麽?”秦怨看着她的眉間,皺眉。
“工坊的井和偏院的井是連通的。”淩星和沉默了半響,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卻是異常無力,“制作用的水都是從裏面取出來的。”
“難道是那口井有問題?”雲江臨回頭望着偏院的方向,下意識問。
“不管了,先去看看吧。”沈倚擺了擺手,立即就往偏院跑去。
“表哥,你先穩住這裏的人,我們去看看。”
淩星和閉上眼,嘆息了一聲,微微點頭……如此一來,淩家的商業算是徹底完了。
幾人跑到偏院的水井口,互看一眼,卻不知下一步如何動作。
“上次我站在這裏,就感覺有什麽力量在拉我下去,我還以為是昙華搞的鬼。”沈倚指着幽黑的井水,“看來不是啊,這口井自己就有問題。”
“你們說,井水沒有浮力,這可怎麽辦?”雲江臨從水中收回視線,皺眉,“這井也不知道有多深,讓人打水的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底。”
“兩口井相連,中間有多少積水根本無法掌握。”秦怨搖頭,緩緩道,“而且,這水,未必打得上來。”
是的,井水本就有異常,若是它真的有思想,又怎麽會容他們将井水慢慢提上來?淩府方圓十裏皆是平地,根本不可能另開渠道引流。
“那總不能直接沉下去看吧?那不得憋死人了!”沈倚跺了跺腳,忍不住嘟囔,“淩家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弄這麽個怪井,害人害己。”
“我下去看看。”秦怨說着就打算往井中探。
“不要!”沈倚一把拉住他,不住的搖頭,“不行不行,我害怕!”
“喲,小妹妹這是心疼他了?”
正在此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妩媚又熟悉。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人從房頂處躍了過來,落在了井口對面。
“又是你!”沈倚看清來人,大叫一聲。
“花留情?你這又來做什麽?”雲江臨咝了一聲,這時候她怎麽又出現了,難道她想奪的就是井中的東西?
秦怨微微蹙眉看她,沒有說話。
“你每次見我都是這副樣子。”花留情沒理會其他兩人,而是微微笑着看秦怨,戲谑,“就不能對人家溫柔點嗎?”
“喂,你!”沈倚見狀立即氣憤的将秦怨往後面拉了一步,擋在他面前,怒瞪着花留情。
“呵,有趣的小妹妹。”花留情又掩唇一笑,然後低頭看井中,“不過,你們也打算下去嗎?”
“你可知道什麽?”秦怨終于開口問了一句。
“唉,難得你好好的問我一句,我就告訴你好了。”花留情嘆了一口氣,緩緩道,“這口井裏面多半有什麽東西是結昙華之血成了妖吧,慢慢的吸食人的精氣。”
“起初一直沒有動靜,估計是因為昙華的魂魄尚在,這下,沒有了束縛,自然肆無忌憚。”
“嗯,不管如何,也得下去才知道。”秦怨點頭。
“你幹嘛聽她的?”沈倚一聽他還是要下去,頓時就急了。
“哎喲,小妹妹,他幽冥黃泉都能去,那可是陰陽兩界最毒的水,你還怕這區區井水能把他怎樣不成?”花留情揶揄着。
“那你先下去!”沈倚低頭想了想,指着井口道。
“好吧,我下去就是。”花留情故作無奈的嘆了一聲,身形一動,竟然真的直接就跳入了井中,只聽得井水噗通一聲,就不見了她人影。
“你們在上面等着。”秦怨伸手拉開沈倚,也立即跳了下去。
“喂!”沈倚大驚失色,伸手一抓,卻沒有抓到他,于是毫無猶豫的就跳進了井中,緊接着傳來她空空的聲音,“雲江臨,有什麽不對趕緊叫人,我們可不想死。”
“我,你們!”雲江臨急得一腳都踏上了井口,突然聽到她的話,生生頓住了。
是啊,如果井上一個人都沒有,萬一出事,怎麽辦?
深冷的井水在她落入其中的一瞬間就灌透了全身,刺骨的疼痛立即席卷全身,然而,她卻沒有感覺到窒息,片刻後,竟覺得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了,身體周圍暖暖的,仿佛是有一團光芒将她包裹其中。
“這……”她震驚的看着身體周圍環繞的井水,随着她身體的下落在急速上升,卻沒有一滴沾在她的身上。
她不由得往前伸了伸手,發現她觸及的地方水流也急速的退開了。
“啊!”她驚奇的叫了一聲,心中驚喜,這難道是昙華落入她身體中那個光點的緣故?竟然有這種奇效!
沒過多久,她突然感覺到腳踩到了實地,眼前陡然出現一片亮光,刺得她急忙捂住了眼睛。
“你怎麽下來了?”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急呼,她勉強睜開眼,看見秦怨站在她的面前,定定的盯着她。
“你沒事吧?”她驚喜的抓住他的手臂,問。
秦怨搖了搖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看向某一處。
沈倚揉了揉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頓時驚呼:“這麽大的花?”
井底的空間如一間屋子一般大小,四周井壁縱然長年被井水浸泡也十分光滑平整,沒有任何水生植物和碎裂,而在一處離井底一人高的地方有一個方形孔洞,似乎能看到水流晃動,想來,這應該是連接工坊古井的通道。
然而她現在也來不及感嘆這麽遠的距離是怎麽制造這個孔洞連通的問題,而是愣愣的看着井壁下——那裏,有一株巨大的昙花正光華奪目的開放着,花托與花瓣足有一人高。
這株昙花在水中微微蕩漾着,散發着星星點點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井底。
“這這這……這是什麽怪東西?”沈倚指着眼前的花,瞠目結舌。
“好東西,我要了!”花留情大贊一聲,一步掠了過去,伸手去奪。
然而,她還沒有觸到花瓣一毫,花瓣突然顫了一下,光芒大盛,竟瞬間将她彈了開去,她連連後退了幾步方才站穩。
“你不是都說它變成妖怪了嗎?你想要就能要?”沈倚看着忍不住嘲笑。
“小心些。”秦怨低低囑咐一聲,回手攔開沈倚,然後擡手一揮,血紅的光芒自他手心發出,如劍氣一般劈向了昙花根莖。
“嘩!”一陣劇烈的抖動後,花莖應聲而斷,巨大的花瓣瞬間墜落到井底,激起無數的波浪。
“哈哈,多謝了!”花留情大笑,立即飛上前去拾掉落的花。
“嘩嘩嘩!”突然間,昙花的片片花瓣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一轉眼,竟齊齊從花托上掙脫,如利器一般向幾人四散飛過來。
花留情大驚,連忙翻身躲開。
秦怨目光冷冽,攬過沈倚急速的後退了幾步,然後一手抱着她的腰,足尖在井壁上輕輕借力,瞬間騰起,躲開了迎面而來的數片花瓣。
那些花瓣齊齊的撞擊在井壁上,竟然将井壁上的石頭盡數撞裂,一時間,碎石和泥土混入了水中,模糊了視線。
沈倚下意識的捂住眼睛,突然感覺到腰間的手松開了,耳旁頓時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所有的花瓣在撞擊到井壁後并沒有碎裂,反而回過頭來,在井底中飛速的旋轉,卷起的泥土和碎石直往人身上打。
秦怨松開沈倚,雙手結印,在她周圍結了一個結界,将她保護其中。
花留情也在渾濁的井水中四處躲避,那些碎石泥土對她沒有任何威脅,反而是那些花瓣,擦過她的手臂時,竟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鮮血直流,瞬間又被花瓣吸食殆盡。
她不禁詫異,手上的口子在水中無法包紮,再這麽下去,周身的血都将被這些東西吸走!
雲江臨在古井外面,正焦急的看着水中的動靜,突然間一陣劇烈的地動直接将他晃倒在地上,他怔了怔,立即爬起來趴到了井邊,大喊:“秦怨,沈倚,你們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