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怨的意思衆人心知肚明, 那就是如果一個可以逃脫罪責的人非要做一件事去掩蓋罪責, 那事情可能另有隐情。
“江臨,”淩星和沒有回答, 将淩青绾的頭往懷裏靠了靠,“通知官府吧。”
陸羨瓷啊陸羨瓷,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如果绾兒真的是你殺的,你要我如何容你?
官府聽說淩家出了事,立即就派了人來,然他們和淩星和的人将淩府的下人問了個遍, 也沒尋到什麽能确定的線索。
有個丫鬟說最後一次見到淩青绾後在東院門口遇到過夫人,然而并沒有看到她和小姐争執。
另外有一名下人說夫人出門之前找過小姐。
陸羨瓷将大部分人叫去收拾偏院殘局的事情在情理之中, 卻又巧得讓人不得不懷疑。
安置好淩青绾的遺體, 淩星和整理着所有的線索, 卻也只找到了以上幾個疑點。
“老夫人!老夫人!”
正思索間,外面傳來了輕辭和墨染急切的聲音和急促的腳步聲。
淩星和立即擡腳踏出門外,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佝偻的身影。
淩老夫人擡起頭,雙眼空洞無神,在看到他後突然癡癡的笑了,一把捧住了他的臉,喃喃:“绾兒,我的绾兒啊……”
“娘!”淩星和震驚的扶住了母親,又叫了一聲,“娘!”
“绾兒乖,”淩老夫人依舊癡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娘給你做好吃的,娘給你做……”
“娘!”淩星和看着母親的樣子,瞬間明白了過來,母親這個樣子,怕是失心瘋了。
淩老夫人見淩星和不動,突然冷了臉色,厲色道:“娘跟你說過要聽話!你是不是又到處亂跑了?讓別人議論了是非你還怎麽嫁人吶?”
“娘,我是星和啊!”淩星和将母親抱住,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低低哭了出來。
“绾兒……绾兒!”淩老夫人回手抱住他,突然又開始驚慌失措,不住的搖頭,吶吶,“娘再也不派人監視你了,你喜歡誰?娘給你說親去!”
“娘!”淩星和抱着母親痛哭,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嗯?”淩老夫人擡起頭,愣愣的看了淩星和半晌,突然一把推開了他,“你不是绾兒,绾兒怕我,才不會這麽親熱,你是誰?”
“娘,我……”
沒等淩星和說完,淩老夫人轉身就往外跑,嘴裏猶自呼喊着:“绾兒,你在哪裏?別藏了,快出來……”
“老夫人!”輕辭和墨染急得直哭,連忙追了上去。
淩星和一驚,急忙幾步跑到淩母身旁抱住了她,對兩人急道:“快去請雲姑娘過來!”
淩老夫人劇烈的掙紮,此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将淩星和一起絆倒在地,然後擡起手就對着淩星和打了下去,嘴裏惡狠狠道:“讓你欺負我的绾兒!我打死你,打死你!”
“娘……”淩星和仰躺在地,任由母親捶打着他,不躲不避。
若是這樣能讓您恢複過來,您就盡管打吧,绾兒……再也回不來了。
淩府的下人看着這一幕,都遠遠的站在一邊,不敢靠近,對他們來說,淩家主人的一切都是秘密,知道的太多,說不準哪天就丢了性命。
雲素千等人趕過來的時候,淩老夫人已經筋疲力盡倒在了淩星和身旁微微喘着氣,而淩星和,滿臉青紫,有幾處地方還讓指甲劃破了皮,微微冒着血珠。
他仰躺在地上,一手抱着自己的母親,雙眼痛楚的望着天空,見到幾人過來也無動于衷。
雲素千蹲下身,細細查看淩老夫人的情況,然後擡手覆在了她的後腦勺,手心白光微微閃爍,不多時,淩老夫人就沉沉睡了過去。
“如何?”淩星和微微側過頭,問。
“我只能讓她暫時休息,”雲素千搖頭,為難,卻又不得不說,“心病難治。”
“多謝。”淩星和苦笑,緩緩起身,抱起了昏睡的母親,頓了片刻,然後轉身回屋。
“該死的陸羨瓷,一個人害了那麽多人!”沈倚咬着牙,憤然。
“是不是她做的還猶未可知。”雲江臨有些心煩意亂,淩母是他的姑母,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無能為力。
“也許,淩承歡可能知道一切。”秦怨想了想,擡手拍了一下雲江臨的肩膀以示安慰。
“為什麽總有人死後可以靈魂不滅,而大多數人肉身一死,就留不下一絲痕跡呢?”沈倚轉頭問秦怨。
這是她一直不能理解的問題,要說執念,不知道多少人都有執念,他們為什麽不自己留下?
“萬物輪回,皆有法則,人死後魂魄自動歸入冥界,”秦怨淡淡搖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人人都能自行選擇留下,那世間豈不大亂?”
說完,他怕她不理解,又道:“那些不滅的靈魂,或許是自身有異,或者是機緣巧合,但這畢竟是少數,而這一少部分,也是還有許多就算存在也可當做無。”
“是啊,能自己選擇的話,”雲江臨聞言嘆了一口氣,悵然,“被他人殺害只需自己報仇即可,還用律法做什麽?”
“算了,我要出去走走。”沈倚抱着腦袋使勁晃了晃,擡腳往外走。
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無用,不禁自嘲的大喊了一聲:“白天的沈倚就是個廢物!”
秦怨聽到她的呼喊,輕嘆,轉身跟上她,在她身旁低聲道:“我也是。”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他,心中的憤懑消散了不少,遂彎着嘴角:“與君共勉。”
剛剛入夜,陸羨瓷清醒了過來,坐在床沿,低垂着眼,神色平靜。
“徐氏是我推進井裏的,郝老二也是我派人殺的,但是……”
說到這裏,她突然擡頭,定定的看着淩星和,喊冤:“青绾我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對,淩青绾死無對證,沒有人看到我殺人,我一定還有機會。她這樣想着。
“那玉扣是怎麽回事?绾兒斷掉的手指是怎麽回事?”淩星和沉聲問,臉色猶如一潭死水。
“玉扣是徐氏當年在我身上抓去的。”陸羨瓷連忙解釋,心想,徐氏和郝老二的死,只要淩家不将她交給官府,事情就可以掩蓋過去。
“那如何在你身上?”
“我也不知道這個玉扣怎麽會放在我桌上。”陸羨瓷搖着頭,故作委屈,“我害怕你們知道徐氏的事所以才想要扔掉,我不知道青绾她……”說着,她竟然捂着臉,低低哭了起來。
“丫鬟說,青绾去了我房間找我,叫她去幫忙打聽郝老二的事,然後她在東院門口碰見了你。”雲江臨蹙眉,冷聲道,“你為什麽去東院?你明明知道她在東院,後來又怎麽向下人尋她?”
“我并不知道青绾當時在那裏,丫鬟也沒告訴過我,”陸羨瓷眼珠子一轉,急忙道,“我那時候進了院子,看到你房門關着,就直接走了。”
她使勁的回想了一下當時碰到丫鬟時的情形,對,她和丫鬟并沒有多餘的對話。
說完,她從床邊站起身,走過去抓住了淩星和的手臂:“夫君你相信我,青绾是你的親妹妹,我這麽多年是怎麽待她的你還不清楚嗎?我怎麽可能對她下毒手啊!”
淩星绾見陸羨瓷哭訴,似乎毫無破綻,不由得問了一句:“你真沒有?”
“我真的沒有,”陸羨瓷連忙哭着搖頭,極力洗刷自己,“我疼她都還來不及,我要是知道誰是兇手,非将他碎屍萬段不可!”
“表嫂這麽說,是有懷疑對象了?”雲江臨皺着眉,他絕對不相信這個陸羨瓷是無辜的。
“本來我沒有,但是你一這麽問,我突然覺得,”故作疑惑的陸羨瓷一邊說着一邊指着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怨,盯緊,“你們不覺得他有問題嗎?”
“喂,臭女人!”沈倚見狀立即瞪圓了眼珠子,沖她罵,“你是不是有病啊?亂咬人!”
“今日他一直與我們在一起。”淩星和瞳孔一縮,緊緊盯着陸羨瓷。
“表嫂想誣陷別人也得找個合适的對象吧?”雲江臨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秦怨,憤然。
“呵,”秦怨冷笑一聲,“我為什麽要殺淩姑娘?”
“你是不在淩府,但是那個花留情呢?說不定一開始你們就是串通好的,要來我淩家奪什麽東西!”陸羨瓷立即咬定了兩人認識的這層關系,開始颠倒是非,“你一定還沒有得逞,所以借着玉扣的事誣陷我,否則,你怎麽會直接在門口攔我?又急着來搶玉扣?”
淩家不為人知的東西,關乎着淩家商道的命運,淩星和不可能不在意,如果能就此轉移他的注意力,那麽,她還有機會考慮後來的事。
果然,淩星和聽到她的話突然目光一變,冷肅的看向秦怨。
“玉扣裏一定有什麽我們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們才要搶,第一個玉扣是假的,他才要還給青绾,”陸羨瓷見自己成功引得了淩星和的懷疑,立即添油加醋,“可是他們不會使用,青绾已經死了,他們才要找我抵罪,方便繼續行動,因為就我一個人沒跟你們在一起,他不誣陷我,誣陷誰去?”
“表嫂!”雲江臨忍不住大喝了一聲,臉色鐵青,嘲諷,“你這分析還真有道理!”
“想來,你們來之後,淩家的确發生了更多的事。”淩星和緊緊盯着秦怨,緩緩道。
“還真是一家人啊?都這麽不要臉的?”沈倚頓時氣極,指着兩人,“我們來幫忙解決你們家的怪事,反而變成了我們引出的怪事?”
“事情一直都沒解決!”陸羨瓷有了底氣,往前一步,大聲道,“既然那麽能耐怎麽一直拖到現在,反而還越來越糟糕?你們就是故意的!”
“我不得不佩服你颠倒黑白的能力了。”雲素千拍着手,諷刺,“你不去做個戲子真是可惜了!”
“你不就是個蠻子嗎?”陸羨瓷聞言大怒,“嫁到雲家就真當自己是雲家媳婦了?”
“你!”雲素千正欲與她争論,卻被雲江臨拉住,她轉過頭,就看見雲江臨臉色陰沉,直直的盯着陸羨瓷,一字一頓道:“起碼,她是唯一一個。”
字字誅心,陸羨瓷聞言身形一顫,猛然後退了一步,艱難的擡頭看身旁的淩星和。
“江臨,你……”雲素千擡頭看着雲江臨,心中突然一動,他說的這句話,是她想的意思嗎?
“我就怕你連其中之一都算不上。”雲江臨捏了一下雲素千的手,又補充了一句。
其中之一都算不上?陸羨瓷神色巨變,心中重複着這句話,不可置信的看身旁的人。
“你們夠了!”淩星和臉色鐵青,喝止。
“早知道你們這個樣子,給我再多錢我也不要。”沈倚撇了撇嘴,沒好氣,轉頭看着秦怨,“上次我被誣陷,這次換你了。”
“所以,”秦怨擡眼,看淩星和,緩緩道,“我到底是對淩家什麽秘密感了興趣?不惜大費周折來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