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妹妹的寶藏畫

久違地打開了畫軸,或許是許久未曾受到燈光照射,畫中少女的側臉稍顯落寞。

畫作以拼貼畫的方式描繪了一個衣領整齊的少女。長長的黑發,緊閉的嘴唇,纖細的手中的一朵紅花,背景上的黑桃圖樣。

這是在幾年前輾轉周折落于我手中的一副畫。

也就是,黑桃皇後。

拿到的當初,我并不知道畫中少女的由來。對于布施正道的畫作或筆下的人物,我甚至盡可能的不想去思考。

然而現在,我已經得知了經緯。雖然知道得并不詳細,但大概猜得到布施正道為何會畫下少女了。

然後,也知道了由良為何會帶着這幅畫。

就是說,畫中的是我的異母妹妹一一彼方吧。

由良的弟弟也叫彼方,和我的妹妹名字相同,而且兩人上同一所高中,關系也很親密一一在妹妹去世之前。

妹妹去世後,布施正道受了打擊,畫下了記憶中的女兒。他拿着這幅畫,想要送給由良彼方,卻送錯給了彼方的雙胞胎哥哥宛。

而由良宛沒有把畫轉交給弟弟,偷偷保留了下來。

他說,把死人和死人聯系起來,又有誰會高興呢。

“你是怕彼太郎追着我妹妹殉情嗎?”

聽了我有些惡劣的疑問,宛既沒有蒙混,也沒有生氣,反而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是啊,我怕得不得了。因為很可能成真。”

結果,黑桃皇後到了我手裏。

但這只不過是因緣際會。

知道布施正道失蹤後,我帶着一肚子疑慮和些許不甘,去了他位于某個偏僻小鎮的工作室,和由良相遇了。

結果只是知道布施正道死了。

雖然父親死了,但本來我母親就沒和他結婚,他對我而言就是個從沒當他是父親的人。除了血緣關系之外,是和家人兩個字扯不上絲毫關系的外人。

而且他還有其他孩子……這些都是在他死後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和在世的妹妹見過面,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個妹妹。

但現在,我卻拿着父親畫下的妹妹的畫。

我真的可以拿着嗎?

父親死了,妹妹也死了。因為害怕弟弟彼方過于思念我妹妹,由良才藏起了這幅畫。而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這幅畫也不可能展現在世人面前。

本來還可以把它當作布施正道的妄想作,想着反正最後一回了,死心地收進櫃子最底層。知道真相的現在,心情反而複雜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幅畫。

不能挂在牆上,也不能,難道要供在佛壇上比較好嗎……這又不是遺像。

“阿春,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你這種地方的。該說是樂觀麽。”

我瞅着由良,

“反正你是想說我的樂觀就跟消極是一樣的吧?”

妹妹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從畫上的話只能看出她是個十分乖巧的女孩。

“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的美術教室呢。”

“她雖然乖巧卻很兇……聽彼方說的,我覺得她是個挺早熟的女孩子吧。”

雖然只有聽過由良的只字片語,但越來越覺得,妹妹的經歷和我十分相似。同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又要支撐母親,時不時還要忍受布施正道的找麻煩,妹妹或許過得比我還要辛苦。

這麽一想,沒錯,想起來了,妹妹的母親。

“我想,她母親已經離開這裏了。因為女兒的死郁郁寡歡,聽說之後就去投靠親戚了。”

“她母親會不會願意收下這幅畫?”

如果對方表示已經不想和布施正道的任何事物扯上關系,那我會立馬打道回府一一因為我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但就算是在畫中,如果對方仍表示想見女兒一面的話……

“就算她母親看到畫後,會刺激到好不容易結痂的心傷嗎?”

“但也有可能心傷會就此痊愈不是嗎?”

“這只是阿春你的自以為是吧?”

由良不屑地笑了。很久沒對由良感到這麽生氣了,我不禁雙手握拳,死死瞪着他。

由良那張漂亮的臉宛如雕像一般紋絲不動。阿春,你太樂觀了。他總是這樣,一臉沒事地刺傷別人,時而又滿嘴謊話,阿春,這是自以為是啊。

會生氣大概是因為,有一部分被他說中了吧。根據以往的經驗看來,由良很擅長刺激到我的自卑之處。

我腦中确實有想要擺脫黑桃皇後的想法在。

由良說,由身為兒子的我拿着,誰都不會有怨言。

但這幅畫并不是布施正道畫給我的。雖然我是他兒子,但我才不想要他的畫。

但也不全都是因為如此。

心中這麽猶豫着,行動倒分外快速。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開始尋找妹妹的母親。

但問題是,不知道地址。在布施正道去世後,我和異母妹妹的接觸點就完全消失了。雖然曾隐約從由良那裏聽說過妹妹讀過的高中和大概的地址,但如今早已人去樓空。

不,還留下一個。

或許由良知道,在我初次拜訪由良家那天,由良哥和由良弟在下将棋。然後聽和我交談的由良吐露,接下來會參加熟人的法式。現在我知道,那就是我妹妹的,或許他們之間還有聯絡。

但剛剛被由良否定了,實在很難向他開口。由良卻爽快地給了我地址。

“讓你到處亂打聽,我也很頭疼,更別提萬一你直接去問彼方了。”

“我看起來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嗎?”

“在我看來是的。”

由良用力點點頭,

“總之,請務必不要露出半點風聲。包括我給你地址的事,還有你去找妹妹母親的事,甚至你和吉野彼方是兄妹的事。”

都不要讓我弟彼方知道,由良一臉這樣的表情。

拿到手的住址,十分遠離這個地區。但依然維系着的羁絆,代表傷痕還沒有淡去。既悲哀,又十分無奈。因為知道這點,由良才會說會刺激心傷吧。

我收集好最低限度的情報後,馬上跨上愛車,一邊騎着機車一邊想了些現實的問題。

如果要拿出畫,必然會提及布施正道。

冷靜一想,我和對方的關系十分尴尬。

我雖然是布施正道的兒子,戶籍上卻沒有關系。聽說對方好不容易和布施正道離婚後,馬上火燒眉毛地逃走了,可見布施正道是個何等人渣的丈夫。那她又會怎麽看待我這個布施正道的關系者呢。

而且,布施正道已經死了。這個噩耗該不該由我說出口,也是件難以判斷的事。

能一輩子不知道布施正道的事,才比較幸福吧。

由良和我妹妹并沒有直接關系,卻得到了畫。

“由良,你為什麽要帶着畫去見布施正道?”

有一次我問過由良,

“是為了弟弟?”

“不全是,我覺得就算是陰差陽錯,既然我接手了這幅畫,就有這個義務吧。”

布施正道失蹤了,但世人無從知道。那作為得到畫的認識布施正道的一人,去确認他是出事了還是死了,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一樣,做不到完全無視。

在知道布施正道死了後,我把這件事藏進心中的抽屜,決定不再打開。

因為布施正道實在是個混蛋的人,只會散布不幸。就連聽到他死了,母親想必也不會開心,反而會郁郁寡歡。

那個人就配一個人滾一邊去。因為不論是做好事壞事,他都只能讓人沒辦法地搖頭。

妹妹的母親又會如何反應呢,想必也不會愉快吧,或許會嫌棄?還是搖頭嘆息?

……所以才麻煩,明明是個人渣,卻讓人無法忽視。不管是生是死,只求不再有任何瓜葛,不想再為布施正道費心。

如果能讓我選擇,我或許也會選從來不曾發覺布施正道失蹤了的事,這樣我也不會拿到黑桃皇後,也不會弄得現在這麽麻煩。

……總之我決定,見過妹妹的母親後,不論結果如何,之後再去見一見妮妮吧。

雖然兩個地區在地圖上隔得十分遠。但我早已習慣了機車旅行。只是自從最初那次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當初也沒有說好再見面。既然沒想過還能再見,就不想随便定下約定。

或許妮妮都已經把我忘了,要是沒被忘記,如此突然地出現,會吓妮妮一跳吧。

妮妮已經長大一點了吧。想象中的女孩仍只有不到十歲的樣子。正噘着嘴,然後,她或許會生氣吧。是我自說自話地把她抛下,又自說自話地去見她。

會去向才十歲的小女孩讨安慰,實在是讓人看不過去。就算是我這麽沒用的大人,妮妮還是會好好聽我說話,要是我哭了,也會摸摸我的頭。雖然我不會哭。

由良要是有妮妮一半…不,十分之一善解人意就好了。就算在他面前消沉,他也只會以看着某種稀奇生物的目光打量我。所以絕對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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